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交樓倉?
這絕對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主意!
當李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一口氣。把劉季的家人關押起來,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別的不說,李放很清楚,劉季在沛縣有多么巨大的能量。那些地痞就不用說了,但只是樊噲夏侯嬰,如果知道他抓了劉季的家人,一定會想辦法鬧出好大事情。
想當初,李放聽了蕭何的建議,劉季提拔起來,想要對抗劉闞。
可不成想,劉闞卻去了樓倉…
一晃幾年過去了,李放已經無法再控制住劉季,儼然成了一個心腹之患。
好在這些年劉季不似當年跳脫,做事也勤勤懇懇,為人更小心謹慎,在大面上不會落李放的面子。縣衙里出來什么命令,劉季就照做。如此一來,倒是讓李放沒了收拾他的借口。
如今機會來了!
李放卻又感到很棘手。
這劉季一家老小在他的牢里面關著,終究是一個禍害。怎么處理?李放一下子也沒了主意。
所以,當劉闞的命令送抵沛縣時,李放好不高興。
忙不迭的把劉家老小打入囚車,派人送往樓倉。燙手的山芋,還是給劉闞吧。如果樊噲夏侯嬰他們回來,問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就讓他們去找劉闞的麻煩。至于下相郡守府方面…李放很清楚,樓倉和郡守府之間的關系。既然劉闞表示插手此事,想來嬴壯,當不會過問。
站在城門樓上,李放目送囚車遠去,臉上露出了笑容!
劉巨大婚之日。終于來到。
劉府門外,彩燈高懸,車馬熙熙。雖然劉巨很少拋頭露面,在外邊更是半點聲名都沒有。所有人都知道,劉巨有點呆傻。身上更沒有半點功名。可是,這并不會妨礙他們前來祝賀。至于是沖著誰來?大家心知肚明。劉闞,別看年紀小,卻是地方軍事長官,可說是前途無量。
這不。泗洪地區六縣二十八鄉,有名有姓的士紳都來了。
包括六縣官員,能來的來,距離遠一點的,也會派人前來送禮祝賀。
劉巨披紅掛綠,一臉地笑容。
站在劉闞的身邊,笑呵呵的接迎訪客。\
“泗水郡嬴郡守,遣郡丞前來道賀!”
隨著門外傳來一聲呼喊,滿院子的客人。都站了起來。
早就聽說劉都尉和郡守關系密切,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誰不知道,郡守如今非常忙碌。
一方面是來自追剿從薛郡逃到泗水郡的反賊;另一方面還要收拾今冬泗水水患地殘局。
在這個時候,嬴壯還能拍出郡丞前來祝賀,足以說明他對劉闞的重視。郡丞,那可是一郡之中,自郡守郡尉之下的第三人啊!
劉闞面帶笑容,快步迎上前去。把郡丞引到府中。
還沒等坐下,就聽門外又有人高喊:“東海郡司馬郡守。遣使者前來,奉黃金十鎰道賀!”
司馬郡守,就是司馬。
據說也是一個有背景的人物,曾屢立戰功,平定齊國的時候,此人是大將軍王賁地副將。
黃金十鎰,這賀禮可夠重的啊!
“三川郡李郡守使者前來道賀,奉黃金五十鎰,錦帛一百匹。”
李郡守?
右丞相李斯的長子,始皇帝的女婿?
一些地方官吏的心里。可就有些不得勁兒了。這都是什么人物啊!哪一個不是朝廷的大員?
自家老爺拿捏著面子。不肯親自前來,只怕是計較錯了…
這泗水都尉。背景看樣子深厚的很呢。泗水東海兩郡的郡守派人前來,還可以解釋為是明面上的事情。畢竟,樓倉所負責地范圍,涵蓋了泗水郡和東海郡兩地。可三川郡,遠著呢!
正出著神,只聽司儀有高聲喊道:“上卿蒙毅,并薛郡王郡守遣人道賀,奉賀禮黃金三十鎰,錦帛二百匹。”
早先還有那拿捏著身份,坐在庭上頭等宴席位子上的地方官員,此刻悄悄的溜走了。
這位子,可不好坐!
劉闞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的人前來道賀。
特別是蒙毅王恪,還有李由三人,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劉巨婚期定下來的時候,劉闞很清楚這些人都不大可能前來,但又不能不送請柬,失了禮數。
畢竟,他現在是官面上的人,一些官場的禮儀,還要遵循。
誰料想到,這些人是沒有來,卻都派來了使者。
劉闞一蹙眉,朝著蒯徹使了一個眼色,然后拉著劉巨的胳膊,低聲道:“哥哥,外面太亂,你去內宅陪母親吧。這里就交給我來應付,待會兒老曹他們迎了嫂嫂來,就在后宅拜天地。”
劉巨很聽劉闞的話,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被蒯徹帶走了。
沒辦法,誰讓劉巨的底子不干凈!
若只是樓倉周遭地訪客還都好說,可蒙毅李由…
博浪沙刺秦雖已過去了七年,許多人都已記不起這件事情了。但劉巨太過搶眼,萬一被有心人懷疑,終究是一樁麻煩事。畢竟,李由蒙毅的隨從,可不比嬴壯和司馬派來的人啊。
待客人到齊,酒宴開始。
庭院里,人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劉闞則陪著各方使者,在庭上飲酒。天氣已開始轉暖,雖是大寒,但氣溫卻不算太低。
一甕甕美酒奉上。讓大家開懷暢飲。
就在這時,府門外又傳來了一陣騷亂聲…
緊跟著腳步聲響起,兩名軍官,在一群兵卒的簇擁下,闖了進來。
“阿闞兄弟。我沒有來晚吧,沒有來晚吧…”
聲音聽著耳熟,劉闞不由得一怔,起身走出客廳。
“蒙疾?屠屠?”
劉闞這下子真的是吃驚不小。
來人不是旁人,赫然是當年在北疆。和劉闞并肩作戰過的蒙疾和屠屠兩人。屠屠也就罷了,這蒙疾,可是蒙恬的兒子啊。蒙毅的使者也連忙站起來,快步走到蒙疾地面前,拱手行禮。
“大公子!”
“哈,你這老貨,看樣子喝了不少嘛…”
蒙疾顯然也認識那使者,笑呵呵的拍了一下那人地肩膀,然后來到劉闞跟前。狠狠地擂了一下劉闞的胸口。
“阿闞兄弟,你忒不地道。
這么大地喜事,怎么不派人往北疆通知?若非我和屠屠奉大公子之命,來平陽協助二叔辦事,幾乎都錯過了…來得匆忙些,也沒甚禮物,只好送五十匹匈奴馬,權當作是賀禮吧。”
有機靈的人,已經猜出了蒙疾的身份。
看劉闞的眼神兒更古怪了!
而劉闞呢。{第一看書}見蒙疾和屠屠前來,也只能心中苦笑。
這越來越亂了。只希望不要再有人添亂才是。
把蒙疾和屠屠引到了庭上,劉闞自然要向蒙疾表示感謝。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在意今天到底是給誰成親…反正是一個借口,劉闞在就足夠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的酒興正酣。
這時候,只見劉闞地家將薛鷗,突然間從外面跑進來,直奔劉闞的身旁,在劉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剎那間。劉闞的臉色刷的一下子變了…臉色鐵青。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阿闞兄弟。怎么了?”
劉闞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沒事兒,沛縣押送來的犯人,在途中出了一點事情,我過去看看。”
“可需要我們幫忙之處?”
劉闞說:“不必,些許小事,我能處理。各位,先失陪一下…蒯徹,待我向各位高賢敬酒!”
聽上去是公事。
所以大家也就沒往心里去。
劉闞帶著薛鷗,急匆匆走出府門。
司馬喜已經備好了馬匹,劉闞翻身上馬,打馬揚鞭而去。
薛鷗帶著一支十數人的護隊,緊隨在劉闞身后。那急匆匆的行色,讓許多人不由得,心中一緊。
莫非,出事了?
劉闞帶著人,直接出了樓倉,沿著官道,往東面急行。
在樓倉東面大約十里地,有一處莊園,是呂文在樓倉購置的土地,面積很大,非常壯觀。
劉闞率人,闖進田莊,直奔大宅而去。
遠遠地,就看見呂和陳平在大宅門口等候。一見劉闞過來,陳平快步上前,一把攏住韁繩。
“道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劉闞跳下馬,一把攫住了陳平的胳膊,急促的追問起來。
不等陳平開口,呂卻先哭了。
“阿闞,姐姐她,姐姐她…”
劉闞不敢停留,急忙往大宅里走。陳平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急促的把事情經過講述起來。
原來,當日劉闞下定決心解救呂雉,陳平為他出了一個主意。
讓李放派人押解劉季一家老小前來樓倉,理由是事情重大,劉季謀逆之事,有劉闞出面徹查。
但是在押送的路上,陳平則安排了一隊人馬,在途中假扮盜匪,襲擊沛縣車隊。
襲擊的地方,就安排在僮縣和取慮之間的白馬坡。那里是從沛縣來樓倉的必經之路。
到時候,劉闞把責任推給李放,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呂雉帶回來。是留在樓倉也好。送往蜀郡也罷,反正是追查不到他地頭上。本來,陳平把一切都安排地很妥當,包括囚車抵達白馬坡地時間,也計算的非常清楚。為配合這次行動。蕭何也給予了幫助,派任敖隨車押送。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車隊過睢水河灣的時候,卻意外的殺出一支人馬,襲擊了囚車。
陳平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帶人前去支援,把那一支人馬擊退。不過,人是打走了,損失卻相當慘重。先是押送囚車地護隊,死傷過半。任敖也身受重傷,被對方傷了腹部,險些開膛破肚。對方只救走了劉邦的兄弟劉交,劉家老小,被陳平等人給奪了回來。也算是僥幸。
但,呂雉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
在亂軍中動了胎氣,后又被射了一箭,性命垂危…
劉闞驀地停下了腳步,瞪大眼睛,凝視著陳平,“性命垂危?你是說…阿雉她有危險嗎?”
呂哽咽著說:“安期先生正在診治,不過據他說,姐姐非常危險!”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劉闞連連說道。不知不覺中,一行人已來到了后宅。
呂文夫婦陪著王姬去了劉府。因為他們并不清楚劉闞的計劃,劉闞也不可能告訴他們計劃。
后宅院門外,呂釋之頂盔貫甲,正焦慮在門口徘徊。
鐘離昧則坐在臺階上,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好像要和什么人拼命一樣。
這兩個人,都是配合陳平行動地成員。他們可能沒想到,原本應該是輕而易舉地事情,居然會出了這么一個岔子。劉闞過來。呂釋之和鐘離昧上前快走幾步。單膝跪地,半晌不說說話。
劉闞拍拍他們地肩膀。低聲道:“有什么話,待會兒再說。”
他舉步要進后宅,卻突然又停住了腳步。
深吸一口氣,劉闞對呂釋之道:“小豬,去換一身衣服,立刻送你二姐回府,不要露出破綻。”
的確,兄長大婚,兄弟不在也就罷了,弟媳怎能也不出面?
呂咬著嘴唇,“阿闞…”
“阿,聽話!”劉闞地語氣很凝重,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你現在呆在這里,也沒有什么用處。且回府照看著,莫要被人看出了破綻。我留在這兒,有什么事情,我會派薛鷗通知你們…好了,不要再多說了。鐘離道子,你二人留下,一會兒陪我探望任敖。”
呂輕輕點頭,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劉闞則走進了內宅,扭頭問道:“阿雉和老任呢?”
“老任已經脫離危險,如今正在昏睡。”
陳平低聲道:“可是大小姐…好像不太樂觀。安期在里面為她診治,如今還沒有結果出來。”
“我們就在這兒等!”
劉闞強抑住心中的焦躁,在一棵大樹下的石凳上坐穩。
不知為什么,劉闞感覺有一種燥熱。天氣明明不熱,可是心里面,卻似乎有一團火,在燒!
“鐘離,知不知道那伙人地來歷?”
沒等鐘離昧開口,陳平搶先道:“主公,我知道是什么人襲擊囚車…劉肥!老任昏迷之前,曾對我說過。襲擊囚車的人,就是劉季的兒子,劉肥。”
“劉肥?”
劉闞疑惑的看了一眼陳平。
那劉肥,不是和孔熙在一起嗎?按照陳平的說法,孔熙是他安排的人,應該已經殺了劉肥啊?
陳平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件事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按道理說,我早就吩咐過了孔熙,尋找適當的機會,干掉劉肥…可不成想,劉肥沒死。而且我也沒有看到孔熙,莫非是劉肥看出了破綻?不對,就算他看出了破綻,可他什么都沒有,怎可能一下子糾集這百余人?”
沉默了一下,劉闞道:“既然孔熙沒有殺死劉肥,那肯定是劉肥殺了孔熙!”
他想了想。扭頭道:“鐘離,你帶人趕到的時候,老任是不是已經受傷了?”
鐘離昧點頭說:“不,我趕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老任被一個家伙擊傷…若非我開弓放箭。老任怕是危險。”
“那就是說,老任是被對方堂堂正正地打敗?”
“正是!”
劉闞之所以這么問,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任敖地武藝如何?劉闞心里面有數。說他有百人敵,那有點過了。可一個人打十個壯漢,當不成問題。而且。任敖可是經歷過北疆地戰事,經驗非常豐富。對方能打敗任敖,本事不差…屈指算來,劉闞認識的人里面,也就那幾個。
“可認得那個人?”
鐘離昧搖頭道:“不認得…是個生面孔。
我可以保證,絕沒有見過此人。主公,我別的不行,但記性不差,只要是見過。肯定有印象。”長什么樣子?”
“恩,大概有九尺左右的身高,比主公低一點,比王信高一些。長相嘛,頗為雄奇,很壯烈。使一桿大戟,份量似乎不輕。他傷老任不過是剎那間的事情,顯然比老任要厲害許多。
主公,不會是樊屠子!”
鐘離昧知道劉闞問這句話地意思。
不過他見過樊噲…鐘離昧是樓倉步卒軍侯。樊噲是沛縣縣尉,兩人少不得會有一些接觸。
劉闞一聽鐘離昧的形容。就知道不是樊噲。
一剎那傷了任敖?此人的武藝,可不差啊…
使戟?
劉闞腦海中在剎那間閃過了一個人名。不過他馬上有否認了!應該不會是那個人…以劉肥的本領,不可能拉攏到那個人。這小子,倒是好運氣!居然沒死,說不定還吞了孔熙地人馬。
猛然想起來一件事,劉闞問:“道子,那孔熙可知道你地來歷?”
陳平微微一笑,“主公放心,那孔熙并不知道我是誰。我借用的是李放之名,只告訴那孔熙。說劉季在沛縣太囂張。縣令對他很不滿,所以想除掉他。并告訴孔熙。事成之后有重賞。”
劉闞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道子,你做事,果真是很小心啊!”陳平并沒有因為劉闞這一句夸獎,而感到高興。
眼中閃過了一抹冷芒,陰聲道:“那小畜生這一次是運氣好,下一次,我看他還能不能交此好運。”
劉闞知道,陳平這是生氣了!
好好地一番籌謀,居然被劉肥逃脫了,甚至因禍得福。
不過,那小子也徹底激怒了陳平。可以想像,被陳平盯住的日子,一定不會很舒服吧…
“道子,你要注意劉肥身邊的那個人!就是打傷了老任的那個家伙。我很擔心,他和南邊有牽連。
另外,盯死劉季,莫要讓他逃脫了。
觀其子,知其父…劉季,可比劉肥難對付的多。”
陳平點頭,“主公放心,我這就派人…不,我親自去祈鄉,設法干掉劉季,絕不會跑了他。”
這時候,緊閉的房門,開了。
安期一臉疲憊之色,緩緩的走出來,在門框上,輕輕嘆息一聲。
劉闞快步上前,“先生…”
“都尉,安期已經盡力了!”
他壓低聲音說:“呂姑娘受到撞擊,胎兒…被賊人利矢射中,雖不是要害,可是那箭鏃上,卻被涂了劇毒。我實看不出,那毒藥地性質…她已經醒了,讓您一個人進去,有話要和您說。”劉闞聞聽,腦袋嗡的一聲響,剎那間一片空白。
難道,呂雉要死了嗎?
注:王吸,(?——前204)西漢十八侯之一,漢初高祖功臣,以中涓身份從劉邦起事,至霸上,為騎郎將,入漢中,遷將軍。因擊項羽有功,高祖六年(前201)封為清陽侯,二千二百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