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朋不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但絕對也算不上心胸寬廣,宰相肚子里能撐船的大度。
特別是一些原則性的問題,曹朋看得很重。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則性,前世他也不會像個拼命三郎一樣的做事,到最后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重生一世,曹朋試圖將那些原則拋棄。可有些東西一旦刻入了骨子里,融入了靈魂中,絕不是想要拋棄,就能夠拋棄掉…
姓程的家伙,在曹朋眼中,就是個該死的人!
羞辱自己的母親,誣陷自己這一世的娘親,還得爹娘帶著他,背井離鄉,顛簸流離,不是死罪,又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姓程的在路上設立關卡,當路霸,橫征暴斂,最多也就是讓曹朋怒一下而已。可有了這個原因在,姓程的又正好撞到了曹朋的手里,曹朋豈能對他有半點憐憫?
王猛和曹汲,都認得姓程的家伙。
兩人略一交流,便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委。
見典韋要獨自迎敵,曹汲正色道:“典兄弟,你這就不對了!是我家朋兒惹出來的禍事,怎能讓你獨自面對?這樣吧,我和老王都留下,其他人護著車輛先走,你看這樣安排,如何?”
典韋一聽,頓時笑了!
這一家人,都是有擔待的人…
典韋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曹朋向曹汲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暗自感慨:老爹,可一點都不傻!以前,他或許因生活的壓迫,而畏畏縮縮。但骨子里,卻有著極其獨特的生存手段…甚至,比他做的更出色。
這一路上,曹汲沒有去迎合典韋,有的時候甚至會和典韋爭吵。
換一個人的話,也許會很不高興。但典韋卻不在意…他喜歡粗豪的漢子,認為這樣子才算的好漢。
而現在,曹汲又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和典韋的關系,增強了典韋的好感。
你說曹汲膽子小,也不算什么錯誤;可若說他不懂得耍心眼,動心機,那可就是大錯特錯。
老爹,也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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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曹朋在心中感慨的時候,遠方馬蹄聲越來越近。
“休走了反賊,休走了反賊!”
呼喝聲越來越清晰,漸漸的,就見一隊人馬從遠處飛快趕來。數十騎沖在最前面,隨后是一隊步卒。當先是一個小將,生的倒是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只是那眼睛有點細長,嘴唇略顯單薄,讓人能感覺到,這是個刻薄寡恩的家伙。他沖在最前面,胯下馬,掌中一桿長矛。
遠遠的,就看見典韋等人橫在道路中央,這小將頓時精神大振。
“賊子休走,郎陵縣尉成莫言在此,爾等還不下馬就縛,更待何時!”
一個小小的縣尉,口吻卻狂妄的驚人。
典韋樂了,“小小縣尉,竟張狂若斯?”
一句話,使得曹朋等人,哈哈大笑…
成莫言一見典韋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頓時怒火中燒。
他從小習武,練得一手好矛。早先在舞陰縣的時候,便有中陽一條槍的綽號,小有名氣。
后來,曹操兵發南陽郡,諫議大夫曹洪率部兵臨舞陰,與河南尹夏侯惇合兵一處。成莫言的老子,也就是舞陰縣縣令成堯,一見曹軍勢大,二話不說,舉城獻降。也許是想要安撫人心,也許是其他的原因,曹操對成堯很看重,雖把他調離舞陰縣,卻當上了郎陵縣縣長。
成莫言隨著老子一同赴任,很輕松的便成為郎陵縣尉。
如果郎陵是一個上縣,成莫言斷然做不到縣尉;偏偏郎陵是個下縣,也就沒有人什么關注。
按照曹操的想法:成堯是南陽郡人!
讓他出任郎陵縣,一來可以保證汝南和南陽郡的商路暢通,另一方面也能吸引一些荊襄人才。
你看,這么一個人在我手下,都可以主政一縣。如果你真有本事,就只管過來吧,我絕對會重用你們。曹操存的是這么一個心思,可是沒有想到,他前腳剛走,成堯后腳就開始亂來。
這成莫言,也是個張狂慣了的人。
見典韋等人對他毫不在意,又怎能不怒?
他出來的時候,他那老子曾叮囑過:對方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下動手,必然有所依持。最好先弄清楚他們的來歷,再做打算。如果他們沒什么背景,抓住后殺了就是;如果有背景,咱們還要細細商議。
可惜,成莫言這時候,已經忘記了老爹的叮囑…
“賊子找死!”
成莫言其實心里面也很清楚,他父子二人初來乍到,在郎陵毫無根基。能不能站穩腳跟,只看他們身后那人的心意。可要想拉近和那人的關系,就需要大量的錢帛。而這個,也正是他父子目前最缺乏的東西。成堯之所以橫征暴斂,說穿了,就是想要和那個人拉近關系。
同時,他們也需要展現出足夠的手段,否則就很難震懾下屬。
眼前這些人,就是他父子立威的最佳對象!
成莫言想到這里,也懶得再和典韋廢話,躍馬擰槍,分心就刺。他對自己的槍矛,還是頗有信心,一槍刺出,銳風呼嘯。典韋冷笑一聲,剛要縱馬迎上,不想在他身后的王猛,已搶先沖出。
掌中三十六斤中的鐵矛,掛著風聲呼的就砸向成莫言。
“典兄弟,殺雞何用牛刀,且讓我練一練手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王猛也不例外…
如今,他已確定自己的余生,將會在曹營中渡過。雖說和典韋搭上了關系,可如果自家本領不夠,也難以有大成就。王猛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也知道這個時候,是他向典韋展現的最佳時機。
所以,不等典韋開口,他搶先就沖了出去。
二馬照面,王猛鐵槍力若千鈞,向成莫言兇狠砸落。
論槍法,王猛未必比成莫言的槍法精妙。就如同一個科班出身,一個野路子,完全無法相比。不過,他生在身高力大,而且戰斗搏殺的經驗,遠非成莫言可以比擬。想當年在張曼成手下,王猛就是以悍勇而不畏死著稱。所謂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成莫言槍法再精妙,面對王猛這種搏命殺法,也頓時慌了手腳。他那一槍刺出,固然能要了王猛的性命,可王猛一矛落下,也能砸碎他的腦袋。自己大好的前程,怎是一個賊子可以相提并論?
于是成莫言連忙變招,舉矛相迎。
可這一來,他就等于掉進了王猛的節奏當中…
鐺,一聲巨響,戰馬狂嘶。
二矛交擊,王猛明顯占據了上風。成莫言胯下馬希聿聿暴嘶,連連后退。而成莫言更因為硬接了王猛這一矛,被震得手臂發麻。
這家伙,好大的力氣!
成莫言這念頭剛起,王猛已到了跟前。
剛才那一矛,雖說被崩開了,但實際上,依舊在王猛的掌控之中。
鐵矛被蕩開之后,王猛并沒有就此停下,反而催馬再次撲出。重達三十六斤的鐵矛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掛著一股罡風,再次落下。呼呼,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令成莫言無處躲閃。
一個照面,王猛揮擊十數擊,壓迫的成莫言,連連后退。
“霸王三甩?”
典韋不由得低呼一聲。
他認得王猛的打法,是一種以力取勝的妙招。
所謂霸王三甩,相傳是楚霸王項羽所創。講的是力大,槍快,狠辣…據說當年楚霸王垓下被圍時,眼見漢軍重重包圍,卻毫無懼色。帶著部下殺出重圍,將漢軍殺得是血流成河。
當時楚霸王用的,就是這霸王三甩。
漢軍人數雖多,卻無一個人,能撐住一個照面。
這傳說是否真實,已無從考究。但凡武將,大都知曉霸王三甩,可想要用的好,卻非易事。
這里面有太多先天條件的限制。
比如,力氣必須要大;比如,殺法必須要強悍,不畏死…
所以會霸王三甩的人很多,可能用好的人,卻很少。典韋也會這一招,而且比王猛用的更好。
但此時見王猛施展出霸王三甩,典韋還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王猛已達到易骨巔峰,而且經驗豐富。這搏殺一旦進入了他所熟悉的節奏里,勝負早已分出。
說時遲,那時快!
成莫言連擋十三槍,已是汗流浹背,手腳發軟。
這膽魄,消失無蹤,哪里還敢再打下去。在用力崩開王猛第十三槍之后,成莫言大叫一聲,撥馬就走。
就在他撥馬的一瞬間,王猛躍馬上前,口中一聲暴喝。
“小賊,哪里走!”
鐵矛輪圓了呼的落下,成莫言被他這一聲猶如悶雷般的怒吼,嚇的一失神。大槍落下,再想躲就來不及了。只聽啪的一聲,鐵矛就拍在了成莫言的頭頂。剎那間,成莫言腦漿迸裂…
王猛取勝的一剎那,典韋也發出了一聲暴喝。
“爾等不走,作死不成?”
這一聲爆吼,可說的上是運足了丹田氣,聲如巨雷,在蒼穹回蕩。
隨成莫言追趕過來的鄉勇們,被吼得頭皮發麻,耳根子嗡嗡直響。更有那騎軍的胯下坐騎,希聿聿嘶吼,再也無法安靜下來。
“縣尉死了!”
也不知是誰大叫一聲,一干鄉勇掉頭就跑。
前面的騎軍,還好一些,畢竟有戰馬代步。可后面的鄉勇剛追上來,就看到自家縣尉被打得腦漿迸裂,氣喘吁吁的掉頭就走。手里的兵器也不要了,往路旁一扔,一個個撒丫子狂奔。
典韋呼出一口氣,“老王兄弟,別追了!”
他搖搖頭,苦笑道:“讓大家見笑了…也不知這郎陵長是什么人。滿伯寧素來剛毅忠直,嫉惡如仇,怎容得這等人竊據高位?”
曹朋問道:“滿伯寧?”
典韋點頭道:“就是滿寵滿伯寧,汝南太守。”
說罷,他又搖了搖頭,“看起來,咱們路過平輿時,我需拜訪一下滿寵,問清楚郎陵狀況。”
平輿,是汝南郡治所所在。
曹朋微微一笑,“只怕那位郎陵長,不會這么善罷甘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