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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章 叔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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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政三十五年,己丑。

  三月中,隨著秦清的靈柩被送抵江陽,巴蜀的局勢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毫無疑問,咸陽方面似乎更欣賞巴曼。其實,早在秦清的靈柩被送抵江陽之前,有聰明人已經看出了端倪。

  巴郡各縣的縣長和長吏頻頻更換,惟獨江陽遲遲沒有動作。

  誰都知道,江陽上至縣長、下到長吏,幾乎全都是秦清一手安排。如果咸陽要清除秦清在巴蜀的影響力,那么江陽縣應該是當其沖。可偏偏各縣官員都變更了,江陽卻依然平靜。

  也許,巴曼在江陽的一連串舉措,更能讓皇帝陛下滿意吧…

  而靈柩在抵達江陽之后,一切都變得清楚起來。早先還猶豫不定的巴蜀豪族,也隨即展開了行動。

  不管秦枳是否覺得不公平,但巴蜀的局勢,也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他有心對江陽進行報復,卻被新任的巴郡郡守叫去了府衙,婉轉的警告了一番之后,最終不得不得放棄原有的打算。不過,在秦枳看來,即便是沒有朝廷的支持,他手中還掌握著秦清遺留下來的龐大家產。秦枳相信,巴曼一定會設法進行反擊。一俟戰端開啟,朝廷也阻止不了他的行動。憑借他手中的家業,巴曼絕非他的對手。到那時,朝廷就會改變態度。

  但出乎秦枳預料的是,巴曼在收到了秦清的靈柩之后,卻沒有任何針對秦家的舉動。

  待秦清下葬之后,巴曼去了一趟成都。

  去成都的目的,自然是拜訪她的四叔,成都縣丞秦棘。

  沒有人知道巴曼究竟說了什么。在巴曼離開了成都之后。秦棘迅地做出了反應。他先把原來地秦姓恢復成了巴姓。改名為巴棘。隨后。他向蜀郡郡守辭去了成都縣尉地職務。并離開成都。前往咸陽。至于巴棘前往咸陽地目地。誰也不清楚。甚至連他地妻子也不知道。

  但可以確定地是。巴棘地這番舉動。和巴曼地造訪有密切關系。

  一個月之后。咸陽詔告天下:樓倉令。泗水都尉劉闞協助造程公紙。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提民爵一等。為右庶長。劉闞麾下長吏程邈。因明程公紙。并創出隸書文字。功勛卓著。提五等爵大夫。要知道。程邈此前還只是一介平民。如今一下子連升五爵。是老秦自商君變法以來。從未有過地事情。由此更能看出。始皇帝對程公紙是何等地看重。

  此前。程公紙雖然明出來。但知道地人并不多。更不要說推廣。而現在。紙張地出現。徹底地改變了延續幾千年地書寫習慣。特別是當第一部完全用紙張書寫地手抄本《詩經》問世之后。天下為之嘩然。且不論六國文士對老秦朝廷如何地抵觸。但也不得不為這紙張地出現而大唱贊歌。畢竟。沉甸甸地竹簡。總歸是不如紙張來得輕便。

  程邈。也因這程公紙而名揚天下。

  緊跟著。始皇帝再次下詔。任巴棘為西南典屬。領嚴道縣長。

  典屬,是大秦九卿之一典客的屬官。而典客的職責,就是掌控少數民族的事務。西南典屬一職,專門負責巴蜀地區地少數民族。這個職務并不顯赫,但是其權力卻十分的驚人。

  要知道。巴蜀地區的巴人和氐人不在少數。

  這西南典屬。不屬巴蜀兩郡管理,而是獨立于郡縣府衙之外。直接受咸陽典客府掌控。

  巴蜀之地的巴人、氐人…全部在西南典屬的管轄范圍之內。而這西南典屬府,就設在嚴道縣(今四川滎經縣)。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結果。

  巴棘身為秦清的幼子,有巴人血統,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始皇帝不是在消減秦清的影響力嗎?為什么又委任了巴棘來擔當西南典屬?一時間,巴蜀大地上,是眾說紛紜。

  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件事和巴曼有關!

  在任命了巴棘之后,始皇帝接下來又宣布了一道詔令:由巴人商行主持程公紙制造事宜。

  詔令傳到江州,秦枳頓時就懵了…

  誰都知道,這程公紙當中包含有多么巨大地財富和利潤。現在,巴曼的巴人商行掌控了程公紙的制造權,等同于坐擁一座金山。秦枳所擁有的財富雖然驚人,可是從長遠來看,根本就無法和巴曼相比。而且,巴棘為西南典屬,顯然已經和巴曼達成了一個同盟。

  此消彼長之下,秦家的未來…著實堪憂!

  劉闞離開江陽之后,在四月時抵達三川郡。

  隨行的從員,除了蒯徹和林那三百名樓煩騎軍之外,隊伍里面又多了一個李成。

  李成是大公子扶蘇委派過來,專門幫助劉闞處理梁父山事件的助手,官拜廷尉左監,從品秩上和劉闞的廷尉正同級。不過由于此次梁父山之行,是以劉闞為主,所以李成只是副手。

  劉闞和李成的關系不錯。

  當年一起在北疆并肩作戰過,可說得上是過命地交情。然則劉闞隱隱感覺到,李成并不只是擔任他助手那么簡單。只怕他還擔負著其他地使命…比如說,負責監視自己的行動?

  否則又何必多此一舉,專門給他安排了一個左監地官職。

  而且,有李成隨行,許多事情都感覺不太方便。這也讓劉闞多多少少的,感到了一絲不快。

  “其實,這也正常!”

  當私下里,劉闞將心中的想法告訴蒯徹的時候,蒯徹卻出人意料的笑了。

  “大公子看重都尉,而今都尉已經入了陛下的視線,如果這次做的好了。他日陛下必有大用。陛下子嗣眾多,難保不會有人出面拉攏。雖然大家都認為大公子將來會繼承皇位,可是這太子之位一日沒有確定下來,大公子一日不得安寧。大公子想必也是擔心,才派人過來。”

  “咸陽城中,還有人能和大公子相爭?”

  劉闞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嬴胡亥的名字。

  不過。嬴胡亥如今才不過九歲。聽說甚得始皇帝地喜愛,但想要對扶蘇產生威脅。卻不可能。

  蒯徹輕聲道:“大公子監軍于北疆,遠離咸陽。

  陛下現在又多疑而剛愎,難保不會出現意外。前兩日我和李左監閑聊時,偶然聽到了一些事情。

  三公子嬴將閭,如今為藍田大營將軍,幾乎與大將軍府平級。直接聽命于陛下。你也知道,藍田大營原本就戰斗力驚人,現在又把都尉軍納入其下,可稱得上是關中的第一精銳。中尉軍雖然善戰,卻比不得藍田大營人多勢眾。加之藍田大營監控武關。公子將閭風頭甚勁。

  有這么一個人在,大公子如何能不擔心呢?”

  這皇家內部狗屁倒灶的事情,自古以來就多不勝數。

  只不過,劉闞的確是沒聽說過嬴將閭的名字。史書中有這個人的記載嗎?劉闞記不清楚了。

  但毫無疑問,隨著自己的地位提高,難免會遇到這樣地事情。

  劉闞忍不住苦笑了一聲,輕輕面頰,感到非常的無奈。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有些事情也是難免地…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不要因為這個嬴將閭,而讓自己涉足太深。

  房門被人叩響,李成出現在門外。

  “阿闞,我們該去見李郡守了!”

  李成的年紀比劉闞大,雖然官職沒有劉闞顯赫,可畢竟是名將之后,在朝中也算是頗有根基。

  劉闞可不敢托大,即便是李成不同意,但劉闞還是要他稱呼其名。

  這樣做的好處。是能夠拉近二者之間的關系。李成也拗不過劉闞。只能聽從了劉闞的建議。

  “老蒯,你和林在驛館中等著。不要隨意走動。我回來之后,還有事情要和你商議!”

  劉闞吩咐完畢,整衣冠和李成離開了驛館。

  雒陽城,曾經是東周都城。自公元前二五六年,秦軍大將嬴(音jiu一聲平)攻陷雒陽,俘虜了周王姬延之后,雒陽就變成了三川郡治所所在。雖歷經戰火,但經過四十三年的治理,雒陽已恢復了往日地繁華。經緯式的城市街道,走在其中,仍能感受到那森森王氣。

  三川郡府衙,坐落于雒陽大道上。

  劉闞在李成的帶引下,來到府衙門口,遞上了名剌。

  很快的,郡守府府門打開,李由一身盛裝,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

  一見劉闞,李由大笑著上前兩步,和劉闞來了一個非常熱烈地熊抱。劉闞和李由,也不是第一次見面。此前劉闞從北疆回轉樓倉時,兩人在滎陽有過一次會面,但卻沒有太過深交。

  那時候,劉闞還只是一個徘徊在大秦權力中心邊緣的人。

  一晃兩年過去,李由依舊擔任著三川郡郡守,而劉闞卻已經正式的進入了始皇帝的視野。

  李由雖然是駙馬,卻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劉兄弟,兩年不見,你做得好大事業,連陛下都知道了你的名字。

  程公紙一出,天下為之震動。前兩日我與雒陽士子聚會的時候,提起你來,大家都是交口稱贊。

  對了,一會兒我還要為你引介一人,他可是對你頗為好奇。原本他準備前往咸陽,可聽說你要來,就留在我這府中,專程等候…來來來,酒宴已經備好,咱們先吃酒,再說正事。”

  說著話,李由牽著劉闞的手臂,兩人并肩走進了府衙。

  天已過未時,酒菜已經擺好。

  在大廳里,劉闞意外的見到了一個熟人。

  甚至連李成都覺得奇怪,忍不住開口問道:“馮敬,你怎么會在這里?”

  馮敬,正是大將軍馮劫之子。和劉闞也算是有一些交情,當初在永正原的時候,曾交過手。

  隨著北疆戰事地結束,有不少將門子弟66續續的回到了咸陽。

  馮敬也是其中之一。

  回到咸陽之后,他被安排到了都尉軍中任職。后來又隨都尉軍進入了藍田大營,出任一部都尉。

  當然了,馮敬的這個都尉,是實實在在的軍職,和劉闞的泗水都尉不太一樣。

  聽到李成詢問,馮敬神色輕松的回答:“我現在已經從藍田大營轉出,如今在丞相府擔任兵曹。此次前來雒陽,是為了和都尉匯合…呵呵,我奉丞相之命,將隨同都尉一起,前往梁父山。

  都尉莫要懷疑,丞相是擔心都尉遇到麻煩,故而命我一旁協助。此行梁父山,依舊是以都尉為主。丞相說,萬一都尉在濟北郡需要調動兵馬,由我出面,也許能方便一些,如此而已。”

  聽上去,似乎沒什么問題。

  馮敬的父親是馮劫,當朝大將軍。

  各地兵馬,都在大將軍府的指揮之下。如果,也只是如果,真的需要動用兵馬,馮敬倒是一個不錯地牽頭人。劉闞臉上地笑容不變,可是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一下。看了一眼李成,從李成的眼中,他也看到了一絲憂慮。難道說,梁父山地事情,已到了需要動用兵馬的地步?

  李斯不可能擅自做主!

  如果真的要調動兵馬,那還需要始皇帝同意才行…

  也就是說,朝廷的大佬們,恐怕已經現了一些線索。否則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一個安排。

  “劉兄弟,梁父山之事的確是有些復雜,我們回頭再說。”

  李由在劉闞的耳邊,低聲細語了兩句。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廳外傳來,緊跟著一個人走進來,笑呵呵的說道:“李郡守,通來晚了,通來晚了…啊,這一位,一定就是杜陵酒神吧。”

  來人年紀大約在三十多歲,相貌清癯,眉清目秀。

  八尺上下的身高,略顯瘦削。頭戴方巾,一身青袍儒衫。笑聲很爽朗,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劉闞,而后笑道:“在下叔孫通…見過杜陵酒神。呵呵,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杜陵酒神,竟然是如此的年輕。”

  叔孫通?

  劉闞聞聽這個名字,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震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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