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西路,八月的夕陽落入地平線前的最后一道余輝照在道路兩旁洋洋灑灑飄落的花瓣上,與北草原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氣溫突降不同,位于中比亞腹地的帝京西路地區,八月炎熱的天氣依然催生出花團錦簇一般的美景,與帝京三月煙雨齊名的帝京十景之一,其中一個就是西路楊花漫道,說的就是帝京西路月間道路兩側的楊花漫漫,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紅之色,將整個大地都點綴成了巨大的粉色花圃,已經漸漸的在進入它最好的時間已至入夜時分,碼頭附近商船密多已聚集過來,熱鬧非凡,船夫水手的喧囂,船工來來往往,有時船艙觸到了一起,引來一陣混亂與謾罵,來自寂滅禪院的鐘聲遠遠傳來時,后方古老的城市之間,已經點燃了大片密集如星光般的燈火,隨著帝國入主帝京西路已經半年有余,大批來自帝京和大河道一側的中比亞人涌入,帝京西路的人口幾乎是膨脹一般的猛漲到了六百余萬,距離當初最鼎盛時期的八百萬人口已經相當接近帝國在帝京西路采取的是近乎開發式的商業政策,利用南來北往的大批商業活動帶動整個地區的活力,在穩定上則是扶持原有的宗教領袖寂滅禪院,相比于南方戰火猛烈的瀘州,數十萬亞丁大軍登陸肆虐,帝京西路一片平靜穩定,政治上,帝國全面取消原中比亞奉行的門第制度,讓一直都受到長期壓制的中比亞寒門短時間內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不少出身寒門的中比亞文人踴躍成為帝國任命的地區官員,讓帝京西路地區的中比亞人心逐漸歸于帝國一方 而最讓帝京西路突然一下爆發的,卻是大批從南部六城港地區資金的海量投入,超過上千萬資金一下砸在帝京西路,想不爆發都難,
六城港作為中比亞南部最大的貿易港口群,中比亞朝堂近半稅賦的來源地,其中不知道多少財稅都落入了這些世族手中,而最后撤離前一股腦裹挾上千萬的資金,更是讓這些手中掌握大量自己的豪門貴族財大氣粗的不是一般,本來還有些擔心會受到帝國的打壓,畢竟在中比亞朝堂的宣傳中,帝國控制的帝京西路就是一片廢墟,盜匪橫行,還有帝國統治者隔三差五的砍掉幾個中比亞貴族的腦袋來示威,帶著戰戰兢兢的心來到帝京西路,映入眼中的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與南方一片頹敗,流民溢城相比,帝京西路卻是展現出令人咋舌的盛世之景秋天的溫度,還沒有完全降下來,原野上的稻子早已收完,樹木正在落盡最后的葉子,就是在這樣平靜的令人心醉的景色里,道路縱橫阡陌上卻是馬車穿梭如流,河道之上,商船隊如過江之鯽,秋日壯麗的外衣,大河濤濤,河邊的道路村莊肉炊煙渺渺,城市之內,人頭攢動,商鋪林立,如果不是看見城頭上飄揚的是帝國的鷹旗,城門口站的是身材高大的帝國士兵,眼前的景象簡直就是當初中比亞帝國最為鼎盛時期的景色 攜帶大量資金而來的六城港世族,在擔驚受怕了一陣后,發現這里才是真正的天堂,河面上水色清清,畫舫依舊,船兒帶動了漿聲,自依依的垂柳間輕盈劃過,風將附近的落葉卷起,隨后打著旋兒飄落在水面之上,隨波光沉浮漂向遠方。
城市道路間行人車馬、木制的橋梁自稍窄的河道上橫跨而過,水流稍緩之處,還能看見女子在石階上漿洗衣物,閑談說笑的情景,遠遠的,茶樓飲宴,酒肆飄香,在這里,根本就沒有絲毫混亂的跡象,沿途不要說看見盜匪肆虐,就是商道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用來囤積商品的廣坪,大批的商品就敞開堆在那里,旁邊不過寥寥兩三人看守,完全不懼怕這些貨物被搶走,
”不對啊,絕對有問題啊“
一名世族首領實在是忍不住,找到一名看守詢問,看守完全就是看土包子的神色,目光在世族首領身上打量了一下,才訕笑道“你們是南方來的吧,也就是你們這些南方來的人才會問這種傻問題,這里是帝國控制的地區,帝國大軍屯扎之地,就是近在帝京的草原人都不敢來放肆,更不要說還有駐軍協防,只要有貨物劫掠,駐軍就會如猛虎出籠一般的撲出來,哪個盜匪敢來這里找死!”
羞愧啊,這是丟臉丟到家了!詢問的世族首領一臉尷尬,怎么就忘了,帝國是比草原人還要強大的國家,帝京西路有十萬大軍駐扎,而且都是精銳無比的一線精銳,盜匪在帝京西路就是找死!而且聽說帝國的政策是完全平等,除了軍人擁有一定特權之外,無論是世族還是門第高門都是與平民一樣,而擁有大批量資金的人,才是這里真正的隱形特權階級,這些世族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在這里,他們可以包下最好的酒樓,可以吃最上等的食物,可以買到來自整個大陸匯聚而來的各種奢侈品,可以見到各種風情的美女,如果實在中比亞,他們還需要顧及自己的門第身份,在這里,誰去管這個,有錢的就是大爺,
六城港的土豪就是錢多人傻,可把帝京西路的商家都樂壞了,這些家伙別的不行,買東西絕對夠大氣,看上什么也不問價格,就是一個字,買!買!買!以至于現在在帝京西路說自己是六城港人,立馬就能感受到其他人羨慕的目光,
“大人,安家又來人請了”一名陸家的仆人拿著一份名帖走進來 “放在那里吧!”
陸養愚放下手中的一份文件,向那名仆人隨意說道,目光中閃過一抹怒意,這些家伙,現在是越來越放肆了這些商人越來越肆無忌憚,真以為靠上商業聯盟的支持,就想要吧主意打到陸家頭上,如果不是明月公主不愿得罪商業聯盟,自己一定讓這些家伙知道,商業聯盟在帝國銀行面前什么都不是!
“安家那邊?”仆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去,就說我病了!”
陸養愚臉色陰冷,鼻翼沉重的悶哼了一聲,安家的這個宴請就是鴻門宴,安家是六城港相當有勢力的商人,雖然是財大氣粗,但跟陸家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如果是以前,安家絕對不敢如此直接來給陸家送請帖的,可是自從進入帝京西路,這些六城港的大商人紛紛加入商業聯盟,一下擺脫了身份上的限制,水漲船高,有了商業聯盟整個龐然大物的支持,頓時飛揚跋扈,這些商人看中了世族掌握大量的財力,卻不擅長經營的短板,紛紛提出與世族聯合經營,其實世族那里玩得過這些心思剔透的商人,大多都是財力投進去,幾下就被折騰的精光,已經有好幾個世族陷到了里邊,甚至還鬧出了人命,陸養愚惱怒之下,要求各世族不要與商人聯合經營,
沒想到,這些商人竟然公然挑釁陸家,推出安家來與陸家打擂臺 陸養愚知道,這些原六城港的商人之所以敢如此囂張,是因為這些商人的背后站著帝國商業聯盟這個龐然大物,在占領地區逼迫原貴族向商人轉化,本身也是帝國的國策,何況在中比亞地區,才剛剛建立半年的帝國銀行,遠遠壓制不住已經發展數年的商業聯盟,短短的一個月,已經是天翻地覆,再想要控制,已經無力,
來自商業聯盟的各種的軟硬兼施,陰里暗里的各種手段,等到六城港方面避禍而來的世族清醒過來,一下就陷了大部分,不要說其他人,就是他陸家也有不少子弟站在這些商人一邊,叫囂著要新時代就應該要改變,要變革,不能坐吃山空,陸家想要延續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由世族變成商人,局面失控了,陸養愚也只能苦忍,他深知帝國皇帝看中的是世族陸家的影響力,陸家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要是陸家變成了商人,陸家才是真的完了,沒有任何價值的陸家,還有什么資格入帝國皇帝的眼,那才是陸家的未來!
離開帝京西路才一個多月,胖子已經感覺到眼前的帝京西路有些不對,透過馬車的帷幕看向外面的人頭涌動,看著沿途街道林立的青樓酒肆,喧鬧的聲音傳入耳中,眉毛忍不住微蹙在一起,按道理來說,商業繁華是好事,可是隨意沖撞的商業聯盟的馬車是怎么回事?青樓酒肆之前,那大群人簇擁而出的商人又是怎么回事,甚至在一些商人的馬車前方,還有身攜武器的傭兵驅趕人群,而負責巡防的城衛軍也只是看一眼就了事,如果是在歐巴羅有商人敢這么做,城衛軍會毫不客氣的將他抓捕起來,但是這里卻不是,
”局面確實是失控了!“胖子放下手中的車帷幕”陛下,龍家還在瀘州,但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一名身穿便服的帝國情報官員坐在對面,小心翼翼的說道”放心,我用一萬套步兵甲讓龍家拖延五天,依照龍破的秉性,一定會做到的,五天時間對于我們,足夠了“胖子深吸了一口氣,手重重壓在桌子上的賬冊上,語氣里透出的血腥味,讓對面的帝國情報官員感到如坐針氈 將六城港的世族和商人遷入帝京西路是皇帝的一步棋,本來是要借助六城港的資金財力來樹立帝國銀行的威信,上千萬資金的投入,按照正常情況,以帝國銀行為主導,將六城港的上千萬資金引入帝京西路,從而對帝京西路近乎失控的商人勢力形成沖擊,逼迫這些在數年戰亂中滋養起來的商人勢力歸于帝國銀行的管理,
結果眼前的情況卻并不是如此,皇帝剛才已經看過近一個月帝國銀行的賬本,上千萬的資金幾乎只是在帝國銀行的賬面上流走了一下,很快就被以各種理由取空,幾乎不用花費太多的力氣,就可以查到這些資金流走的最終歸屬地,直指本地豪商控制的商業聯盟來自監察部的報告也在表明,帝京西路的局面在失控,一些掌握大量財力的中比亞商人,控制市場,正在裹挾在一起,明確抵制帝國銀行的掌控,在一些黑市里甚至明目張膽的出現帝國禁止出售的東西,武器,奴隸,甚至還有一些帝京西路地區的管理官員的位置如果是在歐巴羅地區,商業聯盟絕對不敢這么做,皇帝的屠刀已經殺彎了豪商們的脊梁,但這里是中比亞,數年的戰亂,培養而出的吸血怪胎,商業聯盟在中比亞地區勢力之強,完全超過一般人的想象 中比亞地區數年的亂戰,培養出來的商人勢力可謂是毫無控制,那些與草原部族做生意的豪商,連那些手握重兵的草原部都被逼的雞飛狗跳,甚至能夠成為耶律家內部分裂的主因,就可想而知其強大影響到何種程度,就算是草原耶律家,面對這些豪商也是有心無力,耶律七夜光就多次表示過帝國對這些商人應該進行控制,
在歐巴羅,主控帝國銀行的是手段狠辣的黑玫瑰,商業聯盟更是不敢抬頭,而在這里,軍方主事的李月華因為亞丁人在瀘州的戰事,隨時有可能會大軍北進,已經將帝國大軍壓在大河道一線,完全無法顧及帝京西路商業上的變化,負責中比亞地區帝國銀行的明月公主則是商業上的新丁,缺乏經驗不說,還看不出這場商業聯盟戰爭的危險,雖然已經不再是長在深宮中的名花,但要說到心狠手辣,以雷霆手段震懾不服,還有著相當的距離,
這是自己失策啊,太小看了這些中比亞地區的商人 胖子有些懊惱,也沒想到,短短的一個月,帝京西路就能出現這么大的簍子,這也是帝國大軍在東山之戰后,立即返回燕州北的原因之一,帝京西路是帝國在中比亞最為重要的地區,絕對不能容下任何勢力興風作浪,更不要說亞丁軍猛攻瀘州,隨時可能在攻下瀘州后選擇大軍北進的時刻,一萬套步兵甲甩給龍家,希望能夠拖住五天時間出來,李月華的部隊是不能動的,動了,帝京西路的商人就會警覺,所以能夠動的,就是燕州北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