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喧鬧了一整天的灰燼城終于陷入了安眠。貧民窟的燈火早已經熄滅,用睡眠來拒絕著那獨屬于富人的夜晚。
此刻,時鐘指向了十點。在賓館內,這個時間顯然還沒到能夠讓人入睡的時間。許多人都聚集在酒店二層的臨崖餐廳或者是一樓的健身房,消遣著他們那快樂的假期生活。
4樓,星璃臥室內。
沙——沙——沙——
浴室內,傳來沐浴的聲音。透過磨砂的玻璃門,略微勾勒出其中一個正在洗浴的長發人影。在緊靠浴室的床鋪上,則坐著衣服寬松的白癡,和在柔軟的床鋪上滾來滾去,嬉笑不止的小面包。
白癡坐在床上,手中捧著自己的那些計劃書,一頁一頁的翻看著。在他的旁邊,擺放著剛剛脫下來的裙子,還有隨意扔在一旁的那條紫色褲襪。它們就那么略顯褶皺,不修邊幅的放著。
沙——沙——沙——吱…吱吱。
哐啷。
浴室內的水聲,停止了。過不了多久,阻隔的大門被輕輕拉開。那陣水霧脫離了被緊縛的空間,迫不及待的從中涌了出來。大約三秒之后,一條白皙的修長大腿首先邁出水霧,大腿上殘留的水珠在臥室那略顯昏暗的燈光下,散發出溫潤的光澤。
“看什么呢?”
洗完澡的星璃臉上略帶紅暈。她的那頭金發還濕漉漉的披在她的背上。在曼妙的燈光下,星璃身上裹著一條毛巾,雙手則抱著另一條稍小一點的毛巾不斷擦拭著她那頭柔順的金發,一邊上了床,坐到了白癡的身旁。
“啊嗚!”
洗發水的香味從那金色的秀發上傳來,正巧,是小面包喜歡的檸檬香味。小面包抬起頭,湊著星璃用力的嗅了幾下后,張開雙手,哇哇的叫了起來。
“安靜。”
白癡輕輕拍了一下小丫頭的腦袋,略微吃痛的小面包才知道乖,不再嚷嚷。對此,星璃倒是微微一笑,挪動身子靠在白癡的肩上,湊過腦袋來看著白癡手中的計劃書。
白癡沒有閃避,因為這些計劃書上只是標明了各種路線,地形,時間等等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文字。所以他不擔心星璃會發現什么。星璃看了一會兒之后的確沒有發現什么,她聳了聳肩,轉身下床,一手提著胸前的浴巾,一邊走到旁邊的衣柜里,拿出一套紫羅蘭色的女式連聲內衣。
“天晚了,你也洗洗澡睡一覺怎么樣?另外,你的這些衣服太臟了,也要洗洗。在衣服洗干凈之前,晚上睡覺就穿這些吧。”
星璃拿著那套內衣,又從衣柜里翻出另一套,遞向白癡,笑道:“希望你別嫌棄,我的衣服都是姐姐的,也許你會覺得怪,但衣服本身是沒有錯誤的。”
白癡抬頭看了那些睡衣一眼。隨后,他放下資料,抱起那個小丫頭走進浴室。短短的十五分鐘之后,再次出來的白癡卻是光著上半身,拎著那些被簡單搓洗的衣服出來,二話不說的把小面包扔進被窩里,抱著她睡下了。
星璃看白癡沒有準備穿自己準備的衣服的意思,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走進一旁的梳妝間,除下浴巾,再穿起那套紫色的睡衣,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在確認自己的頭發已經完全干透之后,她才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掀起被子,坐了進去。
淡淡的幽香,在被窩內漸漸彌漫。
漆黑的房間里,只剩下輕柔的呼吸還在規律的一起一伏。
不知不覺間,午夜的12點,到了。
黑暗中,床鋪上——
小面包成一個大字型的躺著,早已經無憂無慮的陷入睡眠。在她的兩旁則躺著白癡和星璃,其中星璃似乎也已經睡熟,她側著身,面向白癡。秀麗的臉龐有一小半被她的金發所遮掩。瓜子臉蛋的下方鑲嵌著一枚小小的粉色嘴唇,在睡夢中略微的一開一合,吐出一股幽香…
白癡,看著她。
在這兩個小時內,他那雙黑色的眼睛借著夜幕的掩護,始終凝聚在這張睡臉之上。他聞著她頭發上散發出來的洗發水香味,仔仔細細的端詳著這個現在和自己睡在一起,卻能夠放心大膽的進入睡眠的人。
是的,他睡不著。
他已經知道了星璃是坎帕派來監視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就必須盡可能的服從她的命令。不然,白癡絕對不會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所以這兩個小時內他一直在警惕,甚至在進入這間房間后也一直在警惕。警惕她會不會突然發動“凝”之武,用這里幾乎多的數不勝數的柔軟布料將自己和小面包完全貫穿。
但在觀察了半個小時,確定她真的熟睡之后,他也終于想明白了。既然星璃是來監視自己的,那當然沒必要這么快就殺了自己。自己這樣防范著她的確是沒有必要。所以,他把這件事也就擱下,開始思考另一件事。
而這件事,也是讓他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入睡的真正原因。
蜜梨。
在這段時間里面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女孩的事,從當初第一次相遇再到如今她入住這間賓館。他仔仔細細的思索著其中的每一個情節,不斷揣摩著對方的心思。不管怎么樣,他都不能將自己這種胸堵、氣悶的現象解釋為簡單的沒吃飽飯。他的生存經歷告訴他,要想成功的活下去,就必須透過表象,看到里面的本質。
他思索著…
他考慮著…
思考,揣摩,推理,得出結論,推翻結論,再思考,再揣摩,再推理,再得出結論,再推翻結論…
這樣的過程始終在持續。盡管在這個世界看來,這張床上的三個孩子只不過都在享受安穩的睡眠。可在這個始終睜大眼睛的黑影腦海里,卻存在著猶如驚濤駭浪一般的連綿起伏。
終于…
雙眼,在這一刻瞬間睜大。白癡一個翻身,輕輕的滾下床。他甚至來不及披上衣服,第一時間沖到門邊,拉開門,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走道上,耀眼的燈光將這里照射的燈火通明。但由于時間太晚,這里也沒有什么人走動,只剩下獨屬于洞窟中的陰冷貫穿著這里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人…對于白癡來說,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壞事。他的腳步急速的朝一個方向奔去,黑色的匕首已經被他的右手緊緊捏住,隨時準備刺向任何一個足以對他造成威脅的目標!
近了…
越來越近了…
拐過最后一個彎,目標的房間就出現在白癡的眼前。不知是什么原因,這條走道上的燈光全都呈熄滅狀態,而白癡也在拐過這最后一個拐角之時,看到了那個“東西”——
黑暗中,一個影子,摸向了戴勞的房間…
沒有多余的語言,更沒有喝止與阻攔。沖過拐角的白癡更沒有減速,而是再次加快腳步的沖了上去。他沒有給予對方足夠的時間來反應,右手的匕首更是在瞬間化為長劍,堅持一劍必殺的殤之劍即刻就此遞了出去,刺向對方的心臟。
黑暗,在頃刻間蔓延…
漆黑的瞳孔在這片黑暗中擴散…
停止流逝的時間之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吱呀聲…
劍刃,被那個黑影最后關頭抬起的右臂擱開…
殤之一劍,也就此落空。
那個影子很幸運,不是嗎?
能夠避開注定一劍必殺的殤之劍,這從另一方面來講,也決定了這個人的實力不弱。那么,他(她)應該感到幸運,不是嗎?
是的,在避開這一劍之后,影子的確是舒了一口氣,為自己能夠在這快的幾乎讓人難以預測的劍刃下活命而贊嘆。不過,他(她)的幸運只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間。因為一瞬間之后,那只緊抓劍刃的手就松開,兩只比鐵鉗還要強壯的手就已經緊緊的掐住了影子的脖子…
噗通。
影子,倒地。
白癡,則坐在對方的胸口上。
冰冷的黑瞳中彌漫著暴風雪之夜的嚴寒…
“啊咕咕啊!”
夜色下,死亡在一點一點的蔓延。
白癡的雙手緊緊的卡著手心中這只柔嫩的脖子,雙手大拇指一點、一點的迫近脖子中的氣管。
手底下,傳來一名少女難過的嗚咽聲。她躺著,雙手緊緊的抓著白癡的手臂,竭盡全力的想要將他的雙手扳開。
“咕……咳……!”
她拼命的捶打著那雙緊鎖喉嚨的雙手,甚至用手指去抓,去撓。白癡的胳膊上開始浮現出一條條的血印,但這絲毫無法讓他把手中的力量減輕一絲半點。
“呼”
手掌下的掙扎,越來越輕微了。女孩的面色漸漸開始變成了紫青色,一些白沫也從她的嘴角流了下來。在這一片漆黑之中,她瞪著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視著眼前那雙漆黑色的瞳孔,眼睛里,布滿了憤怒、不甘、恐懼、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