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血肉戰場(二)
“你說什么?”馬德弼心中一動,一種不妙的感覺騰上心頭,還沒等那位士兵重復,又是十二發炮彈同時炸響,這次爆炸點更近,甚至有一發直接命中墻壁,整座房子劇烈晃動起來 突然明白這是鬼子炮兵在試射,雖然這些石頭房子很牢固,但是根本不可能抵擋十多發炮彈的集中轟炸,馬德弼來不急解釋,大吼一聲,“快撤”和三個士兵手忙腳亂的抬著重機槍、彈箱連滾帶爬的從預先挖通的后墻洞撤了出去。()
十多秒后,十二發炮彈群準確的擊中這座房屋,一個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十二顆70毫米炮彈在幾平方米同時爆炸的威力是毀滅性的,這座石屋如巨中的一葉小舟搖晃了幾下就轟然倒下幾十米外的馬德弼四人也被四逸的沖擊波狠狠推倒:“快去通知其他弟兄快撤”馬德弼朝正目瞪口呆的三個士兵下令 反應過來的三個士兵不顧空中如雨點般落下的碎石塊拼命沖向其它三座石屋。
“快快跑”馬德弼趴在地上沖狼狽的從墻洞爬出來其它三個重機槍組大吼著。
突然一個抬著重機槍的上士被一塊大石拌了一下,身子一側,重機槍失去了重心,重重摔在地上 那名上士可能崴了腳,站了起來又痛苦的坐倒在地:“不要管我,快去抬槍”重重的推開想摻扶他的士兵。
“快去啊”上士聲色俱厲得命令還在猶豫士兵 “班長”士兵淚流滿面悲呼了一聲,一咬牙和另一名士兵抬起重機槍拼命向前沖。
在地上艱難得向前爬了一米多,空中尖銳的呼嘯聲越來越近,上士停了下來,朝已跑到安全地點正朝他拼命呼喊的士兵們揮揮手,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弟兄們多殺幾個小鬼子”
轟轟轟連綿不斷的爆炸聲中,上士如一片落葉被暴虐的沖擊波狠狠吹向空中,脆弱的身體在鋒利的彈片面前化為滿天血塊 “快撤”馬德弼厲聲命令痛苦流涕的士兵,自己卻也早已淚流滿面,最后看了一眼廢墟中幾截血淋淋的人類殘肢,轉過身帶著一群紅著眼睛的士兵沖向下一個預設陣地。
望遠鏡中那四座房屋一一倒塌,數波士兵已沒有任何損失的沖入鎮內,正如水銀泄地般向各個方向突進“喲西”福榮真平得意得大笑起來。
笑聲未落,突變發生 密切觀察著鎮口的高飛放下望遠鏡,他轉頭對通訊兵下令道:“命令姜文書指揮迫擊炮排對日軍進行攔截性轟擊”
位于鎮內中心空曠工地帶的直屬營迫擊炮陣地早就蓄勢待發,得到命令的姜興馬上命令十門迫擊炮按早已計算好的射擊單元全速射擊。
“咣咣咣”,十發60毫米炮彈飛上天空,抵達最高點之后,炮彈帶著尖銳的嘯聲向鎮口撲去,在后面一撥撥十發彈群如流星雨般劃過天空“轟轟轟”爆炸聲不絕于耳,十團猩紅色的的火球一撥撥在鎮口的地面上次第騰起劇烈的爆炸,翻滾的烈焰融合成一道密集的炎墻 鋒利的彈片、強勁的沖擊波在鎮口狹窄的空間中肆虐,正在全力突擊的第四、第五、第六波二百多名日軍士兵經受著地獄般的摧殘。
一時間鎮口慘叫聲不絕于耳,血肉橫飛 此時此刻人類的血肉之軀顯得特別脆弱,有的士兵被削成兩截,有的士兵被削掉腦袋,有的士兵被打斷四肢,有的士兵被打成馬蜂窩。
“八嘎”笑意一下子僵硬的福榮真平看著這一幕嚎叫起來,“立即摧毀支那炮兵陣地”
訓練有素的鬼子炮手憑著經驗迅速根據彈道估算出中國炮兵陣地的大概位置,十二門九二步兵炮黑森森的洞口紛紛轉向目標位置。
在日軍炮兵指揮官的開火命令中,十二發70毫米炮彈掠過地獄般的鎮口向既定的目標撲去。
轟轟轟,十二團火球在直屬營迫擊炮陣地前十多米處騰起,不得不佩服日軍炮手的素質,第一輪齊射就已非常接近目標位置了。
數聲慘叫聲中響起空中亂飛的彈片有幾片掃過陣地,四名正在拼命搬運炮彈的士兵只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鋒利的彈片削為兩截泉涌的鮮血、冒著熱氣的人體內臟沒有讓士兵們一絲害怕 所有的官兵都知道鬼子接下來的炮火就會覆蓋陣地,可沒有人轉移,相反在姜興的命令聲中,炮火開始延伸,彈幕罩向趴在地上的后幾波鬼子。
裝彈兵將一發發炸彈裝入炮筒、搬運兵把一發發炸彈運過來,每一個官兵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忙著。他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在自己被摧毀之前盡可能的多消滅幾個鬼子,為步兵弟兄們的巷戰減小點壓力原來,在戰前安排中,一旦進入巷戰,沒有多少作用的迫擊炮將全力消滅鬼子有生力量。這意味著什么,所有的炮兵都清楚,沒有人質疑高飛的命令,也沒有人害怕在戰場上為了最終的目的,任何人都可以犧牲在戰場上士兵永遠都是一顆棋子,一顆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棋子而這些知道自己命運的炮兵在真正明白自己是在為誰而戰后,沒有一個炮兵再為自己的既定命運悲傷這時在這些炮兵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自己被摧毀之前多消滅幾個鬼子 彈群不住地落在趴在地上的鬼子群中,每一次爆炸中總有數十名鬼子慘叫著騰空而起,空中不住下著一陣陣血雨。接到死命令的鬼子沒有一人退縮,他們用自己的意志承受著這沒完沒了的轟炸,他們相信自己的炮兵很快就能摧毀支那人的炮兵。
日軍炮兵沒有辜負步兵的信任,根據彈道修正好射擊單元的第二輪炮火就準確命中直屬營迫擊炮陣地 一團巨大的蘑菇云從迫擊炮陣地上升起,十二發70毫米炮彈同時爆炸及其引爆的數十發60毫米炮彈形成的威力異常恐怖九門迫擊炮及官兵們都在這威力無比的一炸中飛上了半空。
嘩啦啦麻花狀的迫擊炮、血淋淋的人體殘肢、還在蠕動的人體各種內臟如雨點般從空中落下。
中隊的壓制炮火終天消失了,鬼子紛紛跳起來向鎮口猛沖而來,一波鬼子如潮水般涌向鎮內各處。
從尸堆中慢慢爬出的一個血人搖搖晃晃走到唯一一門完好的迫擊炮前,血人的左臂已齊根而斷不停地怒吼著:“誰來給我搬炮彈”
“咳…我來咳咳”微弱的聲音中又從尸堆中爬出一個血人,奮力抱起一發炮彈一步三搖得走到迫擊炮前“姜文書”第一個血人認出了不住大口咳血的姜興 “兄弟,準備了”姜興朝血人努力笑了笑,將炮彈裝入彈筒。
“咚”一道復仇的火焰在日軍炮兵指揮官不可思議的眼光中落入正通過鎮口最后一波鬼子人群中,絢麗的火球中數名鬼子慘叫著四分五裂 氣急敗壞的鬼子炮兵指揮官嚎叫起來,“支那炮兵陣地,二連射”
二撥十二發70毫米炮彈爆炸過后,直屬營陣地只余滿地的武器零件、人體碎塊。生活在后世的皂市鎮人又有幾人知道就在他們的腳下,曾經有三十一個平凡的中人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譜寫了對中國那份最樸素的愛 深深吸了口冷氣,福榮真平木然得看著鎮口二百多具日軍士兵尸體,他知道等著他的士兵們的將是更為殘酷的巷戰。
率先沖進皂市鎮區的第一、二、三波三百多名鬼子在一個中隊長的指揮下沿著大道直線攻擊,他們的意圖十分明顯,就是控制兩邊房屋建立通過鎮區的通道 一小隊鬼子以戰斗隊形小心翼翼的接近臨街一幢二層小樓,突然一陣“噠噠噠”捷克式機槍掃射聲中,一串子彈從二樓的窗戶中吐出,四個鬼子胸前、頭上冒出一條條血箭慘叫著栽倒在地上。
“快趴下”鬼子反應迅速的趴下,步槍和機槍一起向那個射出子彈的窗口開槍射擊,整個窗戶被密集的子彈死死亡紛紛住,一名擲彈筒兵把榴彈準確的射進窗戶內爆炸。
打了一分鐘,沒有任何動靜,鬼子小隊長把指揮刀一揮:“殺給給”話音未落,一聲清脆的槍聲中,一顆子彈從另一個窗戶中飛出狠狠鉆進鬼子小隊長的腦門上,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就仰面倒下,紅白混合物噴濺得到處都是 更猛烈的彈雨封鎖住所有的窗戶,幾名鬼子用手榴彈炸開被磚墻堵住的大門,一個班的鬼子嚎叫著沖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這十三個鬼子沒有遭到任何攻擊這些鬼子在這棟樓內搜索了半天,連一個中國士兵的影子都沒有找到氣急敗壞的在小樓里轉了幾圈的鬼子副小隊長突然發現在底樓的后墻上竟然還有一個小洞和后面的房屋相連他氣得大罵一聲:“八嘎狡猾的支那人肯定是從這里跑掉了”想要找到剛才襲擊的中國士兵就必須從這個小洞進去,但是所有鬼子都知道,一旦進去了,自己這條命就兇多吉少了 看到趴在洞口不敢進去的士兵,這名副小隊長大喊道:“八嘎還不進去追該死的支那人你的進去”用王八手槍指了指一個士兵。
被點名的鬼子臉唰得一下雪白,只得硬頭皮就要鉆進去,“慢點”副小隊長叫住了他,拿出一顆手榴彈用力在墻上敲了下扔進洞內。
低沉的爆炸聲中隱約傳來一聲慘叫,那名鬼子迅速爬了過去,發現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倒在另一邊的洞口這樣的情況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沖進皂市鎮區的六百多名日軍士兵發現這里已經成為一座巨大的堡壘,每一棟樓房,每一間房間隨時都隨時可能射出致命的子彈 到處都是冷槍,鬼子每前進一步都會有人倒下這些鬼子不是被遠處射來的步槍子彈拆開開頭蓋骨,就是是被房屋里射出的機槍子彈打成篩子。而當鬼子好不容易沖進這些房屋時卻根本找不到射擊的中國士兵。
吃了多次虧后,鬼子向兩邊滲透,想從背后包抄埋伏在大道兩邊房屋中的守軍。令鬼子郁悶的是兩邊五十米的房屋居然全是這樣的設計,好幾次有幾個小隊的鬼子冒然突進,結果誤入守軍的火力伏擊圈損失慘重鬼子也試過改變戰術,不再把士兵分散開和中國守軍進行挨家挨戶的爭奪,而是全部集中起來,沿著大路一路向前進攻,想要盡快打通通道再合圍消滅守軍。誰知中國守軍也調整了防御,加強了大路兩邊房屋的火力,密集沖擊的日軍士兵成了一個個活靶子 毫無辦法的鬼子只得老老實實逐房逐屋的和中國守軍的展開爭奪,一米一米的用士兵的尸體鋪著前進讓鬼子戰場指揮官心里安慰點的是中國守軍好象沒有死守的決心,每一次日軍用數名士兵的代價就能占據守軍的據點。
表面上每占領一幢房屋的代價并不大,但從鎮口打到鎮中后部,五百多米的距離,二百多名士兵倒在了沖擊的路線上 當躲在一幢小樓中看到再有一百米就能沖出鎮區時,早就一肚子火氣的日軍戰場指揮官嚎叫起來,“勇士們,還有一百米,沖過去”
聽到還只有一百米就能從這該死的巷戰中脫身時,早已疲憊不堪的三百多名鬼子也來了精神,在各自小隊長的帶領下撲向各幢房屋三連用70名官兵的代價又拖住鬼子一個小時,10時30分,距任務完成還有一個半小時直屬營加工兵排總計672人,這時除了犧牲和重傷員外還能戰斗的196人全部固守在21幢碉堡似的房屋里 “告訴弟兄們,最后的時刻到了,寸屋必爭”紅著雙眼的高飛看著潮水般涌來的鬼子,無奈的命令五名通訊兵去傳達最后的決戰指令,“你們也不要回來了”
“是營長”五名年輕的通訊兵莊嚴得敬了個禮后離去。
看著通迅兵義無反顧的沖向最后的戰場,高飛拿起沖鋒槍默默走下樓。做為一名指揮官他的任務已完成,接下來他只是一名為完成任務而戰斗到最后一刻的普通士兵。
這是鎮尾最后一幢房屋,樓上是營指揮部,樓下是安置傷員的地方。
走在樓梯上,高飛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聽到了被刻意壓抑著的呻吟聲“總指揮”數十個躲在地上的傷員們紛紛和高飛打著招呼。
一一回應著,高飛的眼眶慢慢濕潤了,這些傷員要么不是斷胳膊缺腿,就是受了嚴重的炸傷、槍傷由于藥物不夠,這些重傷員僅僅是粗粗包裹了下傷口,白紗布早已被鮮血浸透。那些還能戰斗的輕傷員全部堅守在陣地上。
“總指揮,你快過來張得富不愿意打針”醫護兵符小甘急得直叫。
“怎么回事?”
“總指揮,張得富的腹部的傷太重我見他疼得受不了,想給他打一劑止痛針,他就是不愿”
不解得眼神看著臉色臘黃的張得富,豆大的汗珠不時他的從額頭滾下來,哆嗦著因咬得太猛而留著深深齒印的嘴唇,“總指揮,我沒有用了,把藥留給還有希望的弟兄”
眼光轉向數層白紗布緊裹的肚子,鮮血還是不住的從濕布中流出知道他的傷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搶救的高飛重重嘆了口氣,“符小甘,給張得富打一針”說完不忍再看的轉過身去。
還沒走到門口,身后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悶哼,隨即是符小甘的驚呼,“張得富你干什么?”
知道不妙的高飛忙返過去,圓睜著雙眼的張得富早已氣絕,沒有血色的臉因為巨烈的疼痛扭成一團,伸進紗布的雙手處鮮血泉涌而出張得富做了一件事,誰也無法想像到的事:他用自己的雙手絞斷了自己的腸子空氣仿佛都凝結了,時間在一刻似乎都停頓了,所有的官兵都默默得看著這位剛烈的士兵在戰場上陷入絕境的士兵常常拉手響榴彈,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可是用雙手絞斷自己的腸子,要知道腸子即便是絞斷了,還要依然在無盡的巨痛中掙扎好一會也會死去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回來這個時空的高飛已經見過太多的鮮血、殺戮、犧牲,但是眼前的一幕讓他的心靈再一次被深深震憾了“兄弟,你走好”這是高飛心中送給張得富的祝福 “弟兄們,如果........”悲哀的眼光一一掃過同樣被震憾的傷員們,高飛哽咽了下:“如果還有一絲希望,我一定回來帶你們回家如果.......”說到這里再也控制不住淚水,“你們都是好樣的,有來生的話,我還帶弟兄們殺鬼子”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后頭也不回去的沖向槍聲大作的戰場。
“符小甘,把我們的武器全拿過來”一個雙腿全斷的少尉突然大吼了起來:“弟兄們,我們就是最后一道防線”
在傷員們的強烈要求下,符小甘流著淚水將一支支槍支、一顆顆手榴彈分發下去,又把行動不便的傷員一個個摻扶到門口、窗口。
本以為中國守軍還是小股部隊防御的日軍以小隊為單位直撲面前的兩座三層高的小樓。他們沒在意小樓墻壁上多了十幾個射擊孔 馬德弼指揮的四挺重機槍分別布兩座小樓的二、三層,還各有十名步槍手分布在各處。
“殺給給”鬼子中隊長揮舞著指揮刀命令士兵快速沖上去,準備再用幾名士兵的性命占領這兩座小樓 冷冷的看著兩個小隊的鬼子快速逼近,前面的幾個鬼子在高速奔跑中掏出手榴彈住三八步槍上一敲就要扔向被封住的大門。
“打”馬德弼大吼一聲,手中的沖鋒槍一個精準的三連射打爆了第一個鬼子的頭顱,哼也沒哼一聲就倒下的鬼子手一松,冒著白煙的手榴彈落在了沖上來的鬼子群中。
還沒等鬼子反應過來,四挺馬克沁重機槍馬上就發出怒吼,四條火舌形成的兩道交叉火力就像鞭子一樣抽向沖鋒中的鬼子。
沒想到有重火力的鬼子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沖在前頭的鬼子籠罩在兩道暴雨般的火力網下紛紛被撂倒。轟轟轟那幾顆還沒有來得及扔出去的手榴彈炸得鬼子鬼哭狼嚎。
“快隱蔽”吃了大虧的鬼子在小隊長的大叫中紛紛想隱蔽起來,可鬼子才發現在大街上根本沒有障礙物讓他們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