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無舟終于真切理解了“悠悠醒來”的感受,實在是最貼切不過的形容。昏迷很久,再醒來的滋味,可不就是悠悠。
他施展了半招超魂戰技,身體嚴重透支。幸虧是在感悟境界中施展出來的,引動了天地靈氣,不然以四品修為強行施展超魂戰技,必死無疑。
左無舟幾度悠悠醒來,又昏厥過去。每次醒來,都有種不知時光匆匆的感覺。
他再一次醒來,發現赫然已是與上次醒來時,換了一個環境。全身骨頭都在生疼的環顧一周,這里仿佛是一個黝黑無光的地窖,縱是在盛夏中亦有些陰涼:“縱之,我們這是在哪?過了多久?”
“沒多久,這是我家在巴中城的據點,想不到居然連續救了你和我兩條命。”陳縱之欣喜。
左無舟不禁失笑,在戰場并肩作戰幾個月,他和陳縱之還有刀七,都結下了濃厚友誼。他也早是熟知了陳縱之一貫略帶八卦和夸張的語調:“你怎么在這,我怎么在這,你說說。”
“嗯,是這樣的…”陳縱之自認識左無舟以來,就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雖然他的年紀比左無舟大,可老覺得好象左無舟年紀比他大。
一個月前,左無舟看破戰局,率領陳縱之等人突圍。逃是逃掉了,可陳縱之和刀七在混戰中失散了。
陳縱之逃往二線,結果紅譫軍勢如破竹,連續攻克三郡。溪林軍潰敗之快令人震驚,陳縱之逃之不急,迫不得已被困在城中。又因為自認可以留下來打探情報的緣故,便暫時逗留在巴中城。
說到這,陳縱之噗嗤笑,仍覺不可思議:“殺了我都沒想著,你居然會從天而降,正好落在這外邊被我認出。”
左無舟仔細一想,可不是,自己居然無端端的從天而降,還就這么巧的落在陳縱之眼前:“別的事呢?”
陳縱之神情一肅,豎大拇指大贊:“無舟,我生平少佩服旁人,可我是真的服了你。居然這么好膽刺殺六品,我看你是膽邊生毛了。”
“你這一通好打,算是給咱們溪林好生的出了一口惡氣。看他們紅譫還敢不敢再耀武揚威,不過,你可是出了名了。”
“四品刺殺六品,我真沒法想,你到底哪來的勇氣和自信。”陳縱之大贊,以前并肩作戰還不覺,現在才隱隱覺著左無舟恐怕前途無限啊。
不說四品殺六品,單說相隔一月,左無舟的修為便從三品達到了四品,這份潛力絕對令人眼紅。
十八不入四品,終生無望。
陳縱之想起這句話,心中大贊:“無舟正是十八,這句話可不是將他也說進去了。”
他無比的堅信,左無舟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好比陳縱之說的,一連串的事,令左無舟在紅譫和溪林的高層人士眼中聲名大噪!
噪的當然不是左無舟這個名字,紅譫和溪林都還不知他的名字和來歷呢,陳縱之雖是知道,可他逗留巴中也沒和旁人接觸,旁人一時也不會從他這里得知——所以,紅譫和溪林的某些人,都稱他的代號“五品少年刺客”。
楊雙臨死前雖說左無舟是四品,可祖大利說左無舟是五品,那就一定是五品。魂武尊的話,不會有人冒失去懷疑。
“五品少年刺客”的代號,在平民中名不經傳。可在紅譫和溪林的許多人心中,卻是真正的聲名大振!
如果溪林人是誤會“五品少年刺客”是溪林人,所以為了本國即將崛起一位新銳高手而振奮。那么,紅譫人便是惱恨中帶住一絲恐懼。
惱恨沒有殺了“少年刺客”,恐懼“少年刺客”的膽量和怪異“易容魄”。
修煉“易容魄”的魂修士不少,可為了防備“易容魄”,修煉“靈眼魄”的人也絕不在少數。許多高手都很樂意給自己攝一只“靈眼魄”,專破“易容魄”。
令紅譫人有一絲恐懼的是,六品魂武師楊雙一樣修煉了“靈眼魄”,卻沒有看穿“少年刺客”的“易容魄”,被近身刺殺得手。
“少年刺客”有如此膽氣和易容能力,又被誤會為是溪林人,隨時能潛入任何一個紅譫人身邊實施刺殺!
既然是刺殺,一兩個品階的差距,當然不在話下。
最重要的,一個從魂武尊祖大利傳出的爆料,傳播在紅譫少數人之間——那個“少年刺客”擁有超魂戰技,以五品修為挾超魂戰技,在近身突襲刺殺的情況下,甚至可能擊斃七八品魂武將。
如果左無舟只是隨意擁有其中一項優勢,或者缺了任意一門優勢,也絕計不會令得紅譫人暗暗恐懼。可幾樣優勢全都集中在一個絕對有膽氣的人身上,那就隨時搖身一變能成為一個可怕的刺客。
這條爆料一旦傳出,紅譫軍一時人人自危,對身邊的人疑神疑鬼,折騰得雞飛狗跳。
“啊,不要!我不要這樣死!”
三皇子臉色煞白的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他在超魂戰技下僥幸生還了。可親眼目睹了其他五人死得多么慘,他至今想來都戰栗不已,連打盹都發噩夢。
祖大利臉色蒼白,緩緩搖頭。三皇子本來有希望沖上九品的,可經此一戰,三皇子身手無損,心靈卻是廢了。
三皇子滿頭滿身都是豆大的汗珠,慘白著臉驚惶怒吼,掩蓋內心的脆弱不安:“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紅譫軍將領們齊刷刷的望向祖大利,祖大利和霍笑天一戰,因為霍笑天請來的另一位魂武尊而以他慘敗重傷而歸。
祖大利扯動傷勢,皺眉殺氣盎然:“照做,這個少年留下來,必是紅譫后患。”
這些將領沒有親自經歷過,實在沒法理解這兩位的感受:“大尊,一個少年而已,不需要這般大動干戈吧。”
祖大利冷厲目光掃過去:“那少年年紀不到二十,便已有五品修為,又精通超魂戰技。再給他二三十年,很可能便是另一個魂武尊。”
祖大利眼神一利,這群螻蟻,根本就不懂四五十歲的魂武尊意味著什么。
祖大利神色淡淡,殺氣壓在淡漠背后:“霍笑天當時沒有把他丟遠,大約是二百米左右,沒搜到他,必是有人把他藏住了。你們便以那一地為中心,將方圓五百米內搜光,把人全部抓了。”
“就算抓不到他,也能抓到把他救走的人。到時一個一個的殺,看他會不會出來。”
將領們面面相覷,他們是領軍的,不是平民屠夫!可大尊就是大尊,大尊既然放話了,就是要他們去死,他們也得照辦。
“還不快去!”三皇子咆哮,不管此舉要殺多少人,那個人都必須要死:“查溪林兵籍冊,查出那人的身份和來歷,我就不信他是石頭里蹦出來的。”
一個年紀不到二十的五品溪林人,將來要是修成魂武尊,倒霉的就必然是紅譫國。
這樣的天大禍患,必須要斬絕。
三皇子不想自己的榮華富貴變做一場空,祖大利也不想自己死后,他的一脈親人被未來的左無舟殺得一個不剩。
像左無舟這般潛力的天才,如果不能交好,就務必要除之而后快!
兵威森森的紅譫軍從那一戰后,三皇子就第一時間下令圍住此地。
當祖大利和三皇子的命令下來,軍令如山,紅譫軍迅速就增兵增加六品以上的高手,甚至派了兩個九品來這邊坐鎮。
然后,紅譫軍以包圍的方式,從外圍一家一戶的搜查和逮捕。
一個五百米大圓范圍里的每一戶人家都被紅譫軍強悍的士兵強行拖出來,把每一家都搜得七零八落。一家又一戶的人,被紅譫軍強行帶走。
宅子里隱蔽而深深的地窖中,左無舟昏昏沉沉的靜心養傷。好在陳家在這地窖里一直備有傷藥,倒是方便了許多。
地窖忽然透進來一絲光線,陳縱之一躍而下,神色緊張:“無舟,你好生安心養傷,傷沒好之前,哪里都別去。”
陳縱之連續搬來一些清水和食物,才肅然道:“水和食物都在這里,夠使一段時間了。”
左無舟神色一變,抓住他的手厲道:“是不是有事發生!”
陳縱之抿住嘴,很少見的肅穆:“無舟,你是天才。能和你做朋友,我…我很驕傲。”
“縱之,到底是怎么了!”左無舟大急!
陳縱之強笑:“無舟,聽我說。”
“其實我是一個很平庸的人,膽子不是很大,修為不是很高,也不是很有勇氣。我…很佩服你。”
陳縱之臉上閃耀著一種光輝:“無舟,如果我死了。請你為我報仇,轉告我的家人一句話!”
“我很榮幸和天才做過朋友,一起戰斗過!”
即使最平庸的人,也有值得捍衛的東西,也有不容褻瀆的驕傲!
左無舟怔怔凝望著散發著一種光輝的陳縱之轉身躍上消失!
隱隱約約,從地窖上傳透長嘯聲,是兩個九品魂武將在喊話!
“我們知道你還在這里,如果你不想連累親人朋友,不想連累無辜的人,就速速現身。”
“否則,我們每天正午斬殺二十人,直到一千一百三十七丁全部斬殺。”
“縱之!”左無舟睚眥欲裂,怒火攻心,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