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大決戰(一)
夜深了!
董俷倒在榻上,睡的很沉。
蔡琰就坐在榻旁,靜靜的看著熟睡中的董俷,眼中流露出一種心疼的神采來。
阿丑瘦了…
自從到了張掖之后,董俷幾乎沒有真正的放輕松過,整天不是在董玉城鼓搗東西,就是忙于行軍打仗。一晃,已經快三年了,可是夫妻二人卻沒有好好的說過一句話。這不是我記憶中的阿丑…我記憶里的阿丑,是一個開朗顧家的好男人。
可是現在…
蔡琰不怪董俷,但卻怪自己。
她不能像任紅昌和董綠一樣的騎馬打仗,也沒有處理紛雜事物的能力。她會彈琴,她會吟詩作賦,她能夠歌舞,可唯獨不知道該怎么去幫助董俷,心里格外自責。
蔡琰知道,董俷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來能重回中原。
可是看著董俷rì益瘦削的樣子,蔡琰真的很想說:我們不要回去了,在這里挺好。
但她更知道,董俷絕不會聽她的。
因為董俷還要報仇,他還要幫助劉辨興復漢室,他還要…
不知不覺中,阿丑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懵懂少年,他的身上,背負太多人的期望。
輕輕嘆了口氣,蔡琰輕輕撫摸著董俷的面頰。
還是那樣丑,可不知為什么,今夜看起來,卻是那樣的吸引人。
關于軍政上的事情,蔡琰很少去過問。她只能努力的讓這個家更舒服一些,每當阿丑忙完了回來,能吃一頓可口的飯菜,睡一個香甜的好覺,蔡琰就覺得很滿足。
可是今天…
她聽諸葛瑾私下里悄悄說:“主公已經決定對大宛用兵,而且要在年前結束戰斗。”
當時蔡琰還覺得很奇怪,用兵就用兵唄,阿丑又不是初涉戰陣的菜鳥,告訴我這些又有什么用處?她知道,諸葛瑾是董俷很信任的人,而且在董俷身邊諸多謀臣中,諸葛瑾家學淵源,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也是最能和蔡琰談到一塊的一個人。
“子瑜,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蔡琰相信,諸葛瑾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和她說一些沒用的話語。
果然,諸葛瑾輕聲道:“此次用兵,非同小可…其中更參雜了方方面面,關系重大。這一次針對大宛的用兵,將會集中乞活軍,元戎軍和游奕軍三部的精銳,主公還要求我們,在三十天內,拿下貴山城,在開春之前,結束對大宛方面的用兵。”
蔡琰一蹙眉,“那又怎樣?”
“主母有所不知,此次對大宛的用兵,最關鍵的地方,就在于圖爾尕特山口對烏孫大軍的阻擊…”
蔡琰不高興了,她很不喜歡諸葛瑾這樣吞吞吐吐的說話方式。
圖爾尕特山口在什么地方?
蔡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現在只想知道,諸葛瑾說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子瑜,你干脆一點,莫要這樣子吞吞吐吐。”
諸葛瑾猶豫了一下,“主公要親自帶兵,于圖爾尕特山口阻擊烏孫大軍。”
原來是董俷要親自出征!
蔡琰心道:還以為是什么事情呢,原來是這么回事…阿丑又不是第一次干這樣的事情,有什么好大驚小怪?
她太了解董俷了。
董俷本事究竟有多大?蔡琰說不清楚。但有一點蔡琰卻是知道的,那就是董俷不是一個喜歡坐在家里運籌帷幄的人。他喜歡那種參與在里面的感受,喜歡冒險,喜歡在戰場上馳騁的感覺…如果讓董俷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那反而有問題了。
輕出了一口氣,蔡琰笑道:“子瑜,這有什么大驚小怪呢?你那主公的脾氣你還不了解。他喜歡沖鋒陷陣,還說這叫做什么榜樣的力量。這件事,我勸不得他。”
諸葛瑾也嘆了口氣。
和這位才華出眾的主母說話,還真的是吃力啊。
董俷是什么脾氣?諸葛瑾多多少少也是有了解的。想當初,帶著幾十個人就敢和百萬之眾的太平道玩兒游戲,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可記得當時和主公相遇的時候,主公似乎很喜歡那樣的生活。可是這一次,卻和以前的情況不一樣。
圖爾尕特山口,位于納倫河的上游,也是烏孫和大宛的分界點,更是兩國的唯一通路。
除了這圖爾尕特山口之外,就只有繞康居,翻越塔什干山地,才能進入大宛。
那塔什干山地究竟是什么樣子?
諸葛瑾也不知道,只知道若是想穿過塔什干山地,所需付出的代價可說是極為驚人。
所以,不論是烏孫還是康居,要馳援貴山城,唯有通過圖爾尕特山口。
問題就在于,乞活軍出征,游奕軍出征,元戎軍出征…
整個西域中部的兵力,幾乎都被抽調一空。而且,陳到的踏白軍,將北出稽落塞,攻擊堅昆…雖然北匈奴的王庭在郅支城,但堅昆卻是在郅支城的王庭,如此一來,可以牽制住北匈奴的兵力,令其收尾難顧。畢竟,堅昆若失陷,北匈奴顏面盡失。
選鋒軍在漠北高原出擊,要獨自面對呼廚泉一部的鮮卑軍。
而徐晃的解煩軍需要鎮守朔方,還要援助受降城,同時還要和選鋒軍呼應,保證居延城北面的安定。徐榮的兵馬,則要屯集與鵲陰,防止馬騰部從后方的偷襲。
整個西域的兵力可說是被抽調一空。
氐池方面雖有屯田軍,卻要首先保證整個河西的安危。畢竟,那些歸化的羌人、氐人還有西域人,雖然表面上臣服,可時間上短,難以保證他們不會趁火打劫。
也就是說,圖爾尕特山口的阻擊戰,除了董俷的巨魔士和背嵬軍之外,可用之兵,不足五千人。
而董俷將要面對的敵軍,數量將會在十萬以上!
諸葛瑾費盡了口舌,向蔡琰解釋了圖爾尕特山口的危險性。
把個蔡琰說的是花容失色,六神無主。
“本來,我們都不同意讓主公來做這件事…可主公卻堅持認為,除他之外,無人能擔當此任務。他還說,他在圖爾尕特山口多待一天,我們對大宛的戰事就能加快一天結束…主母,您是不知道,主公當時還笑著對華將軍黃將軍等人說:相信諸位將軍,絕不至讓本都督把命丟在圖爾尕特山口。你們越早結束大宛的戰事,我就能早一點安全。所以呢,為了不耽誤開春的春耕,還是由我來阻擋烏孫大軍!”
諸葛瑾模仿著董俷當時說話的語氣,聽上去很別扭,也很可笑。
可是蔡琰卻笑不出來!
置之死地而后生,阿丑啊阿丑,你還真的是喜歡把自己置于死地啊。可你為什么就不能考慮一下妻兒老小呢?你若是不在了,我和孩子們,還怎么能繼續活下去?
諸葛瑾走后,蔡琰呆呆的坐在屋子里,直到董俷回來…
出人意料的是,蔡琰并沒有去勸說董俷。
因為她很清楚阿丑那個臭脾氣,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再改變,即便是天王老子也沒有用。
盡一個妻子的本份,蔡琰親自下廚,做了豐盛的一餐。
直到董俷疲憊的睡下了,她才默默的坐在董俷的身邊,兩眼垂淚,一句話也沒說。
“阿丑,我知道勸不了你,也不會勸你,讓你心情低落的離開家。只是我也希望你能多保重自己,遇事多想想奶奶,我,還有我們的孩子…這個家,離不開你。”
蔡琰用低弱的聲音呢喃,片刻后起身離去。
她才走出了房間,董俷驀地就睜開了眼睛。一翻身從榻上坐起來,看著蔡琰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
姐姐,我又何嘗忘記過你們呢?
我知道,這兩年委屈了你和孩子們,等將來天下太平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補償你們。
只是現在…
董俷想到這里,不自主的輕輕合上了眼睛。
居延城,巍峨高聳,雄偉壯觀。
五丈高的馬面墻在獵獵的朔風中,透出一股子難言的雄烈,讓這座城市更顯氣魄。
這座在河西四郡諸多城鎮中最為雄壯的城市,總會讓每一個初來乍到的人,發出出自肺腑的嘆息。嘆息它的雄偉,嘆息它的繁華,當然還有嘆息它獨有的險峻。
徐庶和石韜,也是諸多嘆息者中的一員。
“這就是居延城嗎?”
石韜忍不住贊嘆道:“比之長安,亦不遑多讓…非武功侯,誰能建此雄關來呢?”
作為董俷的第一粉絲,石韜在進入河西四郡之后,已經有了太多的感慨。
那感慨多到了讓他身邊的人,耳朵都快要生出繭子了!
呵呵,石韜徐庶,的確不是單人獨騎前來。自離開了襄陽之后,他們一路周游,結識了不少人。其中,有襄陽士子馬嶠馬伯良和九江士子蔣干蔣子翼這二人為最。
馬嶠年二十六,生的面容俊美,極有威儀。
只是天生的少白頭,讓他看上去好像三四十一樣,有點老相。
此人精于政事,極有名氣。劉表曾想要征辟他,但被他以老父新喪的借口所拒絕。
事實上,馬嶠已看出,劉表非成就大事的主兒。
和徐庶石韜二人早就認識,而且論點頗有些相似之處,所以徐、石二人離開鹿門山后,第一個就去拜訪了馬嶠。聽聞徐庶石韜準備一路游歷去西域,馬嶠也生了游歷的心思。加之對董俷也存著好奇之心,當下一拍即合,三人就結伴離開襄陽。
當然,走之前,卻是要去水鏡山莊通知一下龐統。
不成想,三人在水鏡山莊竟遇到了因九江鬧匪患而出門避難的蔣干。
這蔣干生的有儀容,而且頗能雄辯。只是由于出身不好的緣故,加之戰禍頻繁,以至于無處容身。據他說,和周瑜早年曾一起求學廬江,所以想去豫章碰碰運氣。
但考慮來考慮去,如今江東戰事頻繁,水賊眾多,他一個人還真的是…
所以,在龐統幾人的鼓動之下,干脆和徐庶三人一同結伴游歷,來西域看看風情。
好的話就留下來,不好的話,離開就是。
四人辭別了龐統之后,一路游歷。的確是增長了不少的見識,還結交了幾個志趣相投的朋友。
其中有一人,姓越名兮,字義權,是青州戟王越夫子之子,使一桿方天畫戟,有萬夫不擋之勇。
聽說徐庶等人要去河西,這越兮也跟著就來了。
不過他可不是因為仰慕董俷,而是因為聽說董俷乃是當世第一武將,所以想要來領教一番,看看這虎狼之將,是名副其實,還是空有虛名?徐庶自然很高興的同意。
別忘記了,徐庶早年也習武。
雖然武藝沒法子和董俷那種人相比,可也不算太差。
他能看得出,這越兮的武藝極為高強。說不定此去河西,還能為董大哥帶去一員猛將呢。
至于能不能收服,那就看董俷的手段。
武將和文士不一樣,文士可以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可武將的結交,還是要看本事。
就這樣,幾個人一路西行,在路過京兆的時候,還碰到了一支商隊。
那商隊來自于徐州麋家,正好也是往西域走。雙方一拍即合,徐庶等人看中了商隊人數眾多,可以隱藏身份。而商隊的人呢,則是看重了越兮的武藝和徐庶等人士子的身份。
一路上翻山涉水,歷經許多艱辛,終于抵達居延城。
徐庶這心里面,可就好像翻江倒海了一樣。和石韜相視一眼之后,催馬向城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