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大局觀。
有時候你會覺得它很高尚很光輝,有時候也會讓人特別惡心,總之大局觀這種東西很少存在于個人與個人之間,然而一旦涉及到多人的群體,在許多事情上就無可避免地出現這個詞,它保證了群體與對立群體之間不會輕而易舉地死磕,這個群體越大,越不會豁出一切去跟人爭斗,彼此都有底線,都有固執,兩個勢均力敵的國家之間若是打仗,打到后來多半都是和談,不存在我看你不順眼一定要跟你同歸于盡的情況。
這段時間的江島,真理之門與界碑,與其它的一些組織的關系,或多或少都有著大局的制衡在其中,哪怕之前已經發生了無數次的磕磕碰碰,但在觸及江島慶典的底線之前,界碑不會豁出一切去對付真理之門,其它的組織在真理之門的目的清晰之前,看到足夠的利益之前,也不會輕而易舉地選擇與真理之門展開戰爭,而無論擁有著怎樣的目的,真理之門也必須顧及到各個利益方的底線,不敢輕易觸了眾怒。
這一次圍殺藍梓,即便以潘多拉的無法無天,也是在事先盡量做好了準備,埋伏下大量人手,盡量控制住藍梓的逃跑路線,隨后施以暗示,最終將藍梓圍在這片工地上,以不至于大范圍地驚動普通人為原則。這樣的原因,更多的一方面還是顧慮到界碑的存在。
想想藍梓也沒有什么背景,對于黑暗世界絕大多數的組織來說都是陌生人,之前與真理之門在海上的一番沖突來得莫名其妙,大多數人都不清楚來龍去脈,如今就算察覺到事情的發展,自然也都選擇了與昆布和尚一般的袖手旁觀,甚至想要利用這個陌生人來更多地了解潘多拉的力量與底牌。然而誰也沒料到的是,看似無足輕重的一次小事件,卻陡然引出了誰也無法忽視的大BOSS。
修羅王方少白,他進入江島之后的這兩天什么事都沒做,界碑也沒有過于激烈的變化與活動,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從那場大變亂藍將軍去世之后臨危受命,接手界碑后八年都再未出手的帝國少將來到江島更多的也只是為了威懾。而由于帝國對于江島慶典的重視程度,或許大家都會顧及到一個國家的反撲而遵守基本秩序,這次慶典的事件,誰也不會在玄國的主場上輕易觸怒這位傳說中世界最強的第六級進化者。退一步說,如果他可能出手,那必然代表著事情已經惡化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誰也沒料到的是,他會因為今晚這樣的一件事突然出現,親自出手對付潘多拉。
還未建好的大樓第七層上,站在邊緣穿白色休閑服的男子只是抬起了右手,手指輕輕晃動,幾十米外的天空中,龐大的鋼鐵巨獸便朝著潘多拉轟然撲下,另一方面,渾身上下都是鮮血與傷痕的藍梓被安全網兜主,卻在第一時間翻滾了起來,沖天飛起,站在樓房邊緣的男子看了他一眼,隱約間似乎說了一聲:“別動…”
安全網呼嘯翻卷,似乎是想要將他留下來,然而這時藍梓幾乎是打得只剩下本能,哪里會聽陌生人的話,右手揮舞間,銳利的能量流斬開了那張安全網,下一刻,下方的白衣男子右手往上虛握了一下,頓時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他奮力往天空后退,那只手終于還是松開了,男子在下方目送他升上天空,隱約間像是笑了笑。
天空中影響飛行的那股力量已經消失了,藍梓飛得足夠高,方才心有余悸地停了下來,朝下方看了看,他此時已經飛到了大樓的上方,三棟大樓組成的“凹”形區域中,那聚集的鋼鐵終于還是失去了控制,叮叮當當如雨而落,那可怕的女人被逼回地面,不斷的擋開掉落下來的鋼鐵,中央大大小小的鋼鐵便在夜色空如蓮花般的朝四周飛出去,與此同時,那大樓的各處像是活了起來,幾道、隨后是十余道的黑影迅速出現在了大樓的邊緣。
那個男的…是什么人呢…
到得此時,他才能開始想這件事,方才驚鴻一瞥,那人看起來年齡也不算大,穿著休閑的白襯衫,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來江島旅游購物的青年人一般,此時他已經直接舉步從七層樓的高度上下來,鋼鐵的架子在外墻上運動,就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梯子在承載著他的身體,而在他的身體周圍,無數的東西都已經在他隨手的指點下開始運動起來,腳手架、安全網、電線、堆砌的磚塊、從外墻上陡然裂出的混凝土、瓷磚片都仿佛星辰一般圍繞他的身體旋轉起來。隨即,他的聲音也在夜色里響起來了。
“真理之門?潘多拉…”
鋼鐵的響聲回蕩間,那聲音顯得格外溫和。
距離他所在的地方上百米外的另一側大樓里,兩道火焰亮了起來,像是電視里出現過的火箭彈,在夜色里交錯而過,轉瞬即至,白衣的男人順手在空中點了一下,其中一顆對直飛來的火箭彈像是在剎那間分解成無數碎片,匯入在他身體周圍旋轉的物體間,另一顆火箭彈微微偏移了方向,尾焰帶起的光芒以他的身體六七米為半徑,竟在夜色里劃出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圓,朝著它來的方向便飛了回去。
一切不過在剎那間發生,一道光直接消失在夜色中,另一道光仿佛劃出了水滴的形狀,火箭彈大樓的上空爆炸出了火焰,而在廣場的中央,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著,名叫潘多拉的女人開始飛快地后退,試圖拉開她與白衣男子的距離,然而就在白衣男子的右手揮動間,她后退的方向上,已經失去控制的數十根鋼管再度乒乒乓乓地連在了一起,擋住了她的后退。
白衣男子落下了地面,半空中,一道亮光陡然亮了起來,也不知是怎樣的攻擊,白衣男子身體的一側突然發出了大規模的爆炸,地面上升騰起了詭異的霧氣,下一刻,男子的左手往上一提,無數碎裂的瓷片交錯旋舞,攪碎了空氣,一道人影憑空出現他左手兩米的范圍內,“啊”的慘叫聲中,整個身體像是被攪成了模糊的肉泥,鮮血飛濺,支離破碎。
空氣中,那聲音卻依舊淡然溫和,只在語氣深處,像是蘊藏了什么低沉的東西,憤怒、回憶、又或是懷念、祭奠。
“八年前,也是從江島開始…”
他的說話聲中,潘多拉的身體陡然化為一道殘影,試圖以最為快的速度從中突圍出去,那殘影無堅不摧,剎那間便突破了鋼鐵的屏障,然而就在她要沖出的瞬間,身體中卻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刺了進去,發出“啊——”的一聲尖叫,身體在那里只是停頓了一下,被斬開的鋼鐵屏障便再度洶涌合圍,潘多拉狼狽地翻滾、退后,摔倒在地上又站起來,而在她的后方,白衣男子走過來的方向,地面上的一切物體都已經開始震動,仿佛即將擁有生命。
正以沉穩腳步過來的白衣男子雙手都往上抬了抬,四周的地面之下,巨蛇的軀體開始滾動,又仿佛從四面八方地底沖來的白國忍者,當那些東西終于沖出地面,卻是無數埋藏在地底的電線電纜,朝著潘多拉交纏而去,不過,潘多拉終究還是有著遠超常人的速度,不斷躲避著,那些電線斷在空中,開始不斷爆炸出瘋狂的電光與火花。
夜色終于沸騰起來,比起方才藍梓被圍堵的時候,這時,仿佛有數十種攻擊的方式降臨下來,打多選取的都是白衣男子所在的位置,爆炸、湮滅,空氣都開始變了顏色,變得粘稠,然而潘多拉還是沖不出去,這些攻擊才被組織起來,卻已然來晚了,那片地方煙塵滾滾,白衣的男子居然就那樣憑空消失在地面上。只有他的聲音依舊在傳出來。
“那時候你們的人很厲害,我還記得,迪蘭特、尼古拉斯、亞當、格洛里婭、長洲冬馬,他們現在在哪里…”
他的人已經消失在原地,然而無數運動的物體,都已經開始連了起來,飛起在空中,鋼管、鐵片、鉚釘、石塊、碎瓷片乃至于其它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物體,只要是能動的,形成了一個半徑長達十米的圓形漩渦,瘋狂轉動,猶如黑夜間的巨大磨盤,電火花在其中蔓延游走,旋即爆炸,從天空中看下去,這一幕恐怖驚人。
沒有人能找出那白衣男子的位置,無數的攻擊炸向地面,潘多拉在那巨大磨盤的中央瘋狂尖叫,這時候已經根本無法躲避了,鮮血從她的身上飛濺出來,飛旋的物體從她身體里穿過,剃得骨肉分離,而分離的血肉便又加入了飛旋物體的大軍,就算她的能力依然在運作,能夠將一些物體撕裂、切開,然而被分解的物體只是以更加細小和更富攻擊力的狀態在飛舞著,造成更為巨大的傷害,沒有任何人能夠將她從中救出來。
昆布和尚與尼克仍然在大樓上方看著,表情嚴肅,臉色鐵青,相對于在異能方面一知半解的藍梓,他們更能感受到眼前一幕帶來的巨大震撼,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潘多拉僅僅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就已經重傷如斯,不成人形。片刻,尼克才聲音沙啞地開了口。
“老師,他在哪里…”
“地下…”
“我曾經看過,方少白的能力是…”
“嗯。”昆布點了點頭,“只是簡單的操縱物體。”
“用非物質系的能力能打敗他嗎?如果是化身為虛體,或者是邏輯系的能力…”
昆布沉默半晌:“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不過到目前為止,做出嘗試的人都失敗了,尼克,你還沒見過他真正全力出手時的樣子,這個人就算不用任何異能,你也好、潘多拉也好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他頓了頓,“所以他是方少白…”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里,如風暴般的巨大磨盤已經朝著另一邊的樓房運動過去,此時發動攻擊的真理之門成員幾乎都集中在那一側,而在方少白過來的方向,另一批人大約都已經成為了尸體,當漩渦靠近了大樓,這些物體也開始朝大樓上方進行壓制一般的攻擊,方少白仿佛從地底緩緩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前,潘多拉終于脫離了被碾碎的命運,她渾身是血,半個身體都被刺穿,破碎,但仍舊沒有死,方少白抓住了她的一頭長發,將她脫在地上,不斷前行。
“相對于他們…”
方少白嘆了口氣,左手一揮,將潘多拉的身體扔了起來,廣場一側,一道威勢驚人的巨大光柱朝他轟了過來,大地的震動中,漫天的光塵落下來,一堵厚實的土墻升起在方少白的身體一側,像是盾牌一樣的擋下了這次為救援潘多拉而發出的攻擊。
“相對于他們…你們這一批就太弱了…”
潘多拉那染血的身體在他身前飛舞,他以尋常的腳步走過去,順手一拳揮出,碰的打在了女人的頭上,鮮血飛濺間,紅色的身影飛出數米之外,被再度卷入飛旋的物體中…
天空之中,藍梓只能看到這里,身上在流血,呼吸急促,力量也在流失,下方的男人很可怕,果然自己以前的小心是有道理的,異能的世界,厲害的家伙到處都是呢,自己以前沒遇上罷了。他是那個什么潘多拉的敵人,可也未必是自己的朋友,趁著還有力氣,他轉過了身,朝著一個方向,迅速地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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