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還是不追?
這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但趙石并沒有讓這個消息沖昏理智,又等了數日,數日之間,大軍行進速度在加快,大軍行進的方向也變成了西北方向,但趙石沒有下達真正的追擊敵人的命令。
在這數日之中,消息陸續傳了回來。
見到一個乃蠻人部落,其實其他部落就會紛紛現身,而且大軍前鋒是一群乃蠻人,,搜尋起同族的蹤跡來,更加的準確和容易,甚至于有的部落被追上了,還以為是是乃蠻人自己的騎兵。
消息連續得到了證實,也越來越詳細。
去年秋冬之際發生在乃蠻汗帳的事情,也變得真實了起來,乃蠻人會盟不但失敗了,而且出了內亂。
乃蠻人王子屈出律與他的父親拜不花反目,帶著自己的部眾離去,可以說,這給了乃蠻部致命的一擊…
塔陽汗不再能約束所有的乃蠻人部落了,而乃蠻人汗帳的西遷在冬末的時候便已經開始,這次遷移和上次完全不同。
這次一次大規模的遷移,乃蠻各部,從西到東,從南至北,無數乃蠻部部落跟隨汗帳一起遷徙…
這場遷徙聲勢浩大,可以說是乃蠻人凝聚力的另類表現,他們的大汗塔陽汗打著回歸祖先崛起之地,重拾乃蠻部榮光的名義,號令各部跟隨。
這種虛偽的掩飾,并不能使人信服,但乃蠻人畢竟已經稱霸草原數百年了,許多部落對汗帳以及自己乃蠻人身份的認同,讓他們愿意跟隨汗帳的腳步,不論理由到底是什么。
當然,實際上還有著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促使那些中小部落跟隨汗帳遷移,因為失去了乃蠻汗帳的庇護,他們的生存會變得分外的艱難,而愿意跟隨汗帳遷移的部落,都還保留著不愿為其他部族驅策的尊嚴…
不過乃蠻人的分裂是毋庸置疑的,更多的部落,尤其是乃蠻部中一些實力雄厚的大部,都不愿再跟隨無能而怯懦的塔陽汗了。
被聯軍追上的一個部落的首領說的好,連自己的兒子的心都不能收攏的大汗,還有什么可以令人信服和敬畏的呢?
乃蠻部的崩潰顯得分外的迅速,作為乃蠻部的中堅力量,那些在乃蠻部中享有著威名的部落,大部分已經散去,由此所帶來的對草原格局的影響,也許將持續很多年…
而在大秦成武四年這個春天,對于聯軍來說,沒有人會想那么長遠的事情,他們已經化身為獵人,追蹤著獵物的腳步,直向西北方向而去。
趙石終于確定了消息的準確性,隨即傳令各部,追擊逃敵。
大軍驟然加快了速度,漫山遍野的騎兵,瞪著一雙雙紅彤彤的眼睛,興奮的在草原上疾馳,震天動地的馬蹄聲,好像滾滾春雷一般,震動著大地,漫過綠意漸顯的草原,趟過剛剛解凍,殘冰未消的河流,向著西北方向奔騰流動。
而作為大軍前鋒的乃蠻人在震驚迷茫過后,卻表現的尤為激烈,他們在大軍前方拼命疾馳,將一個個正在遷移中的乃蠻人部落搜尋出來,留下老人孩子,將他們的強壯戰士裹挾在自己隊列之中,甚至其中能拿得起彎刀,能拉開弓箭的女人都不放過。
他們表現的非常憤怒,甚至帶上了仇恨的情緒,那種復雜的心理狀態,連他們自己都無法述說清楚。
每找到一個乃蠻人部落,無論大小,他們率先殺死那些反抗的乃蠻戰士,然后用純熟的乃蠻話告訴那些驚慌的人。
乃蠻人大汗已經拋棄了我們,他像兔子一樣為了性命在奔忙,跟隨我們追上去,殺死這個背棄了天神,和所有乃蠻人,為乃蠻人帶來無盡恥辱的人,瓜分他的財寶,埋葬他的身軀,讓他用死來贖取他的罪惡…
這個變化是趙石以及秦軍將領,甚至是韃靼人所無法理解的,也是令人驚愕的。
反正,魯烏爾阿拔所率領的大軍前鋒,好像脫韁的野馬般橫沖直撞了起來,甚至已經脫離了大軍的控制。
他們的身后,留下一個個被帶走了所有能稱之為戰士的人和現成的食物,只剩下老人孩子以及他們的羊群和馬群。
這樣大規模的遷徙,在如今的草原上可以說是絕無僅有,遷徙的部落參差不齊,他們在向一個方向行走,但他們足足拉開了上千里的路程。
響應大汗召集的部落,滿布在向西北阿爾泰山方向遷移的路途上,他們前面的路途還有很遠,對于一些部落來說,這是一場有著數千里之遙的長途跋涉…
魯烏爾阿拔所部無可抑制的膨脹了起來,速度也越來越快,手段也越來越兇殘。
其間的變化真的不太好說,就好像這些背叛者一下子化身成為了天神派到人間的懲戒使者,他們幾乎是本能的將自己的行為賦予了一層正義的外衣。
沒有什么謀劃,也沒有什么策略可言,一切的變化都好像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卻又那么的突然。
乃蠻人瘋了,當大軍清晰的感受到前鋒所部的乃蠻人的變化的時候,已經對前面的乃蠻人徹底失去了控制。
他們像滾雪球般壯大著自己,這場漫長的遷徙也給予了他們壯大自己的最好機會,開始的時候,他們的速度還不算快,而且被裹挾的人屢屢有逃跑遇到后面的大軍的,滿臉驚恐的他們或者說是她們,好像見了鬼一樣。
但后來前面的乃蠻人速度越來越快,已經甩開了大軍上百里,而遇到的逃跑的人卻越來越少,即便是趙石也感到了吃驚,屢屢命人傳令給魯烏爾阿拔,讓他停下來,等待大軍到來…
但沒有用,乃蠻人此時已經徹底的瘋了,魯烏爾阿拔傳回來的話雖然還很恭敬,或者說還帶著些無奈,停不下來了,所有的乃蠻人都有著一個目的,那便是追上逃走的大汗,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其實這也變相的說明,大軍失去了控制,甚至統領乃蠻人的魯烏爾阿拔等人也控制不了這些狂飆突進的乃蠻戰士了…
沒錯,確實是停不下來了,當知道乃蠻部的確切消息之后,接下來的幾日,乃蠻人都處于震驚和不敢相信,悲傷黯然等情緒當中。
當然,這種情緒出現在這些乃蠻人身上,很好理解,他們震驚于乃蠻部就這樣分裂了開來,悲傷于乃蠻人的輝煌徹底結束了…
就像當年安祿山麾下的漢人眼瞅著長安陷落時的情緒一般無二,而當年,將長安差點化為廢墟的安史亂軍中,漢人各部之瘋狂,絕不下于其他胡人各部,甚至猶有過之。
此時的乃蠻人,與當年的那些漢人何其相似,而就在這樣一個時候,魯烏爾阿拔等將領為了激勵眾人士氣,給將要燃起的大火上狠狠的澆上了一層火油。
他們給這些迷茫的乃蠻戰士找到了一個明確的理由,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發泄的途徑。
他們不再是乃蠻人中的背叛者,他們是復仇之人,那個曾經為他們所敬仰,曾經為之奮戰的大汗,才是卑劣的背叛者,是他讓自己成為俘虜,是他拋棄了他們這些英勇作戰的戰士,是他帶給了乃蠻人恥辱,更是他,讓強大的乃蠻部分裂,更是他,正在帶著那些收集而來,屬于乃蠻人的財寶羊群逃走。
追上去,殺死他,他們才能得到最終的解脫,才能讓積蓄了多半年,根本無從發泄的憤怒和恥辱得到宣泄,并讓他們平靜下來…
這個過程演變的很快,當所有的乃蠻人都認同了這個有些扭曲的想法的時候,所有乃蠻人都瘋狂了起來。
而這種瘋狂是極具傳染性的,更像是暫時形成了一種類似于宗教信仰的理念,裹挾而來的乃蠻人男男女女無疑的驚恐的,但當他們跟隨這些同族一起奔馳,一起休息,甚至是一起殺戮,裹挾更多的人進來之后。
他們很快變成了這支瘋狂的騎兵隊伍中的一員,并認同了這個瘋狂的理念,仇恨不知不覺間在心中蔓延,他們很快便將自己所受的艱辛,痛快,乃至于現在的境遇都歸罪于他們的大汗身上。
不用幾天,他們開始殺戮所遇到的部落中的首領貴族,因為他們是塔陽汗的走狗鷹犬,沒有他們,自己不會生活的那么艱辛,那么貧苦,沒有他們,自己的孩子,父親,兄弟,也不會無辜死去,沒有他們,也不用在春天遷移…
到了這個時候,這已經相當于一場草原胡人普通牧民戰士的暴動,與漢人的農民起義極其相似…
(這一章有些難寫,阿草也不知道合不合理,但寫到這里了,就總有一種感覺和情緒,覺得應該這么寫,但阿草還是覺著筆力不夠,不能表述完全,唉,天賦所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