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個人最想說的其實還是如今諸邦來朝,應該如何應對的事情,這是如今長安最受矚目的話題。
無論朝中重臣,還是文人士子,或是平民百姓,都是議論這個,這也是大秦民心士氣最直觀的體現。
十幾年前的大秦,不會有人提起這個話題,萬邦來朝的盛況,已經消逝在在唐末的戰亂中,即便是景興一朝,金人,西夏人,后周,南唐的使者屢屢來到長安,朝野之間,也不會有如此熱議。
但如今卻是不同了,隨著吐蕃低地內附,韃靼人來到長安,求取封號,隨之克烈部的蒙古人,也來到了這里,向大秦皇帝獻上忠誠,秦人的眼光開始變得越加開闊了起來。
如何對待這些番邦,已經漸漸成為大秦亟待解決的問題,向來冷清的理藩院,也變得熱鬧了起來。
百姓們在熱切的議論,朝堂上的大臣們也沒有閑著,由此而上的奏折,擺滿了皇帝陛下的御案,無論中書樞密院,還是六部衙署,凡是有著上進之心的人們,誰都不會也不愿放過這樣一個有可能留名青史的機會,只要有只言片語的真知灼見,能夠用到實處,當可將自己的名字傳之于后世,這正是臣子們最為渴望的事情。
而自古以來,對于胡人的征伐,安撫,籠絡,等等等等,都是無可置疑的朝野大事,由此一舉成名或者遺臭萬年者,比比皆是。
而照現在的情形看來,成名的機會要大的多,順勢而為總比逆勢而動要容易,大秦朝中不乏有識之士,也從來不缺聰明之輩,想要抓住機會的人更是多的很,所以,比起民間百姓來,朝堂之上的許多人,心思更加熱切,目的也更加明確。
這足可以稱之為一次風潮,由于前方節節勝利而帶起來的風潮,也確實讓許多人在這場風潮中嶄露頭角。
在這個過程中,秦人顯得越發的自信,大秦也越發的強盛…
但話說回來了,這場風潮也不過是方興未艾罷了,許多人將目光和心思轉移到了這里,可惜的是,大秦在這個方面的經驗太少了。
朝堂之上,沒有誰去過吐蕃,沒有誰見過遼闊的草原,甚至連跟韃靼人,克烈部接觸過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他們大多都是因循于前人的言語,沒有多少新意,甚至于許多人都不很清楚,大秦在北方草原上有著怎樣的地位,他們甚至不如那些北上草原,跟韃靼諸部交易的商人了解的多。
只靠憑空想象,或是邸報中可憐巴巴的只言片語,還有前人留下的些許經驗,并無法讓他們對于草原或者吐蕃低地,高地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所以,紙上談兵的建議奏章,連皇帝陛下和中書重臣們都無法判斷,哪些可行,哪些又是胡言亂語。
反而是定軍侯府中的幾位幕僚,雖然沒有跟著趙石北去草原,但來往書信頗多,對著北方的局勢有著一個大概的認知。
而且歸義王李匪每年都會派人來長安問候,來往之間,對于吐蕃低地的情形,幾位幕僚也不算陌生。
他們說的不多,卻比很多人都實在,有的放矢嘛,幾個人也都有著旁人無法企及的優勢。
不過趙石方自回府,幾位幕僚就此事也只是大概說了兩句,沒有深談,只是讓趙石清楚,這件事對于現在大秦來說,很重要。
大將軍入宮面圣,很可能要被問及此事,讓大將軍有個準備。
不過想想,其實也無所謂,無論是吐蕃低地,還是北方草原部族,哪一個不是大將軍平定,收服?
要說朝野之中,有誰對此事有著話語權的話,非大將軍趙石莫屬,許多事上,幾乎可以用一言而決來形容。
也可以想見,在京師奔走多時的吐蕃,西夏使者們,不用再上躥下跳了,在大將軍回京之后,他們的命運,幾乎都掌握在大將軍趙石手中,沒有人比大將軍的建言更有份量…
而這一點,在之后也得到了驗證。
不說這些,回到府中的趙石忙亂了一陣,略略行使了一下身為定軍侯府主人的職責,天色也就不早了。
回到后宅,和家人坐在一起,安安穩穩的吃了一頓飯,飯菜之豐盛,家人之歡欣,不必一一細表。
定軍侯府這個冬天喜事可謂不少。
趙石的庶長子趙君玉過了童生試,正在準備考秀才,這條路算是已經定下來了,而且,身上還有恩蔭的武職,多數世家子弟,都是這樣過來的,有趙石這樣的父親,足以保證他一生無憂。
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卻還要看他自己的心性才干,繼承家業很難,但另立門戶,卻是綽綽有余。
再有種七娘有了身孕,這才是定軍侯府真正的大喜之事,回到府中的種七娘,立時便成了家中的珍寶,就差給供起來了,吃飯的時候,被老夫人拉著坐到身邊,其他妻妾看著有些泛酸,但恭喜之聲卻是不絕于耳。
這也算是遂了種七娘的心愿,嘴上不住謙遜著,心里那份得意可就別提了。
另外,趙石的妹子趙翠兒有了身孕,這也算是定軍侯府的一件喜事,大將軍回京,柳家那邊早已得了消息。
今日已經送來了禮物,恭賀大將軍得勝還京,明日間,妹子妹夫都會過府相聚…
還有趙石又納了一房妾室,身份很是尊貴,隨趙石回到長安,和家里人第一次相聚,一身的異域風情,愛說愛笑,很快便和琴其海湊到了一起,嘰里咕嚕的說起了草原話。
韃靼人公主,加上克烈部的公主,照這么算,大秦皇帝陛下的后宮都沒這么熱鬧。
加上趙石回府,定軍侯府可謂是喜事連連,著實讓人羨慕不已…
興盡而歸,按照趙石的心意,想去李金花那里說說話,又是幾年不見,家里的重擔,其實一多半都放在了她的肩上,加上李敢當病重,很可能不久于人世,這次回來,人看上去可是憔悴不少…
但要想以后家中安寧,就不得不保證順序,齊人之福,并不是那么好享的…
所以,晚間和范柔兒一道,回了宿處。
這些年下來,作為定軍侯府的女主人,范柔兒已然具有了應有的氣度和儀范,再非當年那個頗有些跳脫的小丫頭了。
如果真要形容的話,就是沉靜而內斂,可以說,做定軍侯府的女主人,并不容易,尤其是還有著那樣兩個平妻,壓力可想而知。
所幸,那兩位對府中瑣事并不很在意,也都深諳相處之道,不然的話,這些年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壓制住那樣兩個女人。
不過其他事也就罷了,如今眼瞅著種七娘有孕在身,李金花膝下有了一女,她心里如何能不著急?
跟趙石說了兩句鞏義縣如今的情形,話題一轉,便吞吞吐吐,臉色緋紅的道:“夫君,妾身年紀已經不小…也該是…”
后面的話,聲若蚊蠅,根本就聽不清了。
不過趙石怎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兩人也算是少年夫妻,多年相處,對于這個當年在鞏義縣范家跟自己做鬼臉,之后哭哭啼啼在嫁進門,新婚之夜,又哭又笑,天真無邪的妻子,對于趙石來說,并無多少真情,多數時候,只是護著,敬著,當個妹子來對待。
但到底不是妹子,而是定軍侯府的女主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若是擱在別的府中,以范柔兒這個年紀,還是沒有所出,已在七出之列。
或者,從其他妻妾那里,過繼到膝下一兒半女什么的,也是正常。
但在定軍侯府這里,有著趙石這樣的主人,也就沒有那些說法了,只要府中能有子孫繼承家業,趙石這里也就心滿意足,至于是誰生養的,卻并不放在心上。
聽了這個,趙石也只能苦笑一聲,隨意的安慰著,“這事哪里說的準?不用胡思亂想,安心管著府里,老夫人身子不太好,你多費心照看些,你們幾個…你可曾見我真的虧待了誰?”
范柔兒搖了搖頭,“那都是妾身份內之事,做的好是應該的,做的不好就要被人罵…不過,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不能為夫君添個一兒半女,承歡膝下,妾身心中著實不安…”
說完,依舊清澈的一雙眸子,便可憐巴巴的望著趙石,好像在說,夫君,咱們來努力吧…
趙石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呵呵一笑,照著以前的習慣,順手揉了揉妻子的腦袋,“走吧,今晚好好歇歇,明天還有許多事忙呢。”
范柔兒嘟囔了一句什么,也許是在怪夫君還將自己當個孩子,不過嘴角眉梢,卻是帶上了不少溫柔喜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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