1193年,9月1日,晴。
夜晚的天氣,顯得很爽朗。
剛剛踏入九月,那還沒有及時消退的酷暑在夜晚的涼風之下,多多少少也算是被驅散了少許。
寧靜的夜晚,風吹沙內的點點燈火反襯著天空中的繁星,那傾泄而下的銀河,比那白日的陽光還要耀眼。
白色城堡,那高聳的尖塔之上。這里,是一座禁地。
可即使是在那宛如囚室的禁地之中,也是蘊含著一些的希望。雖然渺,微弱,但卻倔強,溫柔,明亮不息。
“我那么晚找你,你…會覺得煩嗎?”
監牢之中,十七歲的少女散1著一頭紅。她的臉上沐浴著外面星辰的光芒,手中拿著通話機,略帶羞澀,與不安的說著話。
“…會。”
電話的那頭,給出了一個答案。
不想順應女孩而勉強自己作自己不想做的事,是通話機那邊的人的優點。
可聽到這個字之后,拿著話筒的少女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沮喪。相反,她的臉上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
不管是誰,每天晚上接到這么一通電話都會覺得煩。這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電話那頭的人雖然說煩,但女孩每天晚上的這個電話,他卻都會接起來。
很煩,是嗎?
不過,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盡管每一次的通話,他可能只有幾個字的回應,甚至可能一句話都不說。但是,每一次…
每一次,他都接起了通話機的聽筒,傾聽著這邊少女那略帶高興的聲音。
胡桃…
雄鹿帝國的長公主,如今,卻只能在這狹的瞭望室內,依靠聽筒對面偶爾傳來的幾個字,度過這漫長,而又寧靜的夜晚…
“啊~~~嗚~~~~”
聽筒那邊傳來了的哈欠聲。胡桃一聽就知道,是那個丫頭的。盡管戀戀不舍,但她終究還是必須掛斷通話機,結束今晚的j流了。
“那么,不打攪你們了,晚安~~~”
淡淡的失落,涌上胡桃的心頭。但她還是強作鎮定,與聽筒那一邊的人道別。可就在她即將將聽筒挪離耳邊之時…
“晚上冷,多穿件衣服。”
冰冷的聲音,帶著這樣一句十分普通的話語,從那邊傳了過來。
之后,聽筒,就掛斷了。
胡桃拿著聽筒,一時間愣在當場。片刻之后,她的臉上漸漸浮出些許的興奮與羞澀,又帶著滿腔的甜蜜,慢悠悠地掛斷了電話,坐在旁邊的bsp;“他叫我多穿件衣服耶~~~”
越想越興奮,胡桃忍不住抱著枕頭在上翻來覆去的滾了起來。過了他才好久,她才從這種興奮中冷靜下來,望著窗外的夜色。
今晚的夜空,真的很美。
胡桃繼續讓那些星光沐浴自己的身體,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后,她點點頭,轉身,打開了那扇鐵制的大門…
皇城的守衛很嚴。但還沒有嚴到可以禁止長公主外出的地步。
四名帶著腰刀的女傭跟隨在胡桃的身后,伴隨著她,漫步在這星辰摧殘的夜空之下。呼吸著獨屬于夜晚的空氣。
胡桃沒有理睬身后的四名武裝女傭。她自顧自的朝前走著,偶爾還略有些責怪身后的鎧甲腳步聲踩碎了這夜的寧靜。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甩開這些保鏢,但是想歸想,她卻不能這么做,也做不到。除了無視這些跟屁蟲之外,也沒有什么其他方法可想了。
可在這一刻,她那走動的腳步,卻是在這一刻,停下了。
四名女傭遠遠的站定,沒有說話,更沒有靠近。她們的公主喜歡安靜,不想有太多人打攪。身為士兵,只要默默的履行自己的職責就行了。
但胡桃的雙眼,此時卻是轉變了方向。她望著旁邊的一條巷子。這是一條漆黑無比的巷,如果是普通人的雙眼的話,恐怕看到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紅寶石一般的眼睛,穿透了黑暗,看到了那隱藏在深處的一個的身體。
那里,有著一個渾身上下全都用毯包裹起來的人。獨自一人蹲在巷的盡頭,努力回避著這略帶涼意的秋風。
“你…還好嗎?”
胡桃走進去,伸出手,輕輕推搡了一下這個的身體。觸手之處,才現毯之下的身體竟然是如此的淡薄,如此的瘦弱。
剎那間的觸碰,還來的,卻是毯之下的身體如同閃電一般的收縮。這個裹的緊緊的人轉過頭來,毯之下,一雙灰白色的瞳孔宛如在看著什么極其危險的東西一般,望著胡桃。
那眼神…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孩子?
雖然在看到這個的身軀之時,胡桃就已經有這種感覺了。但在這個身體轉過來之后,眼前這個孩子,卻是讓胡桃心中忍不住一顫。
的瓜子臉上,沾滿了泥污。灰白色的瞳孔中充滿著絕對的警惕。她將毯緊緊地包裹住自己,咬著自己那的嘴bsp;“你沒事嗎?不回家?”
被這雙充滿敵意的眼神盯著,胡桃剛剛問出這句話后,心中立刻被后悔填滿。
看看這個姑娘的臉,看看她現在裹著的這件破舊毯,以及這雙早已經飽經世故的眼神…看到這里,誰還會相信她還會有一個家?
一個溫暖…舒適的家?
“對不起對不起”
堂堂的雄鹿長公主,在這一刻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沖著這個在夜晚獨自蜷縮在巷深處的女孩鞠躬道歉。如果說奇怪的話,恐怕沒有什么比眼前的情況更加奇怪的事情了吧。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貴族。”
終于,女孩開了口。清冷的聲線,蘊含著和她的外表看起來完全不相稱的成熟。她從毯中深處一只消瘦的手,拉了拉自己破爛的毯,冷眼瞧著胡桃,繼續道——
“你有什么事?身為一個貴族,半夜三更的,跑到我這種乞丐的面前來。”
胡桃mo著后腦勺,笑道:“我…我只是無聊,所以深更半夜的跑出來轉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倒是…”
胡桃估mo著,開始扭扭捏捏的在這個姑娘。這個姑娘一驚,急忙往旁邊挪了挪。但胡桃卻是毫不在乎,繼續把屁股挪了過去。
“別靠近我,大姐。我身上臟。”
“不,臟的不是你,而是讓你不得不留在這里的這條巷。”
胡桃笑笑,繼續道——
“一個人過這種生活,一定很辛苦吧?我有個朋友,以前也是過這種生活的。所以,我大致上能夠理解一點。”
這個女孩用眼角撇了一眼胡桃,冷哼一聲,說道——
“那真的多謝大姐的明察秋毫了。但比起您在外面閑逛的興趣,你是否能夠給我點錢呢?這樣來的更加實際。”
胡桃一愣,連忙點頭,同時轉過身走出巷,問那些女傭拿錢袋。很快,她就帶著錢袋重新回到巷之中,將其遞到這個灰白瞳孔的女孩手中。
女孩掂了掂,并不多。打開看看,大概也就那么十幾個蘇拉左右。看到這筆款項之后,這個女孩不由得嘆了口氣,搖搖頭。腦袋再次擱在墻壁上。
“你怎么了?”
“…不夠…”
面對胡桃的詢問,女孩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
可是這個回答卻讓胡桃有些納悶了。她可不是那種一直呆在皇城里,從來不在外面跑的深閨公主。所以,對于普通的物價她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十個蘇拉雖然算不上太多,但如果光是吃飯,節約一點的話,撐個五六天絕對不是問題。
“不夠?你…想要多少?”
胡桃有些焦急地問道。
可是,這個女孩卻是有些不肖地搖搖頭,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要的數量…沒有人會那么大方的給…絕對不會有人的…”
聽到她這么說,胡桃更加奇怪了。她干脆的伸出手搭住這個女孩的肩膀,說道:“你到底要多少?還有,你為什么要那么多的錢?”
女孩隨開了胡桃的手,冷哼一聲:“別惺惺作態了,說了你也不會給,別給你增加心理壓力了。另外…我算是徹底相通了。喂,大姐,你身為貴族,那么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些工作?我聽說很多貴族都很喜歡和我這種未成年的女孩‘約會’。既然你們不肯給,那我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來換錢。”
事情變得嚴重起來了,胡桃輕輕咬著下嘴,猛地站起身她走出巷,問那四名女傭身上所有的錢都集中起來,大概湊了有一千多蘇拉。她帶著這些錢重新回到巷之中,不過,卻沒有立刻在女孩面前打開。
“告訴我到底生了什么事?不管生任何問題,堂堂的風吹沙都不可以讓一個像你這么的女孩子受到大人的傷害”
女孩那灰白色的瞳孔再次瞄了一眼胡桃,可是這一次,她的眼角中卻是開始蘊含淚水。不過,她還是十分倔強的抹去淚水,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
“什么不管生任何問題?說得好聽。我弟弟快死了…而醫生說開刀的費用最起碼一萬蘇拉以上這個問題你能夠幫我解決嗎?你要怎么才能幫我解決?像施舍十個蘇拉一樣,能夠很輕松的丟出一萬蘇拉的人存在嗎?還是說,你就是那種傻蛋?”
女孩的眼神里,擁有的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相比起白癡的不報希望,也自然沒有絕望的眼神,她的眼神中卻充斥了更多復雜的東西。
一萬蘇拉…一個孩子的人命。
聽到這里,胡桃終于明白,這個女孩眼中的那種絕望之色到底意味著什么。當下,她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錢袋塞到那個女孩面前,隨后立刻脫下脖子上的項鏈,扯下衣服上的寶石,以及頭上的頭飾。除了手腕上的那個手鐲沒有取下之外,她將身上一切值錢的東西,統統j到了這個女孩的手里。
“快事不宜遲,我不太清楚我身上的這些東西到底值多少錢,但我們可以先去要求醫生先開刀快快快,你家在哪里?我們立刻送你的弟弟去醫院”
胡桃的大方似乎徹底讓這個女孩震驚了。而她臉上的那種自肺腑的擔憂,也是讓這個已經在最底層的世界mo爬滾打很多年的女孩說不出話來。可是胡桃卻沒有讓她猶豫的時間,而是拉著她直接沖出巷,焦急的看著街道的兩邊。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們快點去找你弟弟”
“我…我叫可可洛…可可洛卡布林…家住在…住在…”
“可可洛是嗎?家在哪里?”
“家在…不,我們沒有家…我和我弟弟一直都是住在橋d下面的。但是自從弟弟生重病之后,他為了不感染我而跑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弟弟在哪里…”
“可惡”
胡桃立刻轉頭,伸手招過那四名女傭。同時轉頭問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外形特征怎樣?”
“他…他叫巴蒂…是一個…有著銀色頭,和我一樣銀灰色瞳孔的短男孩…”
說著,女孩將自己的毯略微拉開,露出撮頭。
胡桃點點頭,說實話,像是女孩這種銀銀瞳在風吹沙還真的很少見,說不定真的很容易找。
“聽到了沒有?立刻去找”
胡桃下令,但是那四名女傭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道——
“但是,長…大姐,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沒有事但是,現在有一個孩子卻是在死亡線上徘徊”
“可是…”
“還可是什么?究竟是一個身染重病,一秒鐘都拖延不得的孩子的性命危險,還是我這個能跑能跳,沒有任何傷病的大活人危險?”
那四名女傭再次互相望了一眼,之后,她們紛紛嘆了口氣,在朝著胡桃略微行禮之后,剎那間,這四名女傭就朝著四個方向急奔而去,瞬間便消失在胡桃和可可洛的眼前。
可可洛驚訝了一下,她轉過頭望著身旁的胡桃,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些許恐慌的表情。但胡桃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是拉著她,飛快的向前跑著。
“快,說說看你的弟弟可能去了哪里?我們一定要第一時間去找到他”
胡桃的表情越是焦急,可可洛的表情反而就越是凝固。她顯露出些許焦慮的神色,只是含糊其詞的應付了幾聲。
在那星光璀璨的夜色下,胡桃拉著女孩,焦急的奔跑著。她們搜尋任何的巷,翻看每一座經過的橋d。不管有多累,跑得多么的氣喘吁吁,胡桃的腳步依舊沒有停頓,只為了尋找那個生命垂危的孩子…
盡管胡桃命令四名女仆離開尋找,但是,身為公主的護衛,這些武裝女仆們怎么可能真的離開?
兩名女仆在跑開一段距離之后,再次折返跟蹤保護。等待另外兩人的搜尋結果。就這樣,過去了大概一個時,直到胡桃跑的氣喘吁吁,那個女孩也快要動彈不得的時候…
嘩啦啦啦——
四名女仆,再一次的,出現在了胡桃的面前。
“大姐,我們搜查了一下可可洛卡布林姐的個人情況。但是,具體的情況,可是和這位姐的說法有些出入。”
兩名負責搜尋的女傭踏上一步,其中一人以凄厲的眼神死死盯著這個銀的女孩,緩緩說道——
“你真的有一個弟弟嗎?可為什么在詢問了一些乞丐和露宿者之后,他們給出的信息卻是只看到你一個人跑來跑去?”
可可洛的面色一變,輕輕咬住下嘴,毯中的雙手抱住懷中的那些錢幣。
“在詢問了之后,我們知道,這個女孩平時專門干一些坑蒙拐騙偷的事情。在警備隊那里似乎也有過案底記錄。另一方面,這個女孩則隱藏了一個十分麻煩的秘密。”
說到這里,另外一個女傭踏上一步,朝著可可洛頭上的毯抓去。可可洛看到對方的手伸出來之后,面色立刻變得恐怖她立刻甩開胡桃的手,轉身就跑但,她的度又怎么可能及得上久經訓練的女傭?對方一抓,就將她頭上的斗篷抓了下來。
“銀銀瞳,尖耳,如同雪一般的肌膚。鑒于真正的精靈很少在外,你如果不是擁有強大導力力量,隨時可以摧毀半座城市的半精靈這種怪物,又是什么?”
銀白色的短,在星辰下飛舞了出來。
伴隨著這唯一的保護被撕去,這個女孩立刻像是被扒光了放在聚光燈下一般她顫抖著,恐懼著,望著眼前四名女傭的眼神,她那銀灰色的瞳孔中散出戰栗的色彩 “大姐,半精靈屬于十分危險的種族,必須被收歸管理。我們現在立刻押解這個怪物前往皇城,所以,您今晚的夜游,也必須就此結束了。”
一名女傭抓住這個身材瘦弱的女孩,不顧她的掙扎,用最為冰冷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