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倉庫樓道內。
岳維漢在劉鐵柱和警衛排的護衛下下到底層時,池成峰正帶著二連的弟兄往大門外扔小鬼子的尸體呢,看到岳維漢,池成峰頓時屁顛屁顛地迎了上來,喜笑顏開道:“他姥姥,這仗打得真是太過癮了。”
“過癮吧?”岳維漢奸笑道,“更過癮的還在后頭呢。”
“他姥姥,你咋就能肯定小鬼子只會上來一個小隊?”池成峰忽又問道,“萬一小鬼子上來的是一個中隊或者一個大隊呢?真要是那樣,事情可就麻煩了。”
“所以我說你他娘的就不愛動腦子。”岳維漢訓斥道,“你跟小鬼子干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難道還沒有摸透小鬼子的習慣?你什么時候見過小鬼子一上來就是一個中隊甚至一個大隊發動集群沖鋒的?”
“他姥姥的,對啊。”池成峰猛然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營座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了,無論是在寶山,還是在蕰藻濱,小鬼子每次進攻,最開始好像只會出動一半個小隊,這又是為啥?”
“為啥?”岳維漢冷然道,“小鬼子這么做是要以最小的代價來探明我軍的火力配置以及兵力部署,給他們的炮兵標定射擊諸元,然后就是大規模的炮火覆蓋,先把我軍的永固工事和輕重火力點犁個底朝天,最后才會大規模地出動步兵發動總攻,從九一八到八一三,從東四省到淞滬,小鬼子這招可謂是屢試屢爽啊!”
旁邊忽有士兵道:“營座,這么說小鬼子又該炮擊了吧?”
岳維漢轉頭望著那士兵,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你說呢?”
池成峰卻劈手一巴掌扇在了那士兵的腦門上,罵道:“他姥姥,你豬腦子啊?我們的火力點可是設在樓層內,天臺上的機槍打完也早撤回到六層樓內了,小鬼子又怎么可能標定射擊諸元?不標定諸元又怎么炮擊?”
“連長,你又打人。”那士兵捂著腦袋不高興了。
“呃…”池成峰頓時語塞,旋即尷尬地道,“對不住了,這位爺爺。”
岳維漢不禁搖頭莞爾,又向池成峰道:“看來你也不是完全沒腦子么,那么你說,小鬼子接下來會怎么做?”
池成峰撓了撓頭,沒好氣道:“他姥姥,咱又不是小鬼子肚子里的蛔蟲,怎知道他們接下來會怎么辦?”
“蠢貨,用你的腦子去想啊。”岳維漢皺眉訓斥道,“假如對面的小鬼子是你在指揮,現在初次進攻受挫,既無法探明對面的火力配置,也無法知道對方的具體兵力部署,如果你是指揮官,接下來你會怎么做?”
池成峰認真想了片刻,忽然說道:“他姥姥,我要是小鬼子的指揮官,就直接下令讓他們集體剖腹了,那這事就簡單了。”
“哈哈哈…”
池成峰話音方落,底層大廳里的官兵們頓時便哄堂大笑起來,岳維漢也只能苦笑搖頭,看來要讓池成峰學會動腦子,還真跟逼張飛學繡花差不多。
笑聲中,曹興龍忽然說道:“長官,我要是小鬼子的指揮官,就不會選擇繼續強攻,畢竟小鬼子的命也是命,在明知道無法探明對方火力配置和兵力部署的前提下,再派譴小部隊發動試探性的進攻,那就是蠢夫行徑了。”
“嗯。”岳維漢贊許地點了點頭,又道,“那么你會怎么做呢?”
“炸!”曹興龍斷然道,“想辦法炸開倉庫大樓東西兩側的墻體,讓我軍的火力配置完全暴露在小鬼子的炮口之下,嘶…”說到這里,曹興龍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旋即滿臉興奮地道,“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營座為什么要把東西兩側墻體上的射擊孔偽裝起來了,原來營座早已經料定小鬼子在攻擊受挫之后,會派爆破手來炸墻體了!營座這是事先挖個陷阱等著小鬼子往里面鉆呢,哈哈。”
“大龍,好樣兒的。”岳維漢極為贊許地拍了拍曹興龍的肩膀,又道,“別看小鬼子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氣焰更是囂張得厲害,可你只要認真分析他們的戰術,就一定能找出他們的弱點,再要擊敗他們也就不難了。”
“是,營座!”曹興龍興奮地道。
四行倉庫外。
不出岳維漢所料,日軍指揮官果然改變了戰術,先以擲彈筒封鎖四行倉庫樓頂天臺,又集中了四挺九二式重機槍,拼命控制四行倉庫與蘇州河堤之間的國軍街壘,然后十幾個爆破小組抱著炸藥包沖了上來。
“小鬼子又上來了…”
“對面的國軍弟兄們,小鬼子又來了!”
“炸藥包,小鬼子這次抱了炸藥包,當心哪…”
對岸的民眾再次山崩海嘯般吶喊起來,又是敲鑼又是打鼓,還有在黑板上寫字警示,唯恐對面倉庫里的國軍弟兄不知道小鬼子的動靜,其實他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沒等小鬼子的十幾個爆破小組靠近五十米內,四行倉庫西側墻上便突兀地多出了兩排射擊孔,十幾支機槍頓時探出了黑洞洞的槍口。
頓時間,灼熱的子彈就跟潑水似地灑向了那十幾個日軍爆破小組。
結局沒有任何的懸念,在國軍十幾挺輕重機槍交織成的密集火網下,十幾個日軍爆破小組,近四十名小鬼子全被摞倒了,看到小鬼子紛紛中彈倒下,又在血泊中掙扎哀嚎,對岸的民眾頓時又排山倒海般歡呼起來。
此時,天色漸漸的黑了,可聚集在蘇州河南岸的民眾卻久久不愿離去,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市民們才陸續散去,這一夜,上海無眠,國軍在四行倉庫殊死抵抗,并擊斃近百日寇的英勇事跡像風一樣刮遍了整個上海灘。
次日,南京中央日報、上海申報、民國日報、大美晚報等大型報紙紛紛報道或者轉載了寶山營在四行倉庫的英勇抗戰,南京中央日報甚至還采用了國府領袖蔣委員長親筆題詞“一寸山河一寸血”作為頭版頭條的正標題,甚至連英國倫敦的《新聞紀事報也刊文稱:華軍在滬抵抗日軍之成績,實為任何國家史記中最勇武的諸頁之一!
在短短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四行倉庫抗戰就像是一股旋風迅速刮遍了中華大地,甚至連遠在南洋和大洋彼岸的海外僑包也聞風而動,紛紛捐款捐物,竭盡所能支援祖國抗戰,一時間,整個中華民族因為四行倉庫抗戰而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凝聚力!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此時負責攻擊四行倉庫的日軍指揮官脅坂次郎大佐卻正因為攻擊不順而大發雷霆。
脅坂次郎是日軍第9師團第36聯隊的聯隊長。
國軍主力后撤至上海西效后,日軍主力也迅速攆了上去,第36步兵聯隊是唯一一個留在閘北的日軍聯隊,其目的當然是為了拔除四行倉庫這根眼中釘肉中刺!
松井石根這個老鬼子雖然兇殘,眼光卻還是不錯的,他知道四行倉庫這枚釘子如果不拔掉,后果將會很嚴重,所以給脅坂次郎的命令是不惜代價拿下四行倉庫,甚至還專門給第36步兵聯隊配備了一個九二式步炮中隊和一個戰車小隊。
脅坂次郎沉思片刻,又向他的副聯隊長北島剛雄道:“北島君,你發現沒有,對面的支那軍指揮官似乎非常了解大日本皇軍的戰術,居然出人意料地把火力點構筑在了樓道內,以致于我們的前鋒小隊全軍覆沒。”
北島剛雄深以為然道:“還有,支那軍明明已經在底層西墻上事先挖好了射擊孔,卻偏偏又要加以偽裝,皇軍的十幾個爆破小組猝不及防下也吃了大虧,對面的支那指揮官似乎早就料到我們會派爆破小組去炸墻了。”
“是啊。”脅坂次郎喟然道,“對面的支那指揮官,是個戰術高手哪。”
北島剛雄道:“大佐閣下,四行倉庫結構堅固,我們的步炮根本就炸不開,支那軍又如此狡猾,皇軍如果選擇強攻的話,傷亡太大,不如向師團部發報,請求重炮支援吧,或者請求艦載航空兵投幾枚重磅航彈也行啊。”
“不行。”脅坂次郎搖頭道,“北島君有所不知,這蘇州河南岸就是公共租界,如果請求重炮聯隊炮火支援或者航空兵投彈的話,難免會誤炸租界,到時候肯定會引起國際糾紛,我們大日本帝國雖然強大,卻還不足以跟整個西方世界對抗。”
北島剛雄想了想,又道:“大佐閣下,不如趁夜偷襲吧?”
“北島君,你剛才也說了,對面的支那指揮官分明是個戰術高手,你以為他會給我們偷襲的機會嗎?搞不好又要中了他的陷阱!”脅坂次郎說此一頓,又道,“對付這樣的對手,沒什么花巧可言,只能憑借絕對的實力從正面把他碾碎!只等明天天亮,我們就以戰車小隊為前導,步兵后續跟進,從倉庫底層開始,逐層逐級肅清一切敢于頑抗之殘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