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謖看著外面“嗤”的笑了一聲,撇著嘴不屑的說道:“蒯元吉面色失常,言語慌張,必然有詐,而且外面他的兩個士卒對他神態不恭,實在不象他的手下應有的樣子,讓人一看就覺得有問題。兄長是關心則亂,一時被使君過世的消息給驚住了,放在平日,豈有需要我提醒的道理。”
馬良一聽怔了片刻,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到要害處,冷汗立刻從額頭上滾落下來。他連忙對馬謖拱手施了一禮:“幼常,今天要不是你,至少要有幾百顆人頭落地。”
馬謖還禮,想了一想說道:“這也不妥,你如果出城,雖然劉豫州不來,我馬家也脫不了干系,既然如此,兄長還是立刻去見蒯越,把蒯祺說的消息告訴他,讓他無話可說,我去樊城。”
馬良一聽,連連點頭,兄弟二人分頭出了府,馬良去找蒯越告密,而馬謖卻悄悄的出了府,不動聲色的出了城,一到城外,他飛身上馬,直奔樊城而去。
馬謖剛出城不久,蒯越和裴潛就從西城門城樓上現出身來,看著馬謖消失在官道綠蔭叢中的身影,蒯越略有遺憾的拍了拍城磚:“可惜,元吉還是被人看出了破綻。”
裴潛笑道:“元吉為人忠厚,頗有其父之風,這等詭詐之事,他做起來確實有些力不從心。馬家兄弟號稱‘馬家五常,白眉最良’,其實這個幼常也不弱于其兄馬季常。不過年紀尚幼,不為眾人所知罷了。我看啊,這事說不定就是這個馬幼常識破的。”
蒯越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文行,昨日才過江,舟車勞頓,還是跟我回府先休息一下再說吧,這件事成了是錦上添花,不成也無關緊要,丞相大軍已到,劉玄德只有望風而逃的份。”
裴潛笑道:“異度兄謙遜了,就算丞相大軍不到,憑著異度兄手中的雄兵,不用蔡德珪幫忙,你一個人也可以打得劉玄德望風而逃。”
蒯越笑著搖了搖手,一邊與裴潛并肩而行一邊說道:“文行謬贊,我哪有這等本事,我這一萬多人,守城是夠了,真要拉出去野戰,哪是劉備的對手。你久在長沙,長沙那邊情況如何?還請文行講上一講。”
“敢不從命。潛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裴潛淡淡一笑:“不過異度兄還是先把藏著的美酒拿出來先讓我解饞解乏再說。”
“你啊,去了長沙這么久,還惦記著我那兩甕酒,放心,給你留著呢。”蒯度失笑道。
就在蒯祺被蒯越叫去之前,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劉先已經帶著人,帶著劉琮投降的書信縱馬出了北城門。他有些累,卻又有些亢奮,昨天夜里,劉表咽下了最后一口氣,然后蔡瑁和蒯越就把他們幾個大家族的人招集到了一起,沒花多長時間議論,劉琮就成了繼任的荊州牧,當然了,面對著蔡家的那些全副武裝的家兵,再面對著蔡瑁張允寒光閃閃的眼神,再被梨花帶雨的一大一小兩個蔡夫人一哭,別說他們不反對劉琮繼位,就算反對也沒人敢說出來。
當然,劉琮這位子也只是暫時坐坐而已。繼位之爭一定,大家議的就是朝庭的大軍南下,荊州是戰是降的問題。被父親過世的悲哀和繼位的大喜沖得有點頭暈的劉琮還想著據有荊襄,對抗曹軍,保有這一畝三分地,做個實際上的獨立王國,卻被東曹掾傅巽幾句話給問得信心全無,立刻在求降書上簽了字。
傅巽問他:“將軍比劉備如何?”
劉琮倒也老實,略微一想就說道:“我不如他。”
傅巽一笑:“既然將軍不如他,就算是保住了荊州,最后是將軍的荊州,還是劉備的荊州?”接著又問道:“將軍你覺得劉備比曹丞相如何?”
劉琮細眉毛皺得更高了,想了想又說:“還是不如?”
傅巽笑道:“那結果不是很明白嗎?現在將軍不如劉備,想靠著劉備來抵抗丞相大軍,無異于緣木求魚。就算是萬幸保住了荊州,這荊州遲早也是劉備的,不是將軍的。將軍最后終歸要失去荊州,與其受制于劉備,不如降于朝庭,江東未下,劉備尚在,益州漢中西涼都非朝庭所能掌控,將軍此時歸順朝庭,朝庭必不至于有負將軍,將軍還有什么猶豫的呢?”
劉琮還要考慮,蒯越適時的說了劉備聯合劉琦,想要帶兵回襄陽奪位的事,劉琮一聽,大驚失色,立刻提起筆在準備好的降書上簽了名,拿起才佩了不到一盞茶功夫的官印用了印,立刻委托劉先帶著人北上迎接曹操大軍。
荊州眾人一直都很平靜,似乎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好久,又象是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并沒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就象,就象是吃頓飯那樣簡單,那樣不值一提。
劉先強打精神,撐著一夜未睡的疲乏,縱馬飛馳,他知道葉縣被屠了,如果自己能早到一天,搶在宛城城破之前趕到,宛城還有可能保住,萬一因為自己遲到了一步,宛城這個大城,可能就成了尸山血海。文聘文仲業那個人他知道,沒有荊州牧的降書,他就是打到最后一個,也不會投降的。
他不想宛城也成為葉縣,畢竟那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最近外甥周不疑的來信中,總是提到他侍奉的公子曹沖珍惜人命,甚至到了有些婦人之仁的地步。他不免有些好笑,久聞這個倉舒公子仁厚,沒想到到這個地步,看來還是年輕。
不過,他劉先也不覺得宛城的那些人就命如草芥,死不足惜。
所以他一路上顧不上吃點東西,馬不停蹄的向北狂奔,任憑官道上飛起的煙塵象一條黃龍,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后,張牙舞爪,似欲噬人。
他甚至有些不顧座下馬匹的死活,看了一眼張著嘴狂喘的戰馬,他估摸了一下,到前面驛站要換馬了。剛到新野城外的長亭,劉先沒等馬停穩,就飛身下了馬,亮出手中的腰牌沖著搶出門來的亭長大喝道:“緊急軍情,速速更換馬匹。”
沖出門來有些緊張的亭長一看他手中的信物,連忙應是。劉先理都沒理他,沖進長亭,將亭長正在吃的早餐一掃而光,又沖到廚房里,將屋里蒸著的面食匆匆的打了個包裹,拎起來就走,門外亭長剛準備好馬匹,劉先就帶著幾個象劫匪一樣的隨從跳上馬,狂奔而去。
亭長詫異的看了看他們的背影,抬起袖子遮住了嗆人的灰塵,對拎著刀奔出門來的求盜說道:“劉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曹軍不是還在宛城嗎?怎么慌得這個樣子?”
求盜也大惑不解,撓了撓亂糟糟還沒來得及梳洗的頭發說道:“就是,嚇得我還以為有強盜來了呢,你看我衣服都沒穿好就出來了,幸好還早,沒被人看見,要不然可就丟人丟大了。”
亭長笑了一聲:“真有強盜來了,就你這樣,也是出來被人砍的命,可不是丟人那么簡單。唉,先回去吧,這幾匹馬的帳還可以明天再報,今天的早飯卻得重做啰,這劉大人也是,平時看起來挺斯文的一個人,今天象個劫匪似的,連吃的都搶。”
就在亭長嘀咕的時候,劉先已經高舉令牌,一路高喊著穿城而過,在剛剛開城的新野城里引起了一路罵聲,嚇得城門口的士卒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大事。他出了新野北城門,順著官道剛飛奔出十里,拐過一個大彎,座下馬忽然馬失前蹄,接著他就騰云駕霧的飛了起來。摔了個暈天轉地,吃了一嘴的土,他剛想昂起頭吐出嘴里的土,大罵幾句以解心頭怒火,背上卻被人踩了一腳,緊接著就被人迅速無比的綁成一個肉粽,然后生拉硬拽的將他拖到一個全副武裝的軍官面前。
“將軍,這是第五個,看樣子是個大人物,后面還有幾個隨從呢。”背后有人叫道。
劉先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個全副武裝,頂盔貫甲,一臉殺氣的將軍,心臟猛的狂跳起來。他掙了掙大聲叫道:“是蕩寇將軍張文遠嗎?我是荊州別駕劉先劉始宗,有急事要求見丞相大人。”
張遼吃了一驚,仔細看了一眼,連忙趕上前來,解開劉先身上的繩索,大笑道:“始宗先生怎么到這兒來了,真不好意思,讓你摔這么個大跟頭。”說著,回過頭踢了那個不解的親兵一腳:“你們這些兔崽子,荊州的始宗先生都不認識,還下這么重的手,回頭看我收拾你們。”
劉先顧不得聽他虛偽的道歉,連忙拉著他說道:“文遠將軍,你既然到了新野,想來是奇兵了,是你的兵,還是丞相大人親自來了?”
張遼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丞相大人親自領的兵,始宗先生這么急著見丞相大人,有什么事?”
劉先松了口氣,一陣冷汗卻從額頭滾落,天啦,丞相大人親自帶著大軍居然已經到了新野,那豈不是離襄陽不遠,這樣子是要奇襲襄陽樊城啊,劉琮那個笨蛋還想著要靠劉備抵擋呢,大軍都到了眼皮底下,他們還蒙在鼓里呢。萬幸,萬幸,要不然…他搖了搖頭,不也再想下去了。
“快帶我去見丞相大人,我有重要事情。”劉先連聲催道。
張遼一見他心急火燎的不住口要見丞相,知道必有大事,連忙帶著他向旁邊的山窩深處走去。劉先看著慢慢展現在眼前的看不到頭的大營,心中慶幸不已,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張遼的話,跟著張遼急匆匆的走進了曹操的中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