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夫妻陪著曹家父子一起用完了飯,打著飽嗝把曹沖)F大呼小叫著讓曹沖上香茶,喝了幾口撲鼻清香的茶涮了涮滿嘴的油膩之后,他向曹沖挪近了幾步,擠了擠眼睛笑道:“曹驃騎,這些天在家年過得安生吧?過來拜年送禮的不少吧,我看前面兩個側房都堆滿了。”
曹沖端著茶杯呷著,似笑非笑的看著荀惲,笑道:“姊夫不會是眼紅我家收的禮多吧?那些大都是送給王爺的,跟我可沒什么關系,你別看我現在掌著北軍,可是百官中除了荊益一系的,大部分人都沒什么好臉色給我看,來送禮的要么是給王爺的,要么是給子桓的,就算是子建的客人,也比我多些。”
荀惲有些意外,不過他的意思當然不是來查曹沖收了多少禮,他笑了笑,接著說道:“岳父大人在家享受天倫之樂,有你們這幾個出息的兒子陪著,逍遙之極,樂不思歸,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他終究還是大將軍,丞相,這年都過了十天了,是不是也該…”他說著,伸出手指指了指皇宮的方向。
曹沖沒有說話,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靜靜的想了想。曹操是丞相,是大將軍,理當在大年初一就給皇帝去賀新春,參加第一天的朝會,可是曹操沒去,連派人去應付一下都沒有,不僅他沒去,曹沖也沒有去,父子兩人似乎玩得太開心,把這事兒給忘了,忘了這許縣還有個皇帝。他們也一直在看天子的反應,本以為皇后曹節會先難的,沒想到卻是荀惲跑來說這事。
“王爺…心臟不好,怕受驚嚇。”曹沖想了想,宛爾一笑,說了個莫名其妙的借口。荀愣了一下,還沒明白過來,曹沖又接著說:“我膽兒小,看到那些明晃晃的勾戟長鎩,心里就慌,所以…沒敢去丟人。”
荀惲一愣,立刻明白過來了,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差點將剛喝下去的茶水噴出來。他一邊擦著嘴,一邊用手指點著曹沖笑道:“你啊,虧你手下還有三千威鎮天下的長鎩軍,居然會怕我那幾枝破爛長戟長鎩。誰讓你位比三公,又掌著兵權呢,我想被指著喉嚨,還沒這么資格呢。”
曹沖微笑不語,自顧自的喝著茶,悠閑自得。
荀惲笑了一陣,見曹沖不搭他的話茬,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有些僵,他為難的摸了摸下巴,微皺著眉頭說道:“倉舒,你也知道的,這三公帶兵入見,叉戟交頸而行,這是我朝的規矩,也不是為你們父子所設,如果…如果因此你們就不去見駕,是不是有些…”
曹沖還是沒吭聲,他當然知道這是規矩,可這確實也太嚇人了,萬一哪天天子瘋了,讓人下手擊殺當場,他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豈不是立馬就被廢了。曹操當初就是因為被嚇得不輕,從此不再見駕,有事上個表就完了,這次好容易把他請到許縣來了,也不用給天子女婿、皇后女兒下跪了,沒想到還是沒想周全,居然見駕的時候還有這么個破事兒。老曹想起那次的經歷,就渾身冷汗,現在他貴極人臣,兒孫滿堂的,何必去受這冤枉氣呢。索性不去見駕了,窩在家里和兒孫們做游戲,自得其樂。
從曹沖的角度來說,他當然也不喜歡這事,老曹沒幾次見了,他曹沖還正是點鐘的太陽,以后見的機會多了,要是每次都這么快,遲早得嚇出病來。所以他也不去。
正月十五,就要進行閱兵大典了,結果大漢朝最尊重的兩個將軍,名義上的配角,實際上的主角不去見名義上的主角,實際上的配角,這事兒就搞得有些怪異了。天子心里憋火,可是又不好直接問,皇后也顧著面子,這父子倆不去,她也不好來,最后沒辦法,任務還是落到張昭的身上。張昭想了半天,也沒辦法,只好去找荀彧了,他們雖然因為九品官人法吵得面紅耳赤,可是還是好朋友,平常不討論九品官人法的時候,還在一起喝茶聊天。
荀彧正忙著寫文章呢。還真沒注意這事。聽張昭這么一說。就把荀夫妻趕回來提前拜年了。
“那怎么辦?”荀惲撓著頭。
“規矩是人定地。天子一句話地事情。有這么為難嗎?”曹沖撇了撇嘴笑了。“再說了。這幾年這么多新鮮事兒天子都允了。這么一個不合理地規矩。改了也無妨。三公都是國之重臣。為何要受這屈辱?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地定地這規矩。”
荀惲碰了一軟釘子。也無法可想。他笑了笑。不再提這個話題。
曹沖卻笑道:“你們既然都來了。我就不另派人去通知了。明天我和文倩她們幾個帶著孩子一起去見岳父大人。你可要準備準備。說不準。父親也會去。”
“哦?這就好。”荀立刻如釋重負。既然曹操要去見荀彧。這事就不用他操心了。到時候由他們自己去談吧。他心里地石頭放下了。立刻輕松起來。拉著曹沖談笑風生。天南海北地一陣吹。
兩人正吹得開心,忽然曹宇笑嘻嘻的走了進來,朝著荀惲笑了笑,湊到曹沖身邊細聲笑道:“兄長,那個去卑又來了。”
曹沖一聽,皺起了眉頭,為難的撓了撓眉梢。去年阿迪拐、阿眉拐去接蔡,左右為難,一方面是分離了七八年的兒子就在門外,豈有不見之理?一方面又勾起了讓她的那十二年時光,可以說,她本來應該最幸福的十二年時光全被葬送在那個草原上,雖然那個草愿很美,可是那段時光對她來說,卻是心酸和屈辱,如果說還有一點溫馨的話,就只有兩個兒子。
阿迪拐兄弟聽說母親不愿意見他們,兄弟兩個跪倒在學院門外,放聲大哭,好在學院里的學生大部分都放假了,要不然可就真熱鬧了,就算這樣事情也鬧得不小。最后還是周不疑讓曹憲去勸蔡;;讓他們來了,你自己又確實想念兒子,還是讓他們進來吧,以前的屈辱不是你的錯,是我整個大漢的屈辱,在那個時候遭罪的也不是你一個,何必因此而拋棄母子親情呢,早知 倉舒當初就應該同意你嫁給董祀才對,現在你不認他TT)讓倉舒為難?
蔡,只是面子上過不去,聽曹憲這么一勸,總算有了臺階,母子相見,痛哭一場,隨后與周不疑他們一起在阿迪拐等人的護衛下離開長安,趕回許縣。蔡的,這次她來了家人,曹沖給她安排了一個獨院,配備了仆役,想讓她家人團聚,過個團圓年,哪知道蔡去卑進門,甚至見都不見他一眼。去卑本來想和蔡就不活了。曹沖也不敢再說什么,捏著鼻子灰溜溜的出來了。
去卑很有耐心,他把曹沖這兒當成了自己家了,有事沒事就來求求情,最后都不知道他是來請曹沖去說情呢,還是蹭吃蹭喝,愣是除夕都是在曹家過的,好吃好喝不談,還順帶著遠遠的瞅了一眼如今已經風光漸去的蔡 聽說去卑又來了,曹沖直撓頭,可是也不能說不見,他想了想說道:“讓他進來吧,大不了又被這個夯貨蹭一頓。”
曹宇等人笑了。
不大一會兒,去卑進來了,高大的身軀弓著,老遠就對曹沖和荀惲等人行禮,一臉焦急的顏色,一開口先敘了一番苦,說是在蔡被削了面子,再一次被蔡府的仆人用掃帚趕出來了。說得曹沖都有些替他心酸不已,怎么說他也是堂堂的匈奴右賢王,如今都成了許縣的笑話了。許縣的百官在笑話去卑的同時,也由衷的感到了大漢國這幾年國勢略有恢復之后才帶來的尊嚴,換了十年前,匈奴人哪有這么聽話,說不準帶著人沖進去搶了就跑都有可能,細說起來,這都是驃騎將軍打出來的威風,要不是他安排幾萬大軍把匈奴人一圍,匈奴人哪有這么規矩。
“右賢王,委屈你了,不過你也知道,我這做學生的也不能委屈先生,對吧,還請你原諒,這件事兒我真的幫不了忙,要不,你喝兩口茶消消氣?”曹沖安慰著去卑。
去卑拱手說道:“多謝將軍,不過,去卑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將軍成全。”
曹沖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去卑,勉強笑了一笑,這個去卑太精明了,別看他長得五大三粗的,可是心眼兒很多,一不小心就能中他的圈套。
“你說說看,能不能成全,還得等我聽了再說。”曹沖先把防線設好。
“將軍,”去卑清了清嗓子,謙卑的笑道:“我聽說鮮卑人來請求和親,我想著,將軍能不能請示天子,將蔡先生以和親的形式賜與去卑,這樣我們夫妻母子團圓,又是匈漢兩家和好,豈不是兩全齊美,也能成全一段佳話?”
曹沖一聽,先是心中一動,隨即火大了。在其他人看來,去卑的辦法確實是個好辦法,如果以天子的名義下詔,讓蔡來說,倒是名正言順,能解決現在面子上的問題。可是曹沖卻對這種鳥事頗不感冒,且不說匈奴人現在沒力量惹事,就算他們有力量惹事,曹沖也傾向于用刀劍來解決問題,而不是送女人去和親,更不可能以這種形式逼著蔡“你從哪兒聽說鮮卑人來請求和親的?”
去卑有些驚訝:“將軍不知道嗎?鮮卑的使者跟著盧毓盧大人一起來的,在驛館里就住在我的隔壁,他親口對我說的。”
“有這事?”曹沖吃了一驚,和荀惲相互看了一眼,隨即冷靜下來,想不到曹的人居然把這事真的辦成了,看來這鮮卑人也真是慫蛋了。這么說曹今天可就是雙喜臨門了,又是遼東大捷,又是鮮卑來降。如果真讓他勸降了鮮卑,他現在的實力也相當可觀啊,兗豫青徐冀五州因為九品官人法的問題而偏向他那一邊,不管九品官人法最后能不能成,他們都會對他有好感,幽州又是他拿下的,雖說還有趙云、曹彰在,但是曹的影響力實在不小,如果再被他在鮮卑人里面立下了根基,那還得了?
曹沖瞬間估量了一下自已和曹的勢力范圍,忽然之間現,貌似大漢十二州再加司隸,他們兩基本是平分秋色,自己并沒有占多大的便宜。他打了七八年的仗,才占了半壁江山,略占上風而已,而曹一個九品官人法,就占了半壁江山,而且還占了大漢人才最多的地盤。
世家的實力,果然不可小覷,自己開始有些小看這些世家的力量了。
鮮卑人來和親這事不能成,不管是不是因為曹的原因,這事都不能成,曹沖不喜歡這種用女人來求平安的方式。當然了,換一種方式,他倒是不反對。
曹沖笑了,嘴角挑起,眼睛笑得象彎月,去卑心頭一怔,立刻提高了警惕,他雖然沒有見過曹沖這么笑過,但是老曹這么笑的時候,通常都是有陰謀的,這父子倆是一道坯,不能不防。
“將軍…”去卑怯怯的問道。
“右賢王,你們匈奴人也想和親?是你的想法,還是單于的想法?”曹沖笑瞇瞇的問道。
去卑想了想,這當然是他的想法,單于呼廚泉一聽鮮卑人來了就急了,哪里會想到也來和親這種事,不過,估計他也不會反對的。去卑笑了笑說道:“是我的想法,不過,我想,我家單于一定會很樂意成為大漢朝皇帝陛下的女婿的。
我聽說皇帝陛下有兩個已成年的公主,我們希望能娶大公主為我大匈奴的氏。”
靠,曹沖暗罵了一聲,這個去卑還真是精明,做女媚也要做個大女婿,連皇帝有幾個適齡的公主都想明白了,大概他也覺得曹家勢大,只要曹家答應了,天子也沒招,所以直截了當的向他提出要娶大公主了。
曹沖搖了搖頭,不置可否,他摸著下巴打 說自話的去卑,忽然問道:“右賢王,你對鮮卑人熟T
去卑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說和親的事呢,怎么扯到鮮卑去了,難道他想打聽一下鮮卑人的實力,再談是否要和親的問題?他想了想說道:“經常打仗,了解一些情況,他們現在最大的勢力是兩個,一個是柯比能,一個是步度根…”
“沒有一個叫柯比熊的嗎?”曹沖皺起了眉頭,想起前世看過的一本極好的穿越三國,貌似里面那個鮮卑人叫柯比熊的,怎么成了柯比能,難道四個爪爪被人剁了?
去卑細細的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沒有,只有這個柯比能,他原先是個小種鮮卑,因為斷法平均,打仗勇猛,才被推為大人的。”
“哦!”曹沖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問道:“那鮮卑人里面有沒有一個漂亮女人叫風雪的?”
“有啊,將軍怎么知道?”去卑驚叫起來,這將軍還真是神了,連鮮卑的漂亮女人都知道。曹沖一聽,也來了興趣,他對那個白衣如雪的洋美人一直印象深刻,沒想到能看到真的了。剛要再問,去卑后面的兩句話立刻潑了他一頭冷水。
“風雪是牛頭部落的風裂大人的女兒,風裂大人戰敗之后,她就成了拓拔家的戰利品,后來被柯比能贖了過來。她大概…有五十多歲了吧。三十年前的時候,我見過她一次,啊呀,那真叫一個漂亮…”去卑講得眉毛色舞,曹沖的心思卻是從頭涼到腳,五十多歲?開什么玩笑,甄氏那么漂亮的人,才三十六歲都顯出了老態,一個鮮卑女人,再漂亮也擋不住草原上的風吹三十幾年啊,五十多歲還不成了老絲瓜?自己還是來得太遲了啊,那些成名的漂亮女人一個也沒趕上,就一孫尚香還是個野蠻女友。
“那鮮卑還有其他漂亮女人嗎?”曹沖無精打采的問道。
去卑正講得開心呢,見曹沖沒什么興趣再聽,只得打住了話題,他雖然有些奇怪曹沖怎么會打聽鮮卑的女人,可是還是好好的想了想說道:“好象沒有聽說過什么美人,步度根、柯比能都有妹妹、女兒,可沒聽說過有美人的。將軍莫非?”
“他們不是要和親嗎?沒有美人和什么親?”曹沖陰險的一笑。去卑愣了一下,隨口說道:“將軍,這和親跟鮮卑女人有什么關系?是大漢的公主去鮮卑的。”
“這次不一樣了。”曹沖笑道:“他要來和親可以,把他們最漂亮的女人送來讓我們挑,我們天子看中了,才有和親的可能。你們匈奴人如果想和親,也回去挑幾個美人來吧,要不然可就來不及了,很可能被鮮卑人搶了先。”
“這…”去卑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又驚又怒的看著曹沖,忽然之間又笑了,他松下了腰,穩穩的坐在自己的腿上:“將軍說得對,我回去報與單于便是。”
曹沖見去卑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呵呵一笑,不再多說。去卑說完了和親的事,又說起了討賑災的事,今年匈奴人和鮮卑人一樣都遭了災,部落里艱難度日,與他們類似,涼州的羌人也一樣受了災,他們都來向天子要賑災,要不然很難熬過開春,天子心情不錯,把這事交給了丞相府,丞相府又責成河南尹劉巴和鎮守關中的司隸校尉鐘負責這件事,雖說今年大漢的收成也不怎么好,不能同時支撐兩個戰場作戰,但給他們一點活命糧還有綽綽有余的。天子的詔書一下,劉巴很快就調集了一批糧食,運往美稷,把呼廚泉單于樂得合不攏嘴。同樣,羌人也得到了關中和涼州的賑災,感激的羌人特地派了人到許縣來感謝天子,感謝丞相,感謝驃騎將軍大人。
他們一來,讓去卑現了其中的問題。
羌人得到的賑災數額,遠遠高于匈奴人,就算按人頭平均下來,羌人所能拿到的物資,也比匈奴人高,甚至接近于大漢朝對受災漢人百姓的賑濟,比匈奴人足足高出三分之一。
匈奴人本來以為今年大漢朝收成不好,數量少一點情有可由,沒想到他們卻是被大漢朝故意輕視了。去卑和單于一商量,直覺的認為這是劉巴有搞鬼,甚至有可能是曹沖在搞鬼,要知道以前大漢朝賑災的時候,匈奴人和羌人是一樣的,而且都比漢人百姓高,這次倒好,全反過來了,匈奴人更慘,連羌人都不如。
曹沖聽去卑說起這事,他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這事我知道,也是我安排的。有些情況你還不太清楚,我可以給你解釋一下。羌人的配額也分兩種,一種是在我大漢境內編戶的,他們領取和我大漢百姓一樣數量的救濟,保證他們能溫飽無憂的到今年的秋收。一種是跟你們匈奴一樣的,都是蕃屬,但是他們從關中領,人口也少一些,所以他們領取我大漢百姓七成的求濟,其余不足的部分用牛羊來貿易補齊。你們匈奴人,只有我大漢百姓的五成。怎么?你們有什么不解的?”
去卑一下子愣住了,他看著曹沖有些陰冷的面孔,勃然的怒氣憋在了心里,居然沒敢出來,他猶豫了一下,有些膽怯的笑了笑,搓著手說道:“將軍,這卻是為何,以往大漢朝給我們救濟,都是比你們的百姓還要多的。今年一下子少了這么多,我們還以為大漢朝收成不好所至,怎么…”
曹沖撇了撇嘴笑了:“我大漢今年收成是不太好,不過,也沒有不好到差這幾十萬石糧食的地步。”他頓了頓又說道:“我大漢的糧食,當然先要滿足我大漢子民的生活,屬國羌人也好,你們匈奴人也好,都是屬國,承擔的義務遠遠沒有我大漢子民多,怎么能享受與我大漢子民同等的賑濟?我們只能解決你們一時的困難,不能保證你們一定不會餓死人,更何況我們還是開了邊市,允許你們用牛羊來換糧食的。你們所缺的部分,可以通過貿易來補齊啊。怎么,右賢王大人,你有什么不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