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條英機硬著頭皮走進了閑院宮載仁的辦公室,旋即猛然收腳立正道:“親王殿下。”
閑院宮載仁冷嗖嗖地掠了東條英機一眼,問道:“東條君,你就沒什么需要解釋的嗎?”
“哈依。”東條英機猛然低頭道,“駐山西第一軍團集體玉碎之事,卑職責無旁貸,理應接受軍事法庭的制裁。”
閑院宮載仁哼了一聲,沒有繼續多說什么。
事實上,駐山西第一軍團之集體玉碎,的確怪不到東條英機頭上,因為東條英機從關東軍參謀總長調任陸軍大臣時,武漢會戰早已經全面爆發,華北方面軍的主力早已經調到了正面戰場,這一切因果都是前任陸軍大臣杉杉元種下的。
想到杉杉元,閑院宮載仁胸中頓時又騰起了怒火。
將帝國的國力、兵力幾乎消耗殆盡的武漢會戰計劃就是杉杉元和石原莞爾這兩個蠢貨聯手推動的,武漢會戰打到現在,原定的兩大戰略目標是一個都沒有實現,既沒能消滅主力,更沒能摧既中國政府的抵抗決心。
事實上,日軍不僅未能實現原定目標,反而因為戰線拉長稀釋了寶貴的兵力!
華北局面之所以出現反復,駐山西第一軍團之所以集體玉碎,就是因為武漢會戰集結了幾乎所有的帝國兵力,這才導致整個華北守備空虛,當第一軍團遭到中隊圍攻時,帝國竟然找不出一支得力部隊趕去增援!
見閑院宮載仁臉色鐵青,卻始終沒有訓斥自己,東條英機便大略猜到了他的心思,當下說道:“親王殿下,卑職認為第一軍團之所以集體玉碎,與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杉杉元大將的錯誤指揮有直接關系,他理應為此負責。”
“嗯。”閑院宮載仁冷然點頭道,“這事你看著辦吧。”
東條英機想了想,又道:“親王殿下,如果讓杉杉元轉入預備役,您看由誰擔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比較合適?”
“那是你的事。”閑院宮載仁擺了擺手,冷然道,“不要來問我。”
“哈依。”東條英機聞言心中暗喜,當下猛然低頭,旋即轉身揚長而去。
北平,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杉杉元就像是只受了傷的困獸,正在辦公室里焦躁地來回踱步。
一邊踱步,杉杉元還一邊在咆哮:“香月清司這個蠢貨,混蛋,白癡!他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他又是怎么指揮的?第一軍團四萬余人,居然僅用不到十個小時就讓支那軍給全殲了,就是放四萬頭豬讓支那人去抓,也不可能在十個小時之內抓完!”
笠原幸雄和武藤章面面相覷,大將閣下已經因為憤怒而失去了理智。
第一軍團幾乎就沒有像樣的野炮群,兵員又大多都是補充兵,后勤保障更是完全被中國人所切斷,就這樣,他們還在五十萬中隊的猛烈圍攻下堅持了整整七天,直到所有外圍陣地全部失守,才最終集體玉碎,這幾乎已經是極限了!
憑心而論,第一軍團司令官香月清司的指揮已經是無可挑剔了。
“還有你們兩個蠢貨。”失去理智的杉杉元很快又將怒火轉移到了笠原幸雄和武藤章的頭上,繼續咆哮道,“作為參謀總長和參謀次長,你們為什么就沒有發現山西潛在的危險局面?為什么就沒有及時向我提出增兵山西的建議?”
笠原幸雄和武藤章相對苦笑,只能低頭忍受杉杉元的咆哮。
訓了不到兩句,杉杉元心頭的火氣便又騰地竄了上來,正欲上前扇兩人耳光時,辦公室的大門卻被人從外面重重地推了開來,杉杉元急回頭看時,只見第四軍團司令官多田駿已經挎著軍刀大步走了進來。
“多田君!?”杉杉元皺眉道,“你來干什么?”
“杉杉君。”多田駿冷冷地回應道,“你已經老了,該回國休息了。”
“你什么意思?”杉杉元凜然道,“多田駿,你在胡說些什么啊?”
多田駿一揮手,身后隨行的藤本俊秀已經拿著一封電報走到了杉杉元面前,杉杉元接過電報匆匆看完,整個人頓時便頹然癱坐在了椅子上,這封電報卻是大本營陸軍總參謀部下發給多田駿的委任狀。
從現在起,多田駿已經正式接替杉杉元成為華北方面軍的司令官了。
而杉杉元,卻被大本營陸軍總參謀部直接調回日本并轉入了預備役。
太原,閻公館。
閻長官正在大擺筵席,慶祝忻口大捷。
不管是中央軍、晉綏軍還是八路軍,整個第二戰區所有師長以上軍官但凡能來的幾乎都趕來了,甚至連衛立煌將軍也早早的就從中條山出發,騎馬長驅數百里趕到了太原,到達太原時,衛立煌將軍的大腿內側都磨破出血了。
衛立煌將軍不來不行啊,因為蔣委員長下了嚴令。
閻長官召開的祝捷大會名義上是為了慶祝忻口大捷,實際上就是分贓大會。
這一仗,不光三十九集團軍,中央軍、晉綏軍還有八路軍也都是出了大力氣的。
忻口大捷一家伙全殲了日軍駐山西第一軍團四萬多人,整個山西除了內長城以北的大同地區以外,已經全數光復了,這可不是一小片區域,而是將近一百個縣城哪!這么多縣城具體怎么個劃分法,那可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另外,俘虜的兩萬多日軍戰俘怎么處置?
繳獲的大量武器裝備以及彈藥怎么分配?
這些都是問題,蔣委員長因為安全問題不能親臨山西,可衛立煌將軍身為第二戰區中央軍的最高長官,那是一定要出席這次祝捷大會的,該得的裝備、利益,尤其是地盤,蔣委員長是一寸一厘都不會讓的,這是原則問題。
整個閻公館里已經是人頭攢動,熱鬧無比了。
不過,公館大廳的主席上,卻只坐了廖廖四人。
這四個人就是地主閻長官,岳維漢,衛立煌將以及朱老總。
閻長官的興致很高,拉著朱老總說東道西,話題扯出去幾萬里遠,岳維漢和衛立煌將軍的興致卻明顯不太高,一個顯得神情陰郁,一個卻顯得神思不屬,閻長官幾次勸酒,兩人也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放下了酒杯。
岳維漢此時的心情的確有些陰郁。
按照岳維漢的本意,現在絕對還不到慶功祝捷的時候,忻口大捷之后,就應該挾大勝之余威,揮師繼續北上,翻過呂梁山直取大同,如果能將日軍逐出外長城,無疑會使整個山西的安全形勢得到極大改觀!
現在雖說已經光復了晉中、晉南大半個山西,可晉北大同畢竟還控制在日軍手里。
一旦日軍結束正面戰場的進攻,將主力部隊調回后方,就可以從大同、紫荊關、土門關以及中條山四個方向對山西發起攻勢,紫荊關、土門關和中條山地勢險要,相對容易防御,可大同與晉中盆地卻只隔了一道并不算天險的呂梁山,威脅極大!
所以說,要想保障整個山西的安全,就必須拔掉大同這顆釘子。
然而,岳維漢的建議最終卻被閻長官否決了,閻長官當時還拍著岳維漢的肩膀說:“老弟呀,這仗能打成這樣已經不錯了,俄老閻已經很滿足了,打大同太難了,再說部隊的傷亡很大,連續作戰又很辛苦,也該休整休整了。”
失去了晉綏軍的支持,單憑三十九集團要想光復大同,那就太難了。
因為大同距離井陘關太遠了,如果勞師遠征,后勤保障是個大問題,而且,三十九集團軍如果傾巢而出,就勢必會將自己的側背完全暴露給晉綏軍,岳維漢卻信不過閻長官,萬一閻長官背后做點什么小動作,三十九集團軍可就有家難回了。
衛立煌將軍的心情與岳維漢差不多,他也主張北上收復大同。
不過,蔣委員長做的比閻長官更絕,不僅嚴令衛立煌將軍不得擅自率部北上,還暗中指示第一軍軍長胡宗南架空了衛立煌將軍,此時的衛立煌將軍名義上雖然還是第二戰區的副總司令長官,其實已經是個光桿司令了。
更讓衛立煌將軍感到郁悶的是,他居然成了蔣委員長用來跟晉綏軍、八路軍討價還價的談判代表了,讓他這位抗日英雄情何以堪?衛立煌將軍甚至已經決定退出軍界了,只等參加完此次祝捷大會,他就打算托病回到重慶當寓公了。
北平,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剛剛晉升大將,并升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多田駿正召集笠原幸雄、藤本俊秀、武藤章以及南造云子等軍官商議如何報復中國政府,忻口慘敗,第一軍團集體玉碎,極大地打擊了皇軍將士的士氣,如果不能加以報復,大日本帝國的顏面何存?大日本皇軍的軍威何在?
不過,笠原幸雄等人明顯沒有什么好辦法,方面軍主力部隊仍然遠在華中戰場,至少還要兩個月才可能調回來,大規模的掃蕩作戰無疑是不現實的。
只有多田駿這個老鬼子一字一頓地說道:“立即在華北地區實施三光政策!”
“中國政府不是叫囂要頑抗到底,絕不被征服嗎?”多田駿獰聲說道,“那就給我燒,給我殺,給我搶,殺到中國人徹底喪失抵抗意志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