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國軍中將身后還跟著好幾個少將。
岳維漢用腳指頭都能猜出來,這位中將十有八九就是國軍第98師的師長夏中禹了,至于身后那幾位少將,估計不是參謀長就該是旅長了。
有個少將正欲上前叫門時,卻被那中將攔住了。
那中將搖手說道:“參謀長,不著急,我們就在這里等著,等他們睡醒。”
岳維漢卻不敢怠慢,當下急推門而出,又一溜小跑到了那中將面前,然后敬了記標準的軍禮,朗聲道:“中將閣下,國民革命軍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一旅第二團上尉連長岳維漢向您報到,請您訓示!”
那中將當即回禮道:“上尉,稍息。”
“教二團?”剛才想敲門的少將卻皺了皺眉頭,問道,“教二團不是已經撤往衡陽整訓了嗎?你怎么還留在淞滬戰場,又怎么會和3營的弟兄們在一起?”
“這個…”岳維漢頓時語塞,這事說起來可就玄乎了,還真沒法實說。
就在岳維漢感到為難時,曹興龍及時從營房里跑步而出,大聲稟報道:“報告參座,岳長官是我們營在向寶山開進途中救起的,醫務兵說,岳長官頭部曾經遭受過重擊,所以喪失了之前的記憶,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所以營座就把他留下了。”
那少將又問道:“既然他已經喪失了記憶,你們又是如何確認他的身份的?”
“參謀長!”那中將臉上微微有了不悅的神色,皺著眉頭喝阻那少將再行盤問。
那少將遂不敢再多問,那中將這才又向曹興龍道:“少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姚常青的警衛排長吧?”
曹興龍猛然挺胸應道:“報告師座,我就是3營的警衛排排長。”
“好,好!”夏中禹點點頭,又道,“你們營長呢?姚常青呢?”
曹興龍聞言頓時神情一黯,低聲應道:“回稟師座,營座已經戰死了。”
“什么?姚常青已經戰死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向南突圍的時候嗎?”夏中禹雖然心中早有預料,可聽到這噩耗后心里還是感到了極大的遺憾。
這可真正應了那句老話了,天妒英才哪!姚常青能夠在困守寶山、身陷重圍的絕境中奮起反擊,并且給予日寇極大的打擊,甚至還干掉了日軍一個中將師團長,這樣的膽識,這樣的魄力,這樣的謀略,這樣的勇氣,何止是一員虎將?
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姚常青能夠活著回來,愛才心切又極重派系出身的蔣校長肯定會越過戰區長官部乃至集團軍總部直接下委任令的,以姚常青在寶山縣城所斬立的功勛,擢升上校團長那是最起碼,搞不好還可能直接晉升少將旅長!
可是,姚常青卻沒能活著回來,這不能不讓人扼腕嘆息。
曹興龍黯然道:“早在我們進駐寶山的第三天,營座就在一次反擊中負了重傷,又過了兩天,小鬼子久攻寶山不克,惱羞成怒之下便向城內發射了大量毒氣彈,等我們疏散完弟兄返回指揮部時,營座他已經…”
“唉…”夏中禹不由得扼腕嘆息起來。
參謀長黃梅武卻忽然說道:“不對,不對啊,曹排長,你說3營進駐寶山兩天后,姚營長就負了重傷?而且沒過兩天就為國捐軀了?”
曹興龍愣愣地問道:“參座,這有啥不對的?”
黃梅武道:“既然姚常長早在3營進駐寶山兩天之后就負了重傷,那么此后3營又是誰在負責指揮?4日凌晨,又是誰率部偷襲了日軍第3師團的前進基地?”
旁邊夏中禹的神情也立刻變得凝重起來,這個問題的確是關連重大!
如果姚常青早早就負了重傷,那么此后率領3營堅守寶山,重創日寇并擊斃第3師團中將師團長騰田進的就是另有其人了,那么這個人又會是誰呢?而3營里除了姚常青,似乎再沒有黃埔出身的軍官了,難道會是…
倏忽之間,夏中禹的目光就轉向了旁邊的岳維漢。
岳維漢既然是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的上尉連長,自然也是黃埔出身無疑了,也只有在黃埔畢業的軍官生,才可能干出這等“驚天動地”的壯舉吧!
“當然是岳長官。”曹興龍回頭看了看岳維漢,毫不猶豫地道,“營座負傷之后,就把我們3營交給了岳長官,此后就是岳長官帶著弟兄們在跟小鬼子干了。”
夏中禹和黃梅武臉上同時流露出了莫名的震驚之色,不過兩人的震驚卻有著本質的區別,夏中禹是震驚中帶著莫名的驚喜,而黃梅武卻是震驚中帶著深深的懷疑,顯然,他并不認為岳維漢擁有這樣的能耐。
“好好,曹排長,這個咱就先不說了。”夏中禹震驚之后很快就回過神來,又轉頭向岳維漢道,“岳老弟,既然你現在是3營的代理營長,那就麻煩你把弟兄們都叫起來吧,長官部已經來人,就等著面見弟兄們哪。”
岳維漢應聲是,當即轉身進入營房叫醒弟兄們去了。
聽到夏中禹竟然稱呼岳維漢為岳老弟,旁邊的黃梅武卻不由得一愣。
但是很快,這位同樣也是黃埔出身的參謀長就回過味來了,別看岳維漢現在僅僅只是個上尉連長,但就憑他擊斃騰田進、炸掉日軍第3師團前進基地這兩份功勞,晉升中校營長那是最起碼,甚至直接晉升上校團長,那都是有可能的。
當下黃梅武也不想再查岳維漢的老底了,回頭喝道:“夏小偉!”
警衛營營長夏小偉急上前應道:“有!”
黃梅武道:“那個,戰地醫院不是來了個剛從美國留洋歸來的腦科專家嗎?你馬上去安排一下,讓他中午來一趟師部,給岳連長看看頭部的傷勢,這暫時性失憶雖說并不影響日常生活和帶兵打仗,可老想不起以前的經歷畢竟不是個事,師座,你說呢?”
夏中禹有些驚疑地看了眼黃梅武,點頭附和道:“對,坐我的車去!快去快回!”
師座有令,夏小偉自然不敢怠慢,當下出了院子,坐上夏中禹的專車一溜煙地去了。
南京,領袖官邸。
蔣校長正在書房里午休,忽然被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給驚醒了,起床一看卻是夫人手拿數紙電文喜孜孜地走了進來,雖然夫人很高興,可蔣校長這陣子卻著實是情緒不佳,當下淡然問道:“夫人,是不是美國那邊有什么消息了?”
蔣夫人不答,只是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了下來,喜道:“達令,顧筑同來電。”
“顧筑同?”蔣校長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沒好氣道,“不看,他的電報我不要看!”
蔣夫人微笑道:“達令,顧筑同來電說,守寶山的姚常青營已經突圍了,而且還是從日軍正面陣地突的圍!”
“什么?”蔣夫人勃然色變道,“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蔣夫人說著將數紙電文遞給了蔣校長,微笑道,“論能力,顧筑同是有所欠缺,可讓他欺騙你,怕是還沒這個膽子吧?”
蔣校長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了前面兩紙電文,旋即頗為感慨地說道:“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守寶山的這個營竟然還能自己突圍出來!而且還是從正面突的圍!在突圍途中居然還繳獲了日軍一輛裝甲車和三輛汽車。”
蔣夫人接著說道:“突圍成功之后還協同98師聚殲了蕰藻濱南岸之殘敵呢。”
“好好好,好樣的,真是好樣的。”蔣校長連連點頭,連連贊嘆道,“黨國的軍隊要都能像這個營,又何懼區區東洋小丑?”
蔣夫人也道:“是啊,這個營的確是好樣的,只可惜大部都犧牲了,只有四十二人突圍而出,他們的營長姚常青也殉國了,不過后來那個代理營長也真是好樣的,達令,顧筑同電文上還說他也是你的學生呢,黃埔十期的。”
“岳維漢么?”蔣校長這會也看完了顧筑同發來的最后一封電文,沉吟片刻后忽然變得高興起來,扭頭喊道,“王世和!”
國府侍衛長王世和以最快的速度進了書房,立正敬禮道:“有!”
“不必多禮。”蔣校長擺了擺手,將最后那封電文遞給了王世和,說道,“你馬上去侍三處核實一下這個岳維漢的身份。”
“是。”王世和領命去了。
領袖有令,侍三處再次展現出了罕見的高效率,不到頓飯功夫,王世和便帶著詳盡的資料回到了書房,稟報道:“委座,夫人,已經查清楚了,這個岳維漢的確是中央軍校十期步兵科的軍官生,而且,他也是奉化人!”
“哦,還是奉化人?”蔣校長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