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旭日高懸，春風蕩漾著一絲絲暖意。
一家名為“海生”的海鮮飯店門口。
郭攀偉開著奔馳商務停進了露天停車場，一身職業裝打扮的林萍萍開門下車，給董學斌拉開車門讓他下來，車上還有同行的一個業務一科的同志，二十來歲挺年輕的，叫張凡，林萍萍之所以帶上他，其一是張凡也參與了這個項目的跟蹤和籌劃，其二是張凡酒量極好，聽說那投資商梁澤元非常海量，所以叫張凡來也是為了陪酒的，吃好喝好，才有利于開展工作。
林萍萍囑咐道：“小張，這次看你表現了。”
張凡苦笑道：“林科長，梁總的酒量都是一斤一斤半，上回我就被梁總灌的…”
“還沒喝呢就先發憷了？”林萍萍皺眉道：“你這個情緒要不得啊，今天你可得給我豁出去，如果單子拿下了，我給你請功。”
“我盡力。”張凡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前面的董學斌聽見了，一回頭，“投資商酒量很好？”
林萍萍笑了一下，“上次我親眼見到梁總一個人喝了小一瓶茅臺，大約一斤半還多吧，喝完了還沒什么事，好像再多喝幾兩也沒問題的樣子，梁總也喜歡酒量好的人，昨天吃飯他跟小張聊得比跟我還多，不過本來想趁熱打鐵的，但小張喝了一斤就不行了，所以最后也沒談成。”
董學斌聽得有點眼暈，“你們喝酒論斤，我喝酒都論兩。”
林萍萍笑道：“我也是，五兩就不行了。”
“呵呵，不少嘍。”董學斌也就三兩四兩的量。
這時，投資商的車到了，一輛黑色的皇冠停在了停車場，車門一開，一個膚色黝黑的中年人走了下來，皮鞋帶著土，身上沾了點灰，好像剛去過工地似的。林萍萍小聲兒說了句，董學斌才知道這人就是梁澤元，嗯，看上去真不像個千萬富翁，倒像是個小農村企業家。
梁澤元老遠就看到了他們，哈哈笑著打招呼，“林科長，小張，久等了。”嗓門很足。
林萍萍笑道：“我們也剛到，梁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招商局董局長。”
董學斌伸手過去，“我代表招商局，歡迎梁總。”
局長？看他這么年輕，梁澤元臉上愣了一下，旋即笑著和他用力握握手，“董局長，你好你好。”不多會兒，副縣長趙興隆也到了，大家簡單客套了幾句后便進了飯店。
二層包間內，大家讓了讓，最后還是趙興隆坐到了主席，一起列席的還有董學斌、林萍萍、郭攀偉、張凡、梁澤元和他的司機，進來包間的時候，梁澤元還讓他司機從車里抱來了兩盒茅臺，看來他是真喜歡喝酒，不然不會出門投資考察時還跟車里備著茅臺，梁澤元可不是延臺縣的人。
菜上齊了，大都是海鮮。
梁澤元上來什么也沒說，讓司機倒好酒，就提議大家先干一杯。
董學斌他們倒沒什么，招商局工作需要，上班時間喝酒也算不了大事，但縣里似乎有條文規定工作時間禁止飲酒的，趙興隆下午還要回縣政府，所以林萍萍就想跟梁澤元解釋一下，誰知，趙興隆非常給面子，他端起杯子笑道：“我下午還上班，但梁總既然說了，這杯酒我肯定得喝，就這一杯啊，再多喝的話讓謝縣長看見該批評我了，呵呵。”他對董學斌的工作是真支持。
林萍萍也和他們碰杯，一飲而盡。
張凡的酒量就不說了，郭攀偉好像也挺能喝。
唯獨董學斌，心中有點發憷，這杯子里是滿滿二兩酒，可上了菜他還一口沒吃呢，肚子里空空蕩蕩的，這酒下去實在受不住，他也怕自己喝多了丟人，所以這杯酒就他喝得比較費勁，分了八九口才喝掉，放下杯子后，董學斌覺得自己已經“到站”了，要是再來一杯肯定得醉倒在地。
哥們兒這酒量啊。
董學斌有點頭疼，以后這種局面肯定還會有，甚至很多，可自己這點酒量實在拿不出手，喝吧，是真喝不下去，不喝吧，誰知道人家投資商心里會不會有想法？會不會覺得自己不給面子？而且今后萬一碰見什么不得不喝下半斤八兩的飯局，董學斌顯然是沒辦法應付的。
這是個問題啊，還是大問題。
一邊吃著菜說著話，董學斌一邊考慮起該怎么克服酒量差的難題了。
酒席一開始，大家都沒說什么工作上的事兒，瞎聊，一般這種事情都會放在席中的時候談，也就是酒足飯飽差不多的時候。經過短暫的接觸，董學斌對梁澤元這人印象不錯，很直的一個商人，有什么話說什么話，沒那么多彎彎繞繞，期間，梁澤元接了一個電話，那頭好像有個朋友管他借錢，似乎是一百萬，可梁澤元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很仗義，很豪爽。
董學斌暗暗點頭，他就喜歡跟這類人打交道。
“咦。”梁澤元突然詫異地看向董學斌的手腕，“董局長，你的這塊表？”
林萍萍看過去，知道梁總瞧見了董局長那塊百達翡麗，其實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呢，主要這表太貴了。
“表？”董學斌抬抬手腕，笑道：“梁總也喜歡表？”
梁澤元呵呵一笑，“表我不懂，我這人俗氣，鉆石我倒是喜歡，董局長，你表上這些鉆石加起來怕就有一百萬吧？”他不知道那表什么牌子，但對鉆石這玩意兒梁澤元是很有研究的。
郭攀偉臉色一變，有點擔心。
董學斌卻不以為然地笑笑，“我也不知道多少錢，瞎戴的。”
趙興隆怕梁澤元誤會，也怕影響到延臺縣干部的形象，就笑道：“董局長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可是我們延臺縣最有錢的干部。”見梁澤元和林萍萍等人都狐疑了一下，趙興隆才道：“董局長跟北京的時候中過彩票，頭獎。”這事兒干部里基本都知道，就是底下人不太了解罷了。
林萍萍恍然大悟，才明白怎么回事。
郭攀偉一愕，張凡也是瞪了瞪眼珠子。
董學斌道：“趙縣長是把我老底給揭了，見笑了。”
“原來如此。”梁澤元一下就對董學斌感興趣了，中了彩票頭獎？年紀輕輕就上任了招商局局長？這絕對不是一般人。
簡單的接觸過后，正題開始了。
林萍萍道：“梁總，您這次來我們縣考察，感覺怎么樣？”
董學斌和趙興隆他們也看了過去。
梁澤元大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一放杯子哈了口氣道：“還不錯，延臺縣我五六年前來過一次，現在的發展可比以前好多了，經濟氣氛也可以，不過我這人不喜歡繞彎子，說句實話，我去你們縣郊劃好的冷庫預建地點看過，這里跟大豐縣比起來，還是有一點點差距的。”
趙興隆說話了，“梁總，縣里對豬肉加工廠的項目很看重，如果能順利落資，這將作為縣重點工程來抓。”
梁澤元沒說話，大豐縣的領導也是這么說的，重視程度也不比延臺縣小。
董學斌道：“縣里的扶植政策梁總應該也看了吧？不僅稅收可以減免，土地征用我們也可以給予你最大的優惠。”
林萍萍就拿出一份文件擺在桌上，給梁澤元看，“這是我上午剛計算出來的項目預算，土地征用三百萬，土建工程四百萬，設備設施配套費一千萬，再加上安裝調試費，交通工具費，環保設施費和不可預測費，總投資約為兩千一百萬左右，還有稅收減免政策，這已經是我們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梁澤元看了看，“土地征用費不高，嗯，費用也在我的預期之內，不過我也不瞞你們，大豐縣的費用預算雖然比貴縣稍高了一點，可配套設施比較完善，產業鏈也很完整，這才是我最看重的，所以不好意思了，我也不說什么回去再考慮考慮的敷衍話，實際上對比一下，還是大豐縣比較適合建廠。”
這就是拒絕了。
林萍萍等人都沉默了下來，唉，還是不行啊。
張凡已經喝得有點微醺了，“梁總，您再考慮考慮？”
梁澤元搖搖頭，忽然看了張凡一眼，哈哈笑道：“小張酒量不錯啊，喝了半斤了？這樣吧小張，我從小到大就佩服酒量比我好的人，我酒量是兩斤，最多兩斤，兩斤喝完我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呵呵，你要是能比我喝的猛，能喝下三斤酒的話，我就再回去考察考察，怎么樣？”他這人就好交酒肉朋友，他的那些兄弟個頂個兒的能喝。
小張一聽就傻眼了。
我了個靠！三斤酒？那我早喝死了！除了那些國務院專業陪酒員，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喝下三斤的？
林萍萍和趙興隆等人刷地一下全看向張凡。
林萍萍眼中的意思很明顯：小張！上！
趙興隆也投去鼓勵的視線。
張凡都快哭了，上什么啊，他真喝不了！
突然，董學斌眨了眨眼睛，“梁總，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