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等一行到了零陵,已經是半夜,他知道容慧之所以遲遲不走,就是為了等他話別,心中很是激動。不過,容慧此去關系重大,除了“東方眼鏡蛇”的成立,接收印度六家兵工廠的產品外,還要申請一大批的專利和新武器的生產工藝確定等等,工作量非常大。為了最后審定籌備工作,他連夜就到了零陵兵工廠,看看新武器的成型情況。
在零陵兵工廠的研發車間里,譚笑看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新型沖鋒槍:自德國工程師們把MP-38做出來后,借鑒其內容參數,早有準備的中方工程師們也把波波沙和司登式沖鋒槍做出來了。波波沙現在的命名為“搏殺式”,司登式的命名為“廝殺式”,另外還有一種結合三者的沖鋒槍:外形與內容都與“搏殺式”較像,很多地方采用木料而不是鋼料,畢竟中國缺的不是木頭;但其槍管和散熱套筒則采用了“廝殺式”的結構,原因是為了加裝消聲器,而槍托則采用了折疊式的設計,這款被稱為“搏殺精英”的沖鋒槍是專為了特種部隊配置的。
另外譚笑還準備了一批武器設計圖,卻是沒有完善參數和樣板槍的,里頭包括后世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但口徑則采用了6.5mm----主要是配合譚笑的步槍列裝計劃。反正譚笑才不管“海牙公約”,特種子彈常規使用,殺傷力不愁。
還有就是譚笑一直打算改造捷克式的計劃,雖然改造計劃是出來了,但是這種改造也是一種資源浪費,同時原裝捷克式使用彈夾,彈藥方便補充,對非主力部隊來說還是更加合適的。所以譚笑在有了印度的六家工廠做后援后放棄了對捷克式的改造,而是直接采用了后世的“五六式”輕機槍,僅是改成了可更換槍管的設計。至于不采用更先進的型號,譚笑主要是擔心這個時代的材質問題,特別是這些武器進入國產的時候會怎樣是在難以預測。所以譚笑沒敢把一些更先進的武器“設計”出來。
至于其他的一些先進產品如后世的RPG反坦克火箭系列、塑料炸藥以及由它引申出的碎甲彈等,都列入特級機密,要求搞出來后并不大量生產而是作為技術儲備。畢竟這些武器在這個年代搞出來難度不大,一旦被工業發達敵對國家如日本掌握了,后患無窮。
第二天一早,又忙了一通宵的譚笑把所有的資料全部整理完畢后,就回辦公樓等容慧。
但是,譚笑等來的是吳勝,吳勝第一句話就是:“小九九要走了,你送送她吧…”
吳德磬要走了,去南京,她被中央陸軍大學錄取了。
她一個人站在小碼頭上,這是一個軍用碼頭,除了她將要乘坐的汽船外再無別的船只停泊。隨從和保鏢都先上了船,或是不忍看這離別之傷?
初發的弱柳被江風反復在水面上捉弄,劃來劃去,惹來一群小魚好奇地追逐。她看看水面又不時地看看通往遠處的小路,他還沒來,他會來嗎?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她,但我的命已經定了,我只能是你的。我知道,我只是個沒什么見識的鄉下女子,我不像她那樣懂那么多,能和外國人說笑…也許,我只應該做好我的本份,每天乖乖地在家里給你做飯,然后等著你…和她回來。也許我就應該給你生個孩子,然后,讓他代替你天天陪著我…但是,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在一起吃飯時有那么多的話說,我不懂,不懂你們說什么,但我真的很想和你們一起說話。我明白了,你要一個懂你的人,所以,我盡量去做。我去讀書,去上軍校,有一天我會穿著和她一樣的軍裝,那時,你會喜歡和我說話嗎?…現在,每天爹和叔叔伯伯們說的都是你,你現在是大將軍了,你只關心你的軍隊,你的元首…還有她。你不再調皮搗蛋了,你不再欺負我了…但是我喜歡被你欺負…”
一個人的胡思亂想,一個人的自怨自艾,吳德磬看往來路的次數越來越多。
以前那個老欺負她,捉弄她的壞孩子已經長大,他現在一個人要決定全中國的事情。她說,他要做的事情如果成了,中國人就不會被外國人欺負了,所以,他是個英雄。他不光是她的男人,他還是所有中國人的英雄----她知道什么是英雄。那個在背后把她推進池塘的壞孩子變成了岳爺爺,他不再抓弄她了,他每天只忙于和外國人談事情;然后,他要保護所有的中國人…在她被留在樓里不能回家的日子,她看見他那么聚精會神地看文件,那么匆匆忙忙地出門,那么夜以繼日地工作。不知不覺,她覺得看不到他的時候,心里會有一股空落落的感覺。那是愛,愛情,她肯定----她終于體會到了小說里說的那種感覺。
為什么愛著一個人,那個人一定會愛上別人呢?她很奇怪小說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來了,譚笑終于出現了。近衛們都離得遠遠的,只有他一個人走了過來。
譚笑遠遠地就看見了他的未婚妻子,他明白她為什么要去讀書,讀軍校。因為他和她穿軍裝,所以,她也要穿軍裝。為此,她一生中第一次很堅持地決定了一件事,她說服了他的爹,她說服了何紹唐,后者成了她進入軍校的推薦人。他覺得自己真的被她默默的堅持感動到了,但是,他會愛她嗎?
遠遠地,看見了譚笑,吳德磬便露出了笑容,晨曦給她的半邊香腮涂上了一抹艷彩。呵,那樣甜甜地俏立在朝霞中綻放清純,那樣靜靜地置身于春草間散播芬芳,在江風中輕抖的披肩給她平添了幾分不勝朝露----譚笑發現自己竟然對她有了一絲綺念,他想把她一抱入懷。
但他忍住了,他們對視了很久,然后她低下了頭,羞澀的回避了他的目光…
“讓我早一天看到你穿軍裝的樣子…”這是他最后對她說的話。
這不正是她想要做的嗎?她忽然覺得他已經明白她了,她做的一切已經有了回報了,她就那樣懷著那份知足,那份喜悅,踏上了將要遠航的船…
她的船已經迎著朝霞開遠,而他的視線已經被東邊江面上的日出模糊,但他還沒回頭,依然站在那,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沒有走進船艙,她一定還在揮動著她的手絹…
和吳德磬分別的一刻,譚笑居然有了一絲傷感,甚至,他想挽留…
在瀟水的北邊,吳德磬走了,晚上,在瀟水的南邊,她也要離去,忽然,譚笑覺得不是傷感,他疼了…
自從譚笑火速趕赴貴陽后,戴高樂就一直在催促容慧南下。
但她就是要等他,哪怕只是見上一面,說兩句無聊的話,她就是不愿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她希望有他的目光在背后送她一程。
這個大男孩,還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替他擔心呢。自從得知了譚笑暴打了孔祥熙和宋子文之后,容慧心理就“咯噔”一跳,她覺得他做錯了,但是,她不能對他說他做錯了。他是她的男人,他只能是對的;她既然選擇了他,那么,就只有盡量去幫助他,渡過一關又一關。顯然,孔宋二人以后一定恨譚笑入骨,甚至不死不休!所以,現在去說做得正確與否已經不重要,道歉?服軟?那只能死得更快!趁著現在譚笑對德國會談成績的光環正是耀眼的時候,必須搶時間,搶在蔣介石對孔宋二人的財政依賴從新變強之前,搶在那一億馬克花完之前,必須要讓自己的男人變得更強,強得他的對手不敢正視!
她這次不但要在印度給他打造一個有力的外援陣地,還要去敦促那件事----欽州灣計劃的早日成事。那樣,他才真正擁有自己的地盤;那樣他的軍事才華才可以真正地發揮;他才能夠抵御政敵的攻擊。
遠遠的,她看著他走來----他們本是一起來碼頭送吳德磬的,是她說,也許小九九只是想見他,所以她留下了,在一里外的路旁。
“按照現在國民政府的財稅收入,每個月在一千五百萬左右,一半要去還庚子賠款…你覺得,一億馬克能夠讓國民政府寬裕多久呢”容慧問道。她并不想在這個依依惜別的時候說這些嚴肅的話題,但她還是想通過這樣的方法來提醒他:蔣介石終于會回到為了錢向孔宋妥協的一天。
“嗯,由于德國的軍援,基本每個月能省下一百萬以上的軍費,這可以填補其他用度的開支。另外…”譚笑本來就不善于理財,他不會算了。
“你啊,就是不會算賬…不過呢,不要緊,以后你的錢袋子都捏在我手上…”酒窩里的狡黠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我說呢,如果現在是你來當家,這一個億馬克可以用上五年…不過,要是別人大手大腳嘛,那就難說了。”容慧繼續道:“雖然你不會理財,但你很會掙錢…不過,花錢的人可是很多啊,特別有的人剛剛損了一大筆…”
譚笑忽然明白容慧想說什么了,這確實是個隱憂:如果他在德國弄回來的一億馬克被孔祥熙等人用各種方法貪污掉,那他給國民政府打造的還算充裕的財政環境就會頃刻間惡化,后果很嚴重。除了對抗戰的財政支出有致命影響,同時,蔣介石對他們江浙財團的倚重就會加大,這樣,明顯就會對他不利。他也明白,現在他和孔宋的關系就是死對頭了!
看見他一下子鎖起眉頭,她知道他想通了:“這兩天,我一直和德國人談論到以前國民政府有人巨額收回扣的事,提醒他們注意不能讓德國的援助落入到借機發財而不是真心強軍的人手里,破壞你的逼日下太平洋的計劃。德國人也覺得應該有一個監督機制,所以,我建議雙方成立一個專門機構,負責這些的或軍援的物資調撥,他們同意了。”
“但這樣不是給自己帶上緊箍咒嗎?”譚笑倒是怕那些物資的調撥權掌握在德國人手里,萬一情況有變,就比較麻煩。
“德國人都知道這是防著誰,所以,這個雙方成立的專門機構其實就是防著他的,那些德國代表團的人都是重要人物,他們不會留多久,所以,這個機構的德方人員就是法肯豪森和要求留在中國進行坦克戰術研究的古德里安,至于中方…”容慧忽然雙臂環上譚笑的脖子:“我可不舍得你累壞了…德國人會建議何應欽和楊永泰!”
何應欽是軍政部長,楊永泰是蔣介石身邊第一智囊,都很對口,而且,他們都有很清廉的名聲。孔祥熙要動這里的心思,就去和他們斗吧!至于譚笑自己的部隊裝備,有他的兩個德國粉絲說話,還怕拿不到自己的一份?而且,背后還有英法呢!容慧是要移禍江東。
“另外,從和英法的合作計劃中,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個主意,就是怕…”容慧嬌笑道:“怕你說我賣國!”
“什么?賣國?咱們現在可是賣國無門啊,哈哈”譚笑也笑起來了,他不信容慧會賣國,因為他如此地愛著他的國。
“如果英法會得到一個能讓他們免稅的港口…別的國家會怎么想?比如說美國…”容慧繼續道:“按照你的軍事推演,沿海可都得給日本占了,為什么我們不多賣幾個港口呢?!”
譚笑的腦子里忽然像劃過一道閃電!…
為了容慧的安全以及今后的工作人手,譚笑安排了一群助手和保鏢隨同容慧去印度,包括唐凡帶領的一個三十人參謀班子、李昊帶領的一個排特種兵,還有兩位剛剛加入野一師的武林高手黃嘯俠和林蔭棠。這套班子加上容慧自己的黑人保鏢,足以在印度橫掃敢于作對的勢力了,而且,在印度他們還有謝特和那幫貪婪的駐印英軍。
黃嘯俠和林蔭棠都是名滿南洋的廣東武術大師,他們的門人弟子、江湖盟友遍及東南亞,對于“東方眼鏡蛇”在越南的發展是很有幫助的。在他們明白了譚笑一直在做什么事情,為什么那樣做后,兩位愛國的熱血男兒馬上就請求加入野一師!至于楊澄甫和林耀桂兩位也一樣,只是后者必須先回廣州辭去粵軍的職務;而楊澄甫已經開始在野一師當起了格斗教練----他老人家那手白蠟桿的功夫要不融入到拼刺刀上面就是浪費啊!
“走,看看我的飛機去!”也許是不想就這么分別,也許是想在分別前多留些念想的片段,譚笑提議一起去看看謝特帶來的那些DH-10。現在,零陵已經有兩個野戰機場,其中一個是以前國軍就建設好的,另一個則是剛建起來的野一師軍用機場。
野一師的軍用機場很簡陋,那些很不熟練的地勤人員還在用簡易的手壓器給飛機加油。跑道還不錯,或者說,機場基本就是一條寬大得驚人的跑道,就算技術不好也沖不出去。帶他們參觀的是那個來自駐印英軍的飛機保管員“老托比”。
現在,野一師已經有自己的空軍了,飛機數量驚人地達到兩百一十三部,這得益于那個對飛機癡迷的老托比無微不至的照顧,如果不是把一部份飛機拆成備用件,數量會更多。這款飛行速度還比不上后世跑車的老爺機,卻是一款很不錯的教練機,同時,在沒有敵機的情況下,還可以進行炮兵較射以及充當偵察、欺負一下步兵的玩具。野一師現在開始接受訓練的飛行員有六十人,但只有老托比這個教官,而且,他還要負責對地勤人員的培訓。但顯然老托比的工作熱情很高,他沒絲毫的怨言,如果僅僅因為那筆豐厚的酬金,很難達到這樣的效果,這應該是一個非常熱愛飛行和飛機的老兵。譚笑迅速做出判斷。
“將軍,你將會看到的是一款杰出的戰斗機!”老托比很自豪地說:“對了,請允許我向這位美麗的小姐介紹一下自己,安東尼.托普金斯!大家叫我老托比,在二十年前我還年輕時就怎么叫…”老托比是一個一戰老兵,他酷愛飛行。后來皇家空軍淘汰了所有有傷殘的飛行員,所以他到了印度----這里需要一個管理那些庫存飛機的人員,不是空軍,但可以飛,他就來了。
一個話癆,但也是一個很出色的飛行員!這是譚笑對這個友善的英國瘸子飛行員的評價。也許,在他那些飛機全賣到零陵來之后,這家伙會到這里扎根,他會是個好教官。譚笑心里想著:要讓他多搞幾個有經驗的隊友來,哪怕都是瘸子。
“老托比,我看沒有人比你更熱愛藍天了吧?能告訴我原因嗎?”譚笑問道。
“我的那些老伙計們,他們大多數都到了天堂…”老托比有些傷感:“為了我們正義的戰斗…藍天離天堂近些…”傷感的氣氛更濃了。
一個很有人情味而且有正義感的家伙…如果他的學員有一天和日本鬼子在天上戰斗,老家伙肯定會飛上去!譚笑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我說,老托比,我知道你在天堂的那些老伙計們都在保佑你和你們還在世的那些兄弟,他們能看到你飛!”
“當然,每次我飛的時候,都感覺到他們就在旁邊,哈哈…”老托比又開心了起來----這是一個經歷了無數的生離死別而變得樂觀與豁達的老兵。
“你和你那些經歷那場大戰剩下來的老伙計們有多久沒見了?三年?有嗎?…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感情,我也是上過戰場的軍人!為什么不請他們來玩一下呢?我說到中國來,到零陵來!放心,費用方面我負責!…還有,老托比,我尊敬你!”譚笑一口氣講完了他包含預謀的一番話。
“真的嗎!?太感激你了!將軍,那個耷拉耳朵亨利聽說欠了一屁股債…還有魔鬼魯賓,那個酒鬼,噢,我太想他們了!我們整整十一年沒見過面了!…”老托比對譚笑的慷慨感激涕零:“對了,將軍,他們有的人混得不好,你知道,英國皇家空軍不要殘疾人。將軍,你知道什么叫殘疾人嗎?比如你的小指頭被彈片刮去了花生米大小的一塊,皇家空軍那些家伙就會認為你殘廢了!那群豬!他們不明白天空對于飛行員意味著什么…將軍,我的意思是我想讓混得不好的那些老伙計來幫我…不,幫助將軍訓練飛行員,可以嗎?我擔保他們和我一樣優秀!…”
這就是譚笑需要的,老托比自己提出來了。
“有興趣上天兜一圈嗎?老托比!”容慧問道。
“當然,很榮幸為您效勞…”老托比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我的意思是…我來開,我和將軍一起,和你在天空上比賽一下…”容慧居然會開飛機!聽她口氣,還是個高手!…
當他們在藍天上盡情地遨游完畢,確切說是容慧遨游完畢,已經暈頭轉向的譚笑心里直罵這破木頭飛機----他在后世只坐過民航和直九。現在,他幾乎要打消那個在容慧回來前學會開飛機的念頭了。在天空上容慧漂亮地來了幾個翻滾…現在下了地,他幾乎要吐出來,整個人軟軟地似乎只有摟著容慧才站得穩。近衛們看見師長那一副慫樣,識趣地偷笑著躲開了。
現在,他們就像在慶功宴上偷空的一刻,緊緊地貼在一起。
很快,她感覺到那一股溫熱,正順著他的臉頰流到她的臉頰。她知道為什么…如果不是那場天空上的天旋地轉,他甚至不敢流出眼淚。因為他是個師長,是個讓德國人全體折服的軍神!他是個鋼鐵戰士!…但同時,他還只是個大男孩。
她飛得那么高,又何嘗不是因為留戀那即將落去的晚霞呢?
斜陽將兩顆不愿分開的心畫成了一體,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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