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 琴其海身子晃了一下,頭有些暈,淡藍色的眸子猛的睜大,就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整天念叨的天神,用一句老話來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知道他當了漢人的大官,在漢人都城中打聽起來也許會很容易,可是沒想到,還沒見漢人的都城,就已經遇到了他的兒子。。。。。。。。
合撒兒,桑昆兩個人都是蒙古中的英雄,在那遙遠的東北,蒙古人越來越強大了,而且,在征服了塔塔爾人之后,成吉思汗鐵木真屢次拒絕金國的封號,使他在草原上的聲名如同風兒般刮過所有馬匹能奔跑到的地方。
而合撒兒作為成吉思汗的同胞兄弟,成吉思汗汗帳中最勇猛的勇士,他的名字也漸漸為草原人所傳頌,桑昆,另一個強大的蒙古部落的王子,成吉思汗的安達,乃蠻部的世仇,他在韃靼人中的聲名甚至要超過那只還在豐滿羽翼的蒙古人的雄鷹。
而很多年前,這兩個蒙古人來到韃靼人世代居住的草原,他們穿著破舊的袍子,身上帶著血腥味和野蠻的味道,在韃靼人的帳篷中談笑,受到冷淡的對待,誰又會想到,在十年之后,他們會變得如此的強大?甚至是你可恨而又強大的乃蠻部,在他們面前也變得畏縮和軟弱。
琴其海清晰的記得,那兩個強壯的蒙古年輕人豪邁的笑著,和那個同樣年輕,卻顯得過于冷漠的漢人少年結下情誼,互相交換了禮物,更親眼見證他們在天神的注視下,在青青的草原之上,結成兄弟。
消息來的太過突兀,琴其海腦海中亂紛紛的,只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和他長的好像一點也不像的孩子,眼睛慢慢紅了起來,半年多來的辛酸,在這一刻好像決堤的潮水般涌上了心頭。。。。。。。
開口想說話,卻覺什么都說不出來,喉嚨堵著,心口壓著,連張嘴都是如此的艱難,想要抬手抓住這孩子,仔細瞧瞧,他的兒子到底繼承了幾分父親的英雄,但身子酸軟,好像動一根指頭都那么的困難。
大喜大悲之下,身子一軟,已經慢慢歪倒在坐榻之上,旁邊立即響起幾聲驚呼,接著車內一陣紛亂。
片刻過后,隨行的御醫被召了過來,把脈過后,卻是跟長公主殿下稟報了一大通,其實也就是無外乎此女過于勞累,身子本就虛弱,好像又動了心神,這才昏厥了過去,只要善加調養幾日,便無大礙什么的。
車內從又安靜了下來,瞧著橫躺在那里,身段嬌柔如易折之鮮花,容顏如天山之冰雪,穿著打扮又帶著蠻深的異域風情的草原女子,車內的兩個女人不時對視著,雖誰也沒有說話,但卻又都從對方的眼中感覺到了許多復雜的味道。
酸酸的,澀澀的,反正沒多少高興的意思,反而是那小人,這時已從踏上跳下來,扒在旁邊,眼巴巴的瞧著還沒醒過來的草原胡女,有些著急。
“你們幾個,都出去吧,想法弄些熱水來,還有,這里的事,不要跟旁人多嘴。”
幾個女官應了聲是,都是明白,今天聽到的這些是打死也不能跟別人講的了,最好是能忘個干凈才好,估計之后外間若傳出什么風聲來,她們幾個就都脫不了干系。
“對了,到了長安,轉道得勝伯府。。。。。。。”
“殿下。。。。。。。”那邊楊倩兒一聽,緊著道了一句,“我看還是別進長安了,這么多的人。。。。。。。再說經這一鬧,想來殿下也累了吧,還是先回公主府休養幾日的好。。。。。。。。”
“還是妹妹慮的周全,好,那就先回公主府吧。”靖佳公主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揮手將幾個女官趕了下車。
沒了外人,兩個已為人婦的尊貴女子終于耐不住了,先是依舊那般清清冷冷,好似萬事不縈于懷的長公主殿下輕輕嘆了口氣,“這胡人女子雖是言行不羈,與我漢家女子大異,但總歸其情可憫,其行可嘆可嘉,這千山萬水的尋過來,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這女人啊,說到底,卻也沒什么胡漢之別。。。。。。。”
那邊楊倩兒卻是微微搖頭,不同意了,“我看未必。。。。。。。這胡人女子身上定還有些什么旁的事情,像這般女子,就算放在長安,也不會默默無聞了去,何況是那草原胡地?定也是個身份尊貴的。。。。。。。而帶著這許多部屬,不遠萬里而來,我想,其中必有隱情才對。。。。。。。。”
靖佳公主輕輕頷首,話鋒一轉,“只是本宮想不到,得勝伯趙柱國竟然。。。。。。本宮瞧著這姑娘可是有些可憐。”
楊倩兒吃吃的笑,“男人總是一般,殿下又何必苛求于趙大將軍。。。。。。。。不過,人家能不遠千里的護送美人歸家,正是多情種子來的,只是小妹可斷未曾想到過,趙大將軍也會四處留情,這事若是說與旁人聽,還真沒幾個人能信的。。。。。。”
“怎么不能信了?趙柱國和李金花的事滿長安傳的有多離奇你又不是不知,偏偏卻還都說趙柱國不喜女色,那他幾個妻妾都是怎么來的?”
女人一旦說起家長里短來,公主和民婦的差距只在于,民婦只能嘮叨幾句自家親戚鄰里,再要說到其他人身上,就多是以訛傳訛的傳聞了,而人家公主要是嘮叨起來,說的卻是朝中重臣,而且說的東西也都有理有據,至于其他的嘛,差別其實不大。
就拿這事來說吧,和她們兩個其實一銅錢的關系也沒有,但兩人談起來,卻都煞有介事,不得不說,君子口中,女人之所以難養,就在這里了。
在車中漸漸瑣碎的話語聲中,車轔轔,馬蕭蕭,公主車駕半途改道,一行車馬繞過長安,直奔西邊去了。。。。。。。。。。
而就在此時,一行數騎,風塵仆仆的也來到了波光粼粼的承恩湖畔。
“爹,這里真美。。。。。。”
一縷童音,夾雜在馬蹄聲中,卻分外的清晰,一行十余騎,皆控健馬,身著淺紅色軍服,腰中橫刀刀鞘碰在馬鞍子上,錚錚作響,再瞅馬上騎士,一個個都是強壯的粗魯漢子,彪悍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戰陣硝煙味道。
只那為首一人,年紀不大,微黑而又堪稱英挺的臉龐上掛著愜意的笑,不過身子卻挺直如同標槍,帶著淡淡的頤指氣使的威嚴,于眾人之間,顯得分外的醒目。
而其人懷里,卻還抱著個小童,五六歲的年紀,微黑的小臉,帶著毛絨絨的胡帽,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看上去胖嘟嘟的,安然坐在年輕漢子的懷里,指著不遠處的承恩湖,興奮的嘰嘰喳喳。
“乖女兒啊,這里美吧?一會兒見到了趙伯伯,記得該怎么說嗎?若說的好,以后就能住在這里了,多好?”年輕漢子循循善誘,聽到這話的漢子們,無不偷笑,自家將軍什么時候成了婆娘,嘮叨個沒完,這話一路上可是已經聽到不下十遍了的。
果然,小小的孩童也不耐煩了,撇著小嘴就道:“爹,您都說了好多遍了,女兒不是笨蛋,早就記住了呢,但。。。。。。女兒想娘親。。。。。。。。”
年輕漢子訕訕的笑,隨即卻是豪氣的一揮手,“急什么?這事定了,爹就把你娘接過來和你一起住。”
“真的?爹可不能騙月兒啊。。。。。”顯然,在這小小的孩童心里,自己爹爹自然是好的,只是說出來的話,卻不那么可信。
“爹跟你說啊,趙伯伯。。。。。。威嚴的很,也就是你老子這樣的鐵打的漢子,在你趙伯伯面前才能站得直,其他人,哼,可就沒那個膽子了,所以啊,乖女兒,到時候比可別給爹爹丟臉,膽子要大些,知道嗎?”年輕漢子一邊說著,一邊賊溜溜的轉動著眼珠兒,顯然,那位趙伯伯確實很有威嚴,都在他這里留下心理陰影了,就這樣,還不忘自吹自擂呢。
這一下,周圍那群漢子再也忍不住,咧開大嘴,都無聲的笑了。
在年輕漢子不時的嘮叨聲中,順著承恩湖,又過了兩道卡子,這才遠遠望見那巍峨的國武監大門。
到得這里,人已經開始漸漸多了起來,但卻多是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穿著灰撲撲的衣服,有的步行,有的則騎著馬,三五成群,在路上走過。
在看到這一行人的時候,多數都要吸引些或是好奇,或是羨慕的目光,但也就只止于此了,這一行人雖是特異了些,但對于這些國武監生員來說,卻也沒什么太稀奇的,隔上幾天,總歸能看到一次兩次,要說有什么不同,也只不過這一群人身上煞氣大了一些而已,到是頭前那年輕漢子的一身正五品武將官服,才更引人注目一些。。。。。。。
相比較而言,這一群跟隨自家將軍回京述職的軍中漢子卻更好奇,這里無論人物都透著那么一股新鮮勁,比如說,這國武監地方也太大了些,走了這許多時候,竟然才到得正門,而放眼望去,雖不說樓臺殿閣,鱗次櫛比吧,但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圍墻,還有隱隱間露出來的屋宅房舍,他娘的,誰家府邸估計也比不了,即便是皇宮內苑,估計也就這般模樣了吧?
再瞅瞅來來往往的這些人,一個個年紀雖輕了些,但身子強壯,神完氣足,透著勃勃的朝氣,任拿出一個來,可不都是從軍的好料子?
而且順著承恩湖一路走過來,間或還能看到或獨坐于湖畔讀書的,或兩人手談的,或三五成群,高談闊論的,秀美的風光之下,宛然如同一幅潑墨山水般的情景。
這等對于他們這些廝殺漢來說,透著幾分難以言述的景象,真真讓人感到與這里格格不入之外,又生出若自己也身處其間,那該又是一番什么模樣的向往出來的。
“嘖嘖,這國武監竟真成了氣候了啊。。。。。。。”年輕漢子帶著些訝然道了一句,話雖說的有些輕佻,但深知自家將軍脾性的,卻都能從這話里聽出那幾分自豪出來的,而其中那知道內情的,更是暗自撇嘴,自家將軍病又犯了。。。。。。。。
再往前走,便是國武監大門了,門高數丈,幾乎和小城的城樓相比了,大門上方正中,一塊匾額在春光中反射著閃閃金光,上面正是國武監三個大字,金鉤鐵劃,氣勢足的和這大門一般無二。
而大門之前,卻立著一塊足有巨大的石碑,兩行大字契刻于上。
左邊一行,“蒼天之下,非我故友,即我仇寇。”
右邊一行,“四海之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駐馬于石碑之前,仰頭望去,年輕漢子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念了出來,好像每一個字,都蘊著那舍我其誰的霸氣,好像每一個筆畫,都滿含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好似隆鐘大鼓,又好似驚濤排空,氣勢磅礴,撲面而來,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卻又讓人熱血沸騰,難以自禁,根本讓人無心欣賞那字跡到底是好是壞,就好像那石碑再是高大幾分,若無這兩行字在上面,也不過是一塊毫無知覺的頑石罷了,而有了這兩行字,就似每一個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有了渺小之感,那頑石也變得神圣了起來。
咀嚼良久,年輕漢子才抿了抿嘴唇,臉色通紅,似飲美酒,連道了幾個好字,其他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秦地狂生江游江順水,好好,好個江游江順水,好氣魄啊好氣魄,這次來,卻要見上一見此人了。。。。。。。”
“爹爹,這人好有名嗎?”
“哈哈哈。。。。。。只這幾個字,爹敢作保,此人定已名滿長安,一字千金也不為過。”166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