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眼前的勢態,我們需要將有限的兵力集中到渤海口的廟山群島,沒有太多的兵力往渤海灣深處延伸,津衛島也應暫時放棄掉!”林縛召集眾人到行轅議事,針對二月上旬廟山戰事的最新情況進行討論。
廟山戰事,那赫雄祁用漁船運送兵馬從登州河灣出海突襲廟山群島南面離登州城最近的南島。由南島離岸很近,登州兵出海后,楊一航雖說很快做出反應,從廟山主營南隍城島派出戰船,但登州兵搶在淮東戰船趕來之前,登灘登上南島。雖說淮東戰船隨后將組織登州兵登陸的四十多艘漁船擊沉,但也導致南島約三百多守卒被殲,守島設施給摧毀,登上南島的登州兵又趁夜用漁船撤出。
那赫雄祁是燕胡少數對淮東認識頗深的老將,不容輕視。
津衛島離陸地更近,在廟山戰事之后,楊一航就向津衛島增派了兵力,防止在津海的葉濟白山也效仿登州,但津衛島終于離廟山主營太遠,深懸渤海灣深處,處境危險。
“津衛島是大人的永業食邑,又經營數年,沿島修筑塢堡,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這時就放棄,太可惜了,”從廟山趕來徐州面見林縛、詳細稟呈廟山戰事詳情的胡萸兒覺得這時放棄津衛島太可惜了,“此時有兩營精銳防守,島寨也堅固,津海敵軍即使要效仿登州,不付出三五倍的代價不能得…”
胡萸兒原是登州水師將領,柳葉飛叛投被殺,登州水師及當時的登州守軍大部被陳芝虎的詐敗之計誘往平度,后在平度降敵,胡萸兒率留守刀魚寨的殘部投向淮東。
淮東后任胡萸兒為廟山、津衛諸部指揮參軍,與陳恩澤一起協助楊一航,占據渤海口的島嶼,負責襲擾登萊、河間、薊西、兩遼沿海,胡萸兒也一直留在渤海口的海島上,沒有機會南下與林縛及淮東諸將見面,這回也借機到徐州來面見林縛…
“沒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廟山、津衛諸部能擾襲渤海灣沿岸,依靠的是船隊在各種條件的遠航能力,不是依靠在近岸處所占據的一兩座島嶼;即使在南線,也是奪得夷洲島之后,第一水營也才有條件駐扎在閩東的近側,只可惜渤海口左右沒有一座能與夷洲島相當的大島可以作為駐軍主營所在,”林縛搖了搖頭,說道,“既然之前未曾考慮到的不利之處已經彰顯出來,那就要下決心改正過來,不應該患得患失、優柔寡斷…”
“不僅津衛島,甚至也要考慮從廟山撤出的問題,”高宗庭摸著下頷思慮道,“至少要在秋季之前,保證能在南線集結最多的兵力,也保證南線用兵不用擔心北線會有什么問題…”
林縛不會等奢家在江西徹底站穩腳跟才動手,宋家的態度明確下來,或對東陽縣或從平陽、橫陽與宋氏南北夾擊晉安,時機都已成熟。
考慮到五月之后東海就會進入風暴頻發的季節,而五月之前在南線發動大戰,沒有太多的時間進行籌劃戰備,那最多就只能拖到入秋之后。
在南線戰事可能會曠日持久,要先調整好徐泗防線的部署,一是要確保徐泗防線的穩固,二是要盡可能多的從北線調集兵力南下,以確保南線戰事的順利推行。
具備遠海航行能力、能抵御較強風暴的戰船,在制造工藝上有極高的要求,燕胡根本就不具備這個能力,遠不能跟淮東在東海、渤海上爭雄,但廟山諸島離登州陸地太近,最遠的島嶼也不過一百二十余里。那赫雄祁在登州新造的海船,即使不足以跟淮東水營在東海上爭雄,但要將大量兵馬集中的投放到廟山諸島進行島戰,也非難事。
登州在短時間里造出大批的海船出來,可以用于短程的兵力輸送。
那些沒有經過脫水處理的木料,造出來的海船,浸在水里時間長了會走性變形,但短時間里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林縛決定秋后在南線對奢家大舉興兵,屆時靖海水營主力可能就會因為南線戰事而脫不開身,那赫雄祁要是在那時對廟山用兵,淮東不可能首尾不能相顧。
再者廟山、津衛諸部的存在,在于去年徐泗防線未穩固的時候,能將一定量的燕胡兵馬牽制在渤海灣沿岸,以削弱燕胡對徐泗的攻勢。
若是陳韓三順利將徐州獻給燕胡,林縛甚至還會在廟山、津衛部署更多的兵力,以減輕淮泗防線正面的軍事壓力。
然而徐州已入淮東之手,徐泗防線變得完整,那廟山、津衛諸部是否有必要存在,主動權就在淮東了。
加強廟山、津衛等島的兵力部署,將燕胡更多的兵力牽制在渤海灣沿岸,實際在削減徐泗防線正面軍事壓力的同時,也替淮西董原、河中梁成翼、南陽梁成沖甚至關中的曹義渠減輕軍事壓力。
從驅虎吞狼的角度來說,淮東這時候更應該主動放棄津衛島、廟山諸島,以促使燕胡能從渤海灣沿岸抽調更多的兵力,對西線用兵…
林縛蹙眉想了片刻,說道:“至少在秋季之前,不能讓燕胡做好對西線用兵的準備,先放棄津衛島,即使要放棄廟山諸島,也要等到夏季之后——在入秋之前,那赫雄祁在登州也無法對廟山形成太大的威脅!”
廟山主營離登州陸地有一百余里,將津衛島的守軍撤下來,守廟山諸島的兵力將有四千人,短時間里不怕那赫雄祁攻打廟山的主營。
葉君安說道:“那在九月之前,董原、梁成翼的日子倒是頗為舒服…”
淮西雖說是與淮東并立的防區,但以渦陽為外圍防線,接敵面狹窄。此外,渦陽在徐州、淮陽的西南方向,當徐州在地形上凸出去,形成針對河南、魯西燕兵的一個突出部,渦陽實際上作為徐州的側翼,所承受的軍事壓力很低。
濠州、泗州等淮西腹地,在地理位置又處于淮陽、徐州的正南方向,實際上是處于徐泗防線的內側。
在這種勢態上,董原出任淮西御前諸軍都統制,包括陶春所部長淮軍、肖魁安渦陽軍及東陽、廬州諸軍,皆受他節制,麾下兵馬總數越過十萬,但在渦陽外圍防線駐守的兵力才三萬余人,葉君安說他過得舒坦,倒是實情。
二月的壽州,也是春寒料峭的早春天氣。
相比較徐州城,壽州更為殘破。
廬州相對處于內線,而林庭立根本不會讓董原窩在東陽,濠州給淮陽、徐州窩在內側,地勢上就遠不及壽州重要,董原只能將行轅設在殘城壽州。
非但董原將殘城設在壽州,楚王府也在年前移藩到壽州來,劉庭州的淮西軍領司衙門也設在壽州,劉庭州不僅負責淮西的糧秣軍械,還要負責支援進入南陽的梁成沖所部。
壽州位處渦陽、廬州之間,位于淮河的南濱,渦不、潁水自北而來,從壽州東西兩側流入淮河,而淝水又自南而來,從壽州境內流入淮口,自古有“北扼渦潁、南通淝巢”之稱,是淮西抵御北方之敵的要沖之地。
迎著吹面仍寒的北風,董原在劉庭州、陶春、肖魁安等將的陪同下,與楚王元翰成登上淮河南岸的硤石山,眺望壽州大地,淮河浩湯,自西往東亙古長流。
“自李兵部以來,守土御敵有內外之別。觀淮東在徐泗屯兵,以徐州、沛縣、廣戚為外線,駐三萬兵馬以守,還在內線泗陽、山陽集結三萬余戰卒以為內線——內外呼應,方能使徐泗防線穩固,”董原揮鞭指點山河,說道,“淮西布防的思路也在如此,以渦陽為外圍,以壽州為內線,但與淮東不同的是,我們在西線還面臨嚴峻的考驗…”
壽州西線就是綿延千里的淮山,陳韓三殘部在年前逃入淮山之間,攪得淮山東北麓的諸縣雞飛狗跳,在淮山西南的隨州、襄陽,長樂匪羅獻成更是號稱坐擁二十萬兵馬,江寧屢屢派使臣前往招安,都未得成——故而董原說淮西的西線面臨嚴峻的考驗。
雖說陳芝虎已入河南,但渦陽所承受的軍事壓力不大,相比較之下,倒是西邊的羅獻成是更大的隱患。
岳冷秋從杭湖、徽南抽設兵馬,到江州坐鎮督戰,但奢家進入江西之后,兵鋒甚銳,勢頭還沒有給遏制住的跡象,短時間里,江寧并不希望董原在淮西對羅獻成大打出手,怕萬一有個閃失,會影響到守淮的大局。
一旦董原打羅獻成失利,淮西的防線也就只能依賴淮東的兵馬,這絕對不是江寧希望看到的局面。
劉庭州看了一眼董原,見他臉頰繃緊,神色嚴肅,心知他已經下定決心對長樂匪下手了。
劉庭州不是保守的官員,趁著燕胡暫時無力南下,守淮防線的主要壓力還要徐州撐著,不借這個機會將長樂匪剿平,與梁成沖合力收復襄陽,更待何時?
一旦要清剿逃入淮山的陳韓三殘部、繼而對羅獻成所部長樂匪用兵,就涉及到誰守渦陽、誰戰西線的問題。
元翰成看向陶春、肖魁安,東陽、廬州兩軍無法調動,守渦陽以及西進圍剿陳韓三殘部、打羅獻成,只能由陶春、肖魁安二人分別擔負重任。
“末將愿率部西進打羅獻成,為朝廷收復襄陽!”陶春主動請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