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也是看中了伯玉?”劉表一笑,似乎很欣喜終于有人同意自己的看法了。這件事他不是沒有跟蔡氏兄妹透過風,就是蒯越、韓嵩、劉先等人他也在話里話外的問過他們的意思,不過他們要么是哼哼哈哈,要么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個準主意。當然也不能說沒有,比如說蔡氏,她就直接反對立伯玉,力挺仲玉,說仲玉更聰明,更有能力,不象伯玉那般老實無用。他能不知道這個年少的妻子想什么嗎?真是笑話。
“啊…這個…”劉備渾身冷汗,腦子飛快的轉了幾圈,接著說道:“仲玉(劉琮)雖然年輕些,卻也是大智若愚,胸有機抒,少年老成,再加上有德珪、異度等大才相輔,也足以勝任。”
劉表“哦”了一聲,有些意外的盯著劉備,他實在沒想到劉備會這么想。他不是一直和伯玉比較好嗎?怎么也看好仲玉?仲玉那樣子是大智若愚?難道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才覺得仲玉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還是因為自己對那個年輕的妻子有些下意識的抗拒,這才連帶了仲玉。是啊,仲玉小時候還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或者,劉備是覺得兩個都差不多,都不足以擔負重任?
他有些為難的抬起頭想了想,覺得有些疲乏,不禁向錦被上靠了靠,想了一會又說道:“既然賢弟也覺得他們都可以,那就再想想吧。不過,我聽說陶恭祖曾經把徐州托付給賢弟,有先賢在前,我也不敢落后,賢弟如果看他們可以托付,就請多多相佐,如果他們實在不堪,這荊州…就交給賢弟吧,總比…落到曹賊手中的好。”
劉備一時也搞不明白了,這伏兵究竟是蔡瑁準備了來逼自己支持劉琮呢,還是劉表準備了來對付自己呢,當年陶恭祖托付徐州的時候可沒有伏兵在床后啊。不過,總之一句話,今天自己是失策了,這個關頭說錯一句話,小命就沒了。
他連忙咳嗽了一聲,謙虛的笑道:“兄長說的哪里話,別說伯玉仲玉二位侄兒都是可造之材,就算是他們都擔不起重任,不是還有德珪、異度他們嗎,治理一個荊州還是不在話下的。兄長當年在何大將軍府中就與異度相知,又在荊州相處了十多年,異度的才干兄長了如指掌,豈有不知之理。”
劉表暗暗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什么,兩人又聊了兩句,劉表有些累了,疲乏的閉上了眼睛,劉備一見,連忙告辭。劉表也不多留他,躺下休息。
聽著劉備出了門的腳步聲,劉表心頭悵然,他要將荊州托付給劉備,固然有試探之意,卻也不能說完全如此。不管怎么說,劉備都是皇室宗親,他雖然有反噬之名,同時也有忠厚長者之稱,不管他的忠厚仁愛是真的還是作偽,至少他的名聲要比曹操好一些。自己的兩個兒子如果真的治理不了荊州,交給他也許能保有他劉表的一點血脈,不至于身死族滅。至于蔡瑁、蒯越那些人,他現在是看清了,憑著自己的名望、資歷和能力,在荊州經營了十幾年,不過是跟他們共享荊州而已,這荊州說起來他劉表是荊州牧,可真有大事,不經過這幾個大家族的同意,又怎么可能施行得下去。自己一死,伯玉能控制得住他們嗎?至于琮兒,他連他那個妻子都控制不住,又如何控制得住這些豪雄。
可是,今天的劉備怎么了?怎么神色有些慌張,或許是擔心曹操吧。唉,他都被曹操打怕了,雖然曹操還在宛城,他已經如驚弓之鳥一般。說起來,這曹阿瞞打仗還真是有一套,當初在何進的大將軍府,怎么沒預料到會有今天?風姿過人、文開全才、四世三公的袁紹打敗了驍勇的白馬將軍公孫瓚,占據了河北四州,威鎮天下,怎么突然之間就敗在了這個當年跟在他屁股后面混的閹人之后呢。這個當年丑得讓人不想看的小矮子怎么有這么大的本事?
劉表似睡非睡,一進思潮起伏,分明累得很,卻又覺得有些亢奮。
劉備匆匆出了荊州牧府,迎上正在門外守候的趙云,立刻上馬,一句話也不多說,急急的催馬出城,就連劉琦在后面叫他都來不及理。他現在覺得這襄陽城里危機四伏,多留一步就多一分危險。
到了城外長亭,劉備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勒住了韁繩,轉過馬頭,看著縱馬跟來的劉琦,苦笑了一聲:“伯玉,情況不妙,我看你還是立刻回江夏整兵備戰吧。”
劉琦一愣,喘著氣說道:“叔父大人擔心什么?曹操還遠在宛城,孫權駐兵在柴桑,一時未有進兵的意圖,整兵備戰?備誰?”
劉備看著劉琦氣喘吁吁的樣子,心中頗有些不屑,這剛剛而立之年的男子,騎馬才奔馳了十來里路,就喘成這樣,更別提上戰場廝殺了,當真是不堪大用。劉表居然要將荊州傳給他,真是命運弄人,自己奔走了半輩子,還是寄人籬下,連個立足之地都是人賞的,他一個無用之人卻要掌有荊州這偌大一個地盤。
他抑制住心頭的嫉妒,拍著劉琦的肩膀說道:“我看使君身體不佳,蔡氏兄妹意在仲玉,可能對你不利,你可要有所準備,江夏兵久經沙場,可堪一用,伯玉也不是全無機會。我樊城尚有水軍一萬,步卒八千,諸將尚有些勇力,伯玉如果有用得著的地方,僅管說一聲便是。”
劉琦驚得目瞪口呆,想著父親病入膏肓,自己卻見不到一面,估計是情況不妙了,只是現在從劉備嘴里親口說出來,他還是有些難忍悲痛。聽劉備這么說,一面垂淚,一面連忙稱謝。
“侄兒多虧孔明先生良策相教,避禍江夏,這才免了殺身之禍,只怕此事還要麻煩叔父與孔明先生,代侄兒設一良策,以救我性命。”
劉備見劉琦驚慌失措,心中大喜,臉上卻有些遲疑的說道:“你們兄弟之爭,我是外人,似乎…不太方便。”
劉琦急了,上前扯著劉備的馬韁哭道:“叔父大人何出此言,父親與叔父大人相交多年,親如兄弟,又都是漢室宗親,侄兒對叔父大人也是崇敬有加,向來都是當親叔父看的,這要緊的時刻,叔父大人如何能舍侄兒不顧?”
劉備長嘆了一聲,遲疑半晌才說道:“我受景升兄大恩,未能得報,也只好報在你的身上了。伯玉,樊城不遠,跟我一起回樊城一趟,看看元直和孔明有何高見,如何?”
劉琦見劉備答應了,心中大喜,連忙翻身上馬:“有何不可,我這就跟叔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