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陽光普照大地,更增添了幾分濃郁的春情。
曹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之后,爬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筋骨的舒展,令他感到精神為之一振。看了一下房間,典韋仍昏迷不醒。但從他沉穩悠長的氣息來看,比昨天好轉許多。
魏延不在房間里。
那支從不離手的龍雀,也不見蹤影。
不過曹朋知道,魏延不可能獨自離開。這里還有他的引薦人,他現在走,又能走去哪里?透過半開的窗戶,曹朋看到了拴在寨子里的兩匹西涼馬,更進一步的讓他確定,魏延沒走。
走出房間,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整個人都好像清醒了。
他走到典韋身旁,伸手看了一下典韋身上的藥膏。黑色的藥膏經過一夜之后,變得有些發灰。伸手在上面一敲,藥膏碎裂,自動脫落,露出覆蓋在藥膏下面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但傷口仍有些觸目驚心。曹朋蹙了蹙眉宇,倒出一粒金創藥,在口中咀嚼碎了,又涂抹在典韋的傷口上。這金創藥的效果不錯,至少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典韋恢復的速度非常快。
就在曹朋準備起身,出去漱口的時候,典韋突然一動,睜開了眼睛。
眼角的余光,見人影晃動,典韋二話不說,猛然坐起來,伸手一把扣住了對方的脖子…
曹朋猝不及防,被典韋掐住脖子,差一點斷了氣。
那只大手的力氣,實在是太可怕了。就好像鐵鉗子一樣,死死掐住,曹朋甚至可以想象,典韋的手指頭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把他的脖子扭斷。臉憋得通紅,曹朋只好無奈的掙扎。
好在,典韋很快就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人…
“你是誰?”
曹朋用力拍打典韋的手臂,卻好像蜻蜓撼柱。
典韋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松開了手。不過,他卻沒有放松警惕,一雙虎目凝視曹朋,眸光泛黃,帶著一抹冷酷之色。只要曹朋敢有半點舉動,典韋會毫不猶豫的取走他的性命。
咳咳咳…
曹朋佝僂著身子,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這家伙,就這么報答恩人的嗎?”
“恩人?”
典韋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但旋即想起來昨天的事情。
“你,救了我?不對,救我的那個人,我認得,并非是你這小娃娃。”
曹朋這時候也緩過起來,看著典韋那張迷茫的大黑臉,怒道:“幫你打架的大個子,是我朋友,最后殺西涼主將的人是我。黑大個,你莫不是連這個也忘了嗎?若不是我殺了他們的主將,你們現在早就掛掉了…你身上的傷,還是我幫你上的藥,你剛才差點殺了我,知不知道?”
典韋用了的晃了晃腦袋,隱隱約約,好像想到了什么。
張信的確是被一個人殺掉的,只是當時他已力竭,頭昏腦脹的,并沒有看清楚是何人出手。
莫非,就是眼前這小娃娃?
“小娃娃,你也能殺人?”
難怪典韋會懷疑,曹朋這身子骨,的確是太弱了些。雖說練了一段太極拳,身體比從前有了極大的改善。可那也是和從前比,在典韋的眼里,曹朋就是一個小孩子…
曹朋冷哼一聲,不再理睬典韋。
典韋也覺得很無趣,于是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
“你要是想把血流盡,你就接著折騰吧。我可把話說清楚,你的止血散和金創藥已經不多了,估計只能支持兩次。你傷口剛開始收口,亂動的話,傷口迸裂了,我可不會再幫你敷藥…呸,這金創藥是用什么做的?怎么這么澀?你老老實實的躺著,別再讓我為你操心了!”
金創藥的確是很澀口,曹朋這會兒嘴巴里麻的要命。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就走出房間,只把典韋一個人留在屋里。坐在地上,典韋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傷口,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現出昨日的情形。對了,主公現在怎樣了?可脫離危險?
“小娃娃,小娃娃!”
典韋在屋子里大聲呼喊。
過了一會兒,曹朋才走進來,一臉不高興的問道:“黑大個,你又有什么事?”
“這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我家主公…”
“你主公不會有事兒的!”曹朋打斷了典韋的話,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說道:“曹公麾下戰將無數,并不是只有你典韋一個人能征慣戰。他身邊跟了那么多人,肯定能安全撤走…這里是大王崗,距離宛城有些路程。你要是想回去繼續保護曹公,就老老實實把傷養好。”
典韋虎目中,閃過一抹冷芒。
“小娃娃,你是誰,你怎知道我主公是誰?”
“廢話,宛城大戰,一方是小張將軍,一方是曹公。既然西涼軍追殺你,那你肯定就是曹公的人。拜托你下次問點有水平的問題,這種問題,我實在懶得回答…我叫曹朋,昨天和你并肩作戰的那個人,叫做魏延。對了,魏大哥準備去投奔曹公,你能否給他做個引薦?”
曹朋連諷刺帶挖苦,典韋居然沒有生氣。
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曹朋身上那件沾染著血污的皮甲,突然問道:“小恩公,你是…”
“我是棘陽人,被劉表征召。
魏大哥是義陽人,原來是南陽郡義陽武卒的屯將。只因得罪了上官,在押運糧草來宛城的途中遭遇陷害。他現在有家難回,所以想投奔曹公,博取個功名。典韋,你能不能引薦一下呢?”
“你,知道我的名字?”
曹朋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剛說了讓你問點有水平的問題,結果沒兩句,你又…宛城軍喊聲那么大…休走了典韋!你說,我能不知道你是誰嗎?好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連典韋都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好像有點傻。
眼前這小娃娃可算得上是牙尖嘴利,可不知道為什么,典韋就是發不出脾氣。
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你那魏大哥的武藝不差,雖比不得我,但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他如果想要投奔曹公,我自然可為他引薦。如果他愿意,我可以讓他先做我的近衛,這樣和曹公接觸的機會也會增加。不過,能不能得曹公看重,就要看他的本事,我也只能引介。”
對于曹操的用人法則,曹朋不太清楚。
不過,能做曹操的親衛,肯定能有更多的機會和曹操接觸。
曹朋相信,魏延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只要給他一些機會,說不定就會被曹操看重,甚至重用。
“那,我就多謝你了!”
曹朋說著話,走到一旁,把典韋的虎皮袋拿起來,斜掛在身上。
“小娃娃,那好像是我的東西吧。”
“借來用用不行嗎?”曹朋笑了,看著典韋道:“我救了你的命,還給你敷藥,收取一些代價,也很正常嘛。子路當年做好事,拒絕別人的報酬,可子貢同樣做了好事,卻收取了別人的報酬。孔圣人卻沒有責怪子貢,反而夸獎他。子路問他的時候,孔圣人說: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做了好事卻無所得,誰又會再去做好事?子貢的做法,卻可以讓更多人去做好事…你看,孔圣人都這么說了,我也是聽從先賢的教誨。所以,我取走虎皮袋,也很正常。”
典韋驚奇的看著曹朋,只覺得他那笑容,格外燦爛。
“小娃娃,你讀過書嗎?”
“嗯!”
曹朋蹲下身子,把短劍插在腰間,然后又撕下一塊衣服,將繯首刀包裹住,纏了一下,放在旁邊。
“這個止血散,你暫時不需要,我就帶走了。
金創藥你留下,差不多六個時辰換一次。你身體強壯,傷口恢復的很快。估計再換兩次藥,就應該可以結疤。只要不做太劇烈的運動,想必很快就能夠康復…魏大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小娃娃,你這是…”
典韋疑惑的看著曹朋的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
曹朋說:“我該走了!本來我昨天就該啟程的,不成想遇到你這樁事情,耽擱了一整天的時間。”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要去哪里?”
“回家!”曹朋說著,把繯首刀斜背在身上,“我爹娘還在棘陽,這次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必須回去看看。典韋大哥,你既然醒了,我也就放心了。過一會兒魏大哥會回來,你多保重。”
不知為何,典韋突然生出一種不舍的感覺。
這小娃娃牙尖嘴利,而且譏諷他,也是毫不留情。
可這種感覺,卻非常親切。典韋也有孩子,和曹朋的年紀相差不多。只是由于典韋常年奔波在外,所以很少聚在一起。看到曹朋,典韋不自覺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特別是曹朋說要回去看望父母,這種孝心,更讓典韋頓生好感。
古代人,評判人的好壞,無非是從德行二字。
如何評判德行?
這‘孝’字排在第一位。
一個孝子,就算是再壞,也有限度。
一個不孝子,哪怕是才能再出眾,也會被人鄙夷。
典韋說:“你不等你魏大哥回來嗎?”
“等什么等?到時候免不了又是戀戀不舍。男子漢大丈夫,說走就走,哪里來的那么多牽掛?”
曹朋說完,邁步就往外走。
典韋嘴巴張了張,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把曹朋留下。
好瀟灑的一個小娃娃!
他心中暗自感慨:這小娃娃不簡單!如若回去見到主公,我定要向他推薦此人。
曹朋這時候,倒是沒有任何的留戀。
典韋的確是他所喜歡的三國猛將,但也僅僅是一個現代人,對古人的崇拜。如今,人已經見到了,而且他還救活了典韋,心里再也沒有任何遺憾。魏延的命運改變了,典韋的命運也改變了…曹朋現在心里面就想著,早一點回去,把父母和姐姐借走,免得被黃射陷害。
揉了揉鼻子,曹朋邁開大步,走到寨子中央。
他解下一匹馬,翻身跨坐馬背上。
回頭,朝著屋中正向外眺望的典韋擺了擺手,兩腳一磕馬腹,口中一聲輕呼,“駕!”
西涼馬長嘶一聲,就沖出了破舊的山寨。
典韋喃喃自語: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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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山路,曹朋縱馬疾馳。
不多時,他便看到了大路…
勒馬向四下里看了一眼,曹朋認出了方向之后,催馬就要趕路。就在這時候,忽聽身后傳來一聲叱喝:“西涼小賊,休走,拿命來!”
一匹白馬從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后繞出來,馬上一員小將,丈二銀槍,白袍札甲,縱馬擰槍,向曹朋撲來。
曹朋完全沒有反應,那小將的速度太快。
等他弄清楚,白袍小將就到了他跟前,二話不說,擰槍分心便刺。
槍風猛烈,隱隱藏著殺機。曹朋剛想要開口,哪料到對方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上來就打…
“你…”
曹朋剛喊出聲,槍就到了跟前。
而曹朋的繯首刀,則背在身后,手中沒有寸鐵。下意識的,他猛然低頭,一哈腰,銀槍從他頭頂掠過。槍風扯散了他的發髻,頭發一下子披散下來。曹朋披頭散發,和那小將錯馬而過。他正想探手拔刀的時候,那白袍小將突然倒轉大槍,反手輪圓,呼的一下子橫掃過來。
只聽鐺的一聲,槍桿正砸在曹朋背后的繯首刀上。
包裹著繯首刀的粗布,一下子碎裂…
曹朋只覺得自己后背如受雷擊,喉嚨口發甜,鮮血奪口噴出。
靠,這家伙又是什么人?
曹朋腦袋昏沉沉,身子一歪,從馬背上噗通就摔在地上。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魏延的怒吼聲:“兀那賊人,休傷我兄弟,義陽魏延在此。”
你他娘的,不能早點出現嗎?
曹朋心里暗罵一聲,眼前發黑,一下子就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