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并沒有離開,到也不是他沒處可去,趙石最后幾誅心,他這樣的人并不是那種固執己見,不懂變通之輩,這些年屢遭磋磨,性情難免有些偏激,一朝被人揭開傷疤,回想這幾年的經歷,頗有些情何以堪的感覺在里面的。
沉吟半晌,默默無語間拿起桌兒上的酒壺,連盡了三杯,這才抬起頭來,右半邊臉發紅,左半邊臉發紫,眼睛卻是亮的嚇人,聲音中卻也帶了幾許沙啞,“好,李某跟你賭了。”說完這句話,卻也沒說這賭資是個什么,顯見這個賭局其實并不放在他的心上,最重要的卻是決定了今后的行止罷了。
在這之后,這位李先生搖起自己的毒舌,從杜山虎開始,就算是吳太監也不能幸免,將這三個人連譏帶諷了個遍,這酒桌上可謂是熱鬧之極,不過這其中卻唯獨放過了趙石和李全壽兩個,李全壽年紀還小,在他眼里趙石此人年紀到也不大,只不過這人的眼光如鬼似魅,好像一眼便能將人看穿,什么都瞞不住一般,這樣的人還是少要招惹一些為好,更兼以后又是他的恩主,若是說得不堪了,這以后吃虧的可是他自己不是?
這頓飯一直吃到闌珊之時,桌上更是酒殘羹冷,一片狼藉才打住,待眾人起身要走的時候,那位不知什么時候離開的胖執事又出現了眾人面前,依然是笑瞇瞇的樣子,“家主人想請幾位貴客到后院見上一面。諸位莫要見怪,家主人說了地,本想親自來見諸位,奈何這里人多眼雜…席等待幾位多時了,又怕擾了幾位的酒興,所以直到此時才來相邀。”
趙石一把按住就要上去答話的李全壽,看他那個樣子。恐怕被人賣了還會興高采烈的幫人數錢的。冷冷道了一句。“不去。”說完也不理這個胖子,向身后幾人示意了一下,轉身就走。
那胖子臉色變了變,到也一副在意料之中的樣子,一直恭送眾人出門,最后才道了一句,“幾位身份尊貴。以后還請常來,只需片語吩咐,家主人必將竭誠以待。”至于這頓飯的酒資,是提也未提一句的了。
但他哪里知道,趙石這心里已打定主意不來這等場所了,背景復雜,亂七八糟,這樣勾心斗角地事情實在已經讓他頭疼萬分。哪里還會來結交這些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人物?他又不想建立什么龐大地勢力,又沒有像那等穿越人物一般衍生出滔天大的野心,和這些人物糾纏就顯得沒有必要。而且其中多有兇險了。
回府的一路上卻是并不平靜,身后總跟著一些鬼樂人等,可能有折家的,也可能有酒樓的,更可能有一些有心之人派出來的,但相對于趙石這樣的專業人士,這些人便顯得業余地很了,讓杜山虎和王虎兩個到后面驅趕了一下,然后速度忽快忽慢,轉彎抹角之間便已經甩脫了這些人的跟蹤。
不過一行六人回到景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時分了,李老在府門之前也不知已經等了多長的時間,見他們回來,上來便是一通埋怨,見幾個人都是滿嘴的酒氣,李全壽和李博文共乘一騎,現在更是已經小臉通紅的睡了過去,呼出的氣息中也是酒氣濃重,心中雖是暗罵幾個人實在是膽大妄為,不知分寸,但還是張羅著將幾個人讓進了府里。
對于這個被趙石順手撿回來的李博文李某人,安排到也簡單,掛個王府幕僚地身份便罷了,不過住處卻被安排到了護衛那里。
來到景王府這樣地地方是李博文沒有想到的,不過還算他有些心理準備,表現的也算平靜自如,但他那副有毒地舌頭也老老實實的收了起來,沒有一見面就給李老難堪。
這一夜雖不平靜,但也沒有什么大事發生,各人各自散去休息不提。
第二天一天生活照舊,吃罷早飯便去陳老先生那里報道,李全壽還沉浸在昨天一天的歡樂當中,只要一有了閑功夫,這嘴巴就不停的說起昨天的事情,孩子心性顯露無疑。
到了晚間,回到竹林的趙石正打算去看看自己找回來的先生是不是給他些差事干干,考察一下其能力如何,董總管卻是找上了門兒來,李玄瑾傳喚,此時的趙石經過兩日的思慮,也算想得明白了,朝廷中的紛爭他懂得不多,以他現在的身份想那么長遠也是無濟于事,只有見步行步,等待時機了。
跟著這位好些日子沒見的董總管來到王府書房,里面已經等著了好幾個人,除了雷打不動的齊子平,胡沉舟之外,還有就是陳老先生了,剩下的還有一個姓王的幕僚。
“武舉可能要。”待得眾人坐定,香茶送上,閑雜人等退出去,了一句出來,看他儀態閑疏的樣子,這個消息雖然讓眾人很是驚訝,但卻并不緊張。
在這個時候,在座的都是些沉得住氣的,都知道李玄瑾還有話說的,也沒有誰心急火燎的問出聲來,都是將目光轉到李玄瑾的身上,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們一定奇怪,武舉乃國朝論才大典,怎會有提前之說吧?昨日我進宮去見了父皇,建立武學之事已得父皇首肯,就在明春試行,這樣一來,明春的時候事情便有些繁冗,不好處置,反正此時剛到盛夏,秋天時父皇大壽,每次壽期也有演武一說,武舉在那時舉行也正和父皇的心意,還可以為明春武學建立造勢,時間雖然緊了些,但卻是難得的一件好事。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事情不能說辦就辦。也要跟朝臣商量之后才行的,不過我看此事多半是定下來了,這樣一來…”
說到這里李玄瑾頓了頓聲音,眼睛已經瞅向了趙石,笑著道:“趙石,這兩件事可都與你有關啊,今后這幾個月你要多作準備,這次武舉和往年大大不同。乃皇上親自主考。國朝以來也沒有幾次地。機會難得,你要把握好了才是,至于其他的嘛,都統統放下,若你中了武狀元,本王親自給你慶功。”
這個消息卻是有些突然,不過于他自身沒有多大的壞處。武舉其實和文選差不太多,都是要出狀元,探花,榜眼的,不過科舉考試由于參加的都是些文人士子,禮部文員整日里琢磨的都是什么?所以這規矩定的也就嚴格異常,相對來說武舉由兵部主持,都是些武人。就顯得粗糙一些。不過和南方諸國重文輕武不同,大秦武舉向來就是一場盛事,諸軍邊鎮都有選送名額。民間各州府也有選勇武矯健者參會的慣例,歷代皇帝也十分重視,州府團練,禁軍,羽林,邊鎮,若是哪個連續幾年成績不好,皇帝還會時不時地下旨申斥,對武官考績也是頗有影響,這樣一來,這武舉想不盛大也是不行地了。
開始時尚是一年一次,后來參加者越來越多,比之科考地規模有過之而無及了,這規矩也就越定越詳細,不過大多還是參照科舉成例來的,在年頭上也改成了兩年一次,而且都選在戰事不怎發生的春季。
在參選資格上也顯得有些混亂,像平民百姓參加是可以的,像軍中將校也能參與,有的將軍寂寞難耐也可以下場比劃,得身份尊貴者推薦之人也行,身份難免五花八門,不過過去這么多年,一些規矩也就約定俗成,一般情況下,官階在六品以上的武官便不會輕易參加武舉,得了武狀元固然榮耀非常,對仕途也頗有幫助,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個軍中將官,被個小兵挑翻下馬,弄個灰頭土臉的,豈不淪為他人笑柄?給兵部地那些大佬們看見,一個不好記住你的名字,嗯,這之后估計前程也是毀了不是?
武舉的一些規矩趙石現在還并不怎知道,但他也并不擔心,自然會有人告訴他的,這時也只是點頭躬身道了一句:“謝王爺。”罷了。
“王爺,武舉提前固然事出有因,但宣示諸軍,各個州府…:雖說是明春建立,但這準備的事情可能也得從現在開始吧?事情如此繁冗沉重,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李玄瑾看著說話的齊子平,搖頭苦笑道:“這些事哪一件不是國朝大事?你道我不想按部就班,一件件的梳理嗎?但時間緊迫啊,至于緣故嘛,現在還不好說,反正你們只要知道,這幾件事要辦的好,辦地妥當了,是對大秦有百利而無一害地事情…
即便是事情辦砸了,我也可以說是無愧于大秦,無愧于歷代先皇…
他話說的雖然含糊,確實也讓人覺得迫切之極,但這決心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都是一陣默然,半晌過后,陳老先生清咳了一聲道:“王爺地志氣我們都知道,但事情總得分清楚主次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這幾件事皆與兵部有關,所以整飭兵部便也是重中之重,看樣子王爺是想拿出些雷霆手段的了?”
見李玄瑾微露贊許之色,點了點頭,陳老先生接著說道:“既然如此,武舉到不用多慮什么,今時雖然不同往日,但規矩盡可照搬往年成例,不過要緊的是皇上的大壽,這卻要和禮部打上許多交道的,禮部尚書曾聞遠那里…
李玄瑾眼光閃動了幾下,緩緩道:“曾聞遠現在已 入骨,確實不好說話,先生可有以教我?”
陳老先生撫須一笑,“曾聞遠老年喪子,確實得人憐憫,不過曾度雖然失蹤,官司還有的打的,畢竟他的隨從之中有人謀刺王爺,曾聞遠為人父者,一個管教不嚴的罪過總逃不掉的,再加上這人年紀已經老邁不堪,這幾年間已經很少屬理部務。皇上不過是念他有些德望才一直沒有撤換罷了。
但如今嘛,他先是棄王爺而去,操守實不為人所稱道,接著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如今更是倚老賣老,每每在皇上面前哭訴王爺地不是,實是自掘墳墓之舉。
嗯,王爺如今只需和禮部侍郎方謙談上一談。再到楊相那里說說。一個辭官歸老應該是其不錯的歸宿…
李玄瑾聽罷立時面露喜色。但隨即便掩了過去,點頭道:“不錯,他畢竟曾是本王的老師,如此年紀不宜再操勞過多,本王也不為己甚,讓他去享那調孫之樂到也不錯。”
“還有就是武學之事了,王爺可有了自己的章程?”陳老先生接著問道。
李玄瑾笑了笑。“嗯,此事事關大秦社稷,不得不慎之又慎,所以父皇那里只允了試行,細致些的功夫還得有關人等商量,不過這武學山長的人選本王卻已經選好了的。”
“呃?王爺竟然已經有了適當的人選,不知是誰?”胡沉舟臉上現出驚訝之色,這事昨日才提。今天就已經進展到了這個地步。難怪他心中驚訝了。
“就是大將軍折木清,折大將軍。”
這句話一說,書房之中氣氛便是為之一凝。不說其他人,就說趙石也是心中有些不自在,昨天晚上剛得罪了折家地人,今天卻聽到把個山長給了那位折大將軍,這感覺到也頗為地微妙。
武學山長若說也不是什么官職,但卻必定是要德高望重之人才行,這好處嘛,便是個門生故吏滿天下了,若那位折大將軍當了武學山長,這之后數年間,只要從武學出來地,都得管這位折大將軍叫上一聲老師,只這個人脈,就可以成為一個世家興起的基礎,更何況折家還是大秦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呢。
良久過后,卻是那位王先生說了話,這人四十多歲年紀,聲音有些暗啞,不緊不慢的,看上去很持重一個人,這時只聽他說道:“王爺…第二人想的,但他是折家的家主,折家本就勢大,這樣一來,不過數年…的吧?”
他說地雖然含糊,但在座眾人都是明白人,他的意思正是說中的其他人心中所想,胡沉舟和齊子平兩個都是默默點頭,趙石心底也不怎希望折家聲勢再盛上一些的,雖不說話,但這心底里未嘗不是贊同的。
只那陳老先生微一凝思,便微笑了起來,撫掌道:“王爺果然英明,折大將軍任武學山長最是合適不過。”
這書房之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進來的,在座的自然都是景王心腹,他說話便也沒了多少顧忌,接著說道:“老朽自為王爺解釋之,但有不對的地方,還請王爺指正。”
“先生但說無妨。”
“這樣作好處有三,第一,武學初立,確實需要像折大將軍這樣德望足夠之人坐鎮才成。
這第二嘛,折大將軍在西北軍中威勢不做第二人想,對軍旅之事又極是熟悉,軍中人等地才干能力估計也瞞不過他地眼睛,這武學的教授便要著落在大將軍的身上了,卻也省了王爺許多麻煩不是?
這第三點嘛,整飭兵部卻要從折家子弟開始,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就算折大將軍嚴剛方正,這個天大地人情卻也要記在心里的,這樣一來,兵部事宜卻要順暢許多了,再有,大將軍此次回京述職…不過是在京里任職罷了,照大將軍的年歲,估計也就是個閑職,王爺此舉確如雪中送碳,能不為大將軍心動?
至于皇上那里嘛,卻是有些顧忌在的,不過武學新建,這規條只要琢磨好了,也不怕一人獨專之事的,這就是細致功夫了,還要請幾個老成的來磋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