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黃巾之亂后,私鹽猖檄。品書網 鹽瀆廢置,以至于整個淮南,需要依靠東海私鹽供應。海陵縣,從原先的官鹽集散之所,變成了一個荒涼的城鎮。人口驟減,殘破不堪。不過,海陵民風到悍,曾經是廣陵重要的兵源所在。時至今日,海陵仍沒有兵營,駐扎約五百兵卒,負責守衛廣陵郡東部門戶。
“你是說,海陵是個兵營”
“準確說,應該是一個兵鎮…”
曹朋來廣陵的時間畢竟很短,所以對廣陵的情況,也并非特別了解。
他知道海陵是個縣城,也知道海陵有一萬三千人口。但是他不知道,海陵還是一個兵鎮?
“當年從鹽瀆轉出官鹽,有兩條路,一是海西,而是海陵。
海西則轉運淮北,供應徐州;海陵轉運淮南,幾乎整個廣陵郡,還有江東北部地區,皆需經過海陵縣。所以,早在漢武年間,海陵便設有兵營。而且海陵兵馬,清一色來自丹陽,好勇斗狠,極為到悍。
自漢武年間至永平末年,這些海陵兵,就是淮南鹽路的守護者…”
“竟然還有這么一回事…”
曹朋不由得發出感嘆。
原以為,陳登只是讓他呆在海陵,給他個職務,沒想到道道 “所以,海陵不設長,也不設承。海陵尉”等同于是兼顧三職,同時執掌兵事,是一個極重要的角色。在廣陵諸屬官長吏之中,唯有這海陵尉作為特殊。雖不過三百石俸祿,品秩也不算太高,但卻是一個實權職務。公子任海陵尉,就等同于將廣陵東部三縣,掌握手中。
“子山,海陵兵應該沒那么容易對付吧…”
冉澤突然插嘴”向步駕發出質問。
想想也是”這么重要的一個職務,為什么會交給曹朋?
廣陵,難道無人了嗎?
步罵點點頭“海陵兵的確驕縱,而且不服管教。自朝廷廢置鹽瀆,棄海陵后,海陵兵幾乎是自給自足,沒有領取半分糧餉。海陵兵軍侯名叫王旭”乃桀驁之人。此前廣陵太守曾試圖將海陵兵重新收攏,但都被王旭等人趕走。陳元龍乃廣陵望族,對這些海陵兵,同樣束手無策。今日他任公子海陵尉,想來是對海陵兵已失去了耐心,順便向看看公子的手段”
也就是說,一次考驗?
曹朋眉毛一挑:比狠嗎?
“恐怕,沒這么簡單吧…”
闞澤沉吟片刻,在江堤上坐下。
江水拍打堤岸,水花飛濺,打濕了闞澤的雙腿。
曹朋也坐了下來“闞大哥的意思是道”道“”
“我聽說,曹安已經收兵了”
“啊”
“因為劉表和袁紹的緣故,曹公此次攻打張繡,似乎并不是特別順利,故而暫時返還許都。
關中李催被殺”為曹公解決了西部之患。
而南部張繡,恐非朝夕之功。依我看,曹公三打宛城,恐怕未必會再對宛城用兵。曹公用兵,則張、劉一體;曹公若不用兵”張、劉必會反目。到時候曹公不費一兵一卒,宛城唾手可得。此與賀公苗伐山越有異曲同工之妙,曹公得宛城,恐怕是早晚之間,無需再費心…”
闞澤這一番話,使得步鴛陷入沉思。
“德潤的意思是呃道…”
“接下來,曹公定會解決呂布…”
闞澤說罷,嘆了口氣““可即便解決了呂布,尚有袁紹虎視眈眈。
弊怕等曹公打敗袁紹”江東局勢恐怕已塵埃落地。到那時候再想興兵,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原來,這貨的心里”還存著打回江東的念頭。
曹朋心里一咯噔,似有所明悟。
“曹公對徐州用兵”陳元龍勢必出兵相助。
但陳元龍此人”若非迫不得已,絕不會輕易和呂布撕破面皮。所以,他麾下兵馬未必會出擊,最有可能,是尋一人替之。如果曹公戰事順利,陳元龍必然會隨即大舉出動;但如果戰事不順,他很有可能是坐視不理。到時候,恐怕就是要讓公子,為他在前面沖鋒陷陣了。
曹公贏了,他有助戰之功,公子不過是他的馬前卒;曹公敗了,他大可以椎卸責任,說是公子擅自決斷,這樣一來,呂布也奈何不得他。所以,他讓公子任海陵尉,他便立于不敗之地…”
曹朋心里,倒吸一口涼氣。
闞澤所說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
華稷現在穩坐海西,一旦曹操和呂布交鋒,海西定會出兵下相。
而同時,自己作為鄧稷的小舅子,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海陵兵目下至少還在廣陵手中,到時候自己和鄧稷聯手,勿論勝敗,陳登都如闞澤所說的那樣,立于不敗之地,左右逢源。
這,也符合陳登的作風。
當初劉備在徐州,他歸附劉備;呂布得徐州,他又歸附呂布。
如果站在陳登的角度來考慮”陳登這樣的作為,似乎并沒有什么錯誤,一切是為了家族考慮。
可這樣一來,就等于把曹朋推到了最前面。
曹朋有些記不太清楚,徐州之戰時,陳登是否從廣陵出兵?
但現在看來,這家伙深諳自保之道。有曹朋這個馬前卒,替死鬼,他可以安穩做他的廣陵太守。
怪不得,他不肯讓自己走。
想想也是,曹朋走了“又從何處,找來那么好的替死鬼呢?
想到這里,曹朋對陳登的那點好感,頓時煙消云散:這個混蛋,倒是打得好主意!
不過,不管他心里如何怨恨陳登,海陵尉之職,他絕不可能椎掉。
沉吟片刻,他輕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必須要盡快掌控海陵兵才行。我可不希望大戰開啟之時,手下是一群烏合之眾。既然陳元龍出小}}說就來。招了,那我接下就是。福禍相依,存乎一念…”
“善…”
闞澤點頭,表示贊成。
步鴛卻在思忖片刻后問道:“德潤”你以為曹公,何時會對徐州用兵…”
“以我之見,最遲十君。”
步鴛向曹朋看去。
曹朋立刻明白了步駕的意思。
步鴛難道就想不出曹操用兵的時間嗎?當然不是道道如果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日后也不可能成為東吳承相。他是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曹朋:如今已經五月,公子你的時間,不多!
為賢能者,大都會講究一個說話的藝術。
似稱衡那種狂妄自大,似田豐的剛恢直言道”估計換做誰,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為上位者”要善于傾聽不假,可如果一次次被下屬冒犯,恐怕也不會舒服。至少曹朋現在就覺得很舒服。步鶯假作詢問,卻給了他明確的建議:務必盡快練出精兵,否則會有麻煩。
看起來,明天就得去海陵走一遭!
曹朋這心里面”暗自做出了決斷…
回到茅舍,就看見甘寧和夏侯蘭也醉倒了。
“子山先生,煩勞你書信一封,連夜送往海西。
告訴我內兄,從即日起,要做好臨戰準備。不過最好不要太張揚,以免被人覺察了意圖…”
毒鶯點頭答應”和闞澤回到廂房。
這二人一走,曹朋才意識到,他面前還倒著四名醉漢。
輕輕拍了怕額頭,曹朋很無奈的笑了。
“小鸞,小寰”那幾副枕褥過來…”
“知道了”
步鸞和郭寰回答道。
趁著這功夫,曹朋上前先把王買拖到一旁,然后就見步鸞紅著小臉,抱著一套床褥過來。
“就鋪在這里…”
曹朋指著廊下說道。
他可是不想抱著四個醉漢回屋,更何況這四個醉漢,貌似都比他高,比他壯,比他重…
步鸞和郭寰鋪好了被褥”曹朋把王買拖到褥子上,然后又回身”將郝昭拖過來。
另一邊,郭寰收拾桌子上狼藉的杯盤,而步鸞和黃月英趁著這功夫,又抱過來了兩套被褥。
“堂哥也真是,毒么也不招呼一下…”
步鸞一邊鋪床,一邊撅著小嘴,嘀咕步鶯。
“子山先生有重要的事情,小鸞就莫要再責怪他了…”
說著話,曹朋將夏侯蘭拖過來,和王買郝昭并排躺好。然后又看了一眼甘寧,曹朋連連搖頭。
這貨,好像是最壯實!
深吸一口氣,曹朋又把甘寧抬過來,四個人一順邊躺好,為他們蓋好了薄毯。
江風習習,站在門廊上,非常舒爽。
曹朋從黃月英手中接過毛巾,擦拭了臉上的汗水“小鸞,小寰,收拾好了之后,早點歇息…”
“是”
步鸞和郭寰,脆生生答應。
“臭阿福,從哪兒學來這拈花惹草的本事”
兩個小丫鬟前腳剛走,后腳曹朋就被黃月英揪住了耳朵。不過,月英并沒有用力,那話語里更多是一種撒嬌。曹朋做出很痛苦的樣子,一把將月英樓在懷里。
鼻陽夕照,黃月英的雙頰羞紅。
薄簿春衫下,緊繃,隔著衣服猶能感受到肌膚的火燙道道 “啊呀,我什么都沒看到”
就在曹朋情不自禁想要親吻黃月英的剎那,忽聽一聲嬌呼。兩人連忙分開,曹朋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步鸞小臉通紅,雙手捂著眼睛。
黃月英輕輕捶打了一下曹朋”努力平定了一下聲音“小鸞,有事兒嗎…”
“沒,沒事兒道道只是想問一問公子,是否需要準備醒酒湯…”
醒酒湯?
曹朋一怔,旋即說:“不用了,小鸞你去歇息吧…”
“嗯…”
毒鸞聲若蚊吶的應了一聲,轉身一路小跑,消失無蹤。
不過,被她這么一打岔,曹朋和黃月英都有些不自然了…兩人牽著手,漫步到江堤上,欣賞那長河日落的美景。
“阿福”
“嗯”
“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
“我能感覺得出,你似乎心事重重…”
曹朋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濁氣道:“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心事,不過剛才德潤和子山與我分析了一下,談起陳登為何要任我為海陵尉的事情”闞大哥說,曹公很有可能在年末用兵”
“用兵 黃月英一怔,旋即明白過來。
曹操,要對呂布用兵了!
她想子想,輕聲道:“曹公欲與徐州興兵嗎”
“嗯”
“道道,其實,這沒什么奇怪。當初在江夏的時候,我曾聽阿爹說過:曹公欲定北方,必先伐呂布。呂布有唬虎之婁,為人反復丹常,不可以輕信。如果不滅呂布北方必難一平定。
曹朋點頭“我何嘗不知?只是…”
“只是什么”
“我曾受人恩惠”
黃月英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曹朋,不懂他這,受人恩惠“從何談起。
曹朋在江堤上坐下,看著滾滾東逝的江水沉默良久后說道:“郝昭,和他麾下二百精卒,皆拜溫侯所賜。當初我兄弟在海西時,可謂情況窘迫。無兵無將,還要面臨鹽梟與海賊的威逼。若無溫侯這二百精卒,我們即便能在海西站穩腳跟,也要付出巨大代價而且…”
曹朋向黃月英看去“大丈夫在世當恩怨分明。
我身受溫侯之恩,卻要與他兵戈相向,非我所愿…所以我有些苦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下郊溫侯府中的旖旎,曹朋斷然不會告訴黃月英。
那,也算是他和貉蟬之間的一個秘密。他所慮的,不僅僅是恩怨還有郝昭的態度。不管怎么說,郝昭是并州人,與呂布有同鄉之誼。況且他手下二百精卒戰力強大如果他不能夠表明態度的話,勢必會給曹朋帶來巨大的困擾。曹朋想用郝昭卻又有一些隱隱的擔憂。
黃月英沉默了!
“我與伯道認識不久,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那反復之人”
“哦”
“我看得出,你對郝昭挺看重。既然看重,那你就必須要相信他…要么你就不要用他”或者把他殺掉,將那二百精卒掌控你手中。你這樣子患得患失,到最后也只能是給自己平添煩惱”
黃耳英一番話出口,令曹朋對她刮目相看。
史書中,對黃月英的記載不多。
但是可以看得出,諸葛亮一世沒有什么家庭的講葛,黃月英的手段,可見一斑。能說出這般殺戈果決的言語,令曹朋暗自點頭。自己的性格什么樣?曹朋自己心里可說是非常清楚。
月英,果真是我賢內助。
“至于呂溫侯…他與你有恩義,自當報還。
可大丈夫不僅要恩怨分明,更要識得輕重。你既然在曹公麾下效力,就不應該如此看重個人的恩怨。你說過,曹公有大志!北方早晚一統,若不能早一日滅呂布,百姓勢必深陷水火之中。那樣豈不是更加糟糕?你想要報還恩義,大可選用其他方法。公義乃公義,私情歸私情“道”如果你不能把這公私分清楚,又如何建立功業?阿福,我覺得你應該果斷一些…”
曹朋聽罷,不由得連連點頭。
“我得月英,從此無憂…”
他攬著黃月英纖細舟小蠻腰,并肩坐在江堤上。
江水滔滔,斜陽似火。
在夕陽的照映下,兩人的影子漸漸合在一處,再無半點間隙道”道,道 第二天,曹朋帶著甘寧步鴛和夏侯蘭三人,領精卒五十人,趕赴海陵縣。
從東陵亭到海陵縣,距離并不算太遠。不行約半天時間,便來到了海陵縣城外的兵營門前。
營盤的面積不大,大約有三五畝地的樣子。
一面火紅色大毒上,書“海陵精兵”四個大字。不過在陽光下,無力的低垂著,看上去死氣沉沉。
不過,營盤里的軍帳,錯落有致。
從外面看,雖顯得有些殘破,卻依然能感受到隱藏于其中的殺戈之意。
想當初,這支海陵精兵,曾保護整個淮南的鹽路不受襲擾。數十年的殺戈征戰,其底蘊猶存。
甘寧忍不住贊道:“這屯將”倒是個有本事的人…”
步營說:“那王旭也算是一個將才,海陵廢置以后,他硬是帶著五百精兵,不靠州府的糧餉,硬生生撐到現在。你看整個廣陵郡,到處有水賊盜匪。偏偏這最偏遠的海陵,能太平無事…”
“他們靠什么為生”
“公子,你說呢…”
曹朋聞聽”不由得笑了。
昨夜,他查閱過海陵縣的資料。
從表面上看來,海陵縣太平無事。可實際上,這支海陵精兵,就是海陵縣最大的盜匪集團。
想想看,一無糧餉,二無補給。
靠著一個只有一萬三千人的小縣城,這五百精卒,如何生存?
人常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當兵吃餉,沒餉為賊。這天經地義,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奇事。東漢末年,特別是從黃巾起義之后,官丵匪合一的情況極為正常。打起旗號就是官軍,放下旗號就是盜賊。這樣的事情,官府同樣清楚,可是在大多數時候,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依稀,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眼前的海陵精兵,與當初在九女城時所遇到的義陽武卒何其相似?
但是不曉得,這海陵精兵能否和義陽武卒,相提并論。但不管怎樣,這支人馬,我要定了!
一支百戰精兵,可不容易找到。
曹朋看了三眼甘寧,忽而笑道:“甘大哥,我欲坐鎮中軍,卻無先鋒開路…”
甘寧聞聽,哈哈大笑:“公子欲尋先鋒,又有何難?甘寧不才,愿領十人,為公子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