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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正月初六,陽光明媚。
初春的太陽,很溫暖,也非常舒適。嚴冬過去,春季到來,人們紛紛卸下厚厚的冬裝,走出戶外,呼吸彌漫在空氣中,那春的氣息。許多宛城人表情輕松,嬉笑著在城里面行走。
春天來了,戰爭結束了!
這世上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比這更值得令人慶祝嗎?
而在宛城城外的曹軍大營中,一個身高九尺,膀闊腰圓的大漢,正懶洋洋的站在空地上,享受著初春的陽光。他身穿一件緋紅色短襦襜褕,外罩黑藍色斜襟大袍。腰中系著一根巴掌寬的大帶,上面扣著十支式樣奇怪的小戟。在他身后,緊跟著兩名侍衛。一個手持七尺龍雀,另一個則背負一對黑黝黝,沉甸甸的雙鐵戟。戟長140公分左右,盛載在一只虎皮兜囊中,戟身幾乎全部沒入兜囊,只露出一對長約三十公分左右的月牙手柄。在陽光下,手柄閃爍光毫,長刀吞吐冷芒…
大漢生的一副黑臉膛,環眼橫眉,塌鼻梁,大嘴巴。
頜下一部鋼針似的短須,更使得他看上去,顯得有些猙獰,以至于他所在之處,周圍除了兩個親兵之外,竟無一人敢靠近。
“典大哥,何故今日長吁短嘆?”
親兵和這大漢的關系,顯然非常親近,故而說起話來,也非常隨意。
大漢嘆了口氣,“聽說那張繡號稱北地槍王,西涼軍中,呂布之下第一人。好不容易從許老虎那里搶來差事,原本以為能打個痛快,哪曉得居然是這等狀況。他娘的張伯鸞無卵子,打都還沒有打,便舉手投降。害得老子欠了許老虎一個人情不說,這身子骨憋得也很難受。”
親兵一聽,頓時笑了。
這滿營之中,恐怕也就眼前這位會感到不快。
其他人,哪怕是于禁曹洪,莫不是暗自慶幸。畢竟這打仗就會死人,哪里是有什么值得高興?
可眼前這大漢,是個打架狂。
從出道以來,就不斷和人交鋒。他斗過虓虎呂布,結果不分上下,和呂布的八健將交過手,同樣是勝多負少。還有那個劉豫州手下的關羽、張飛,都是當下頂級的好漢,和他也有過交鋒。就連自家軍中的幾名上將,如大漢口中的許老虎許褚,還有剛投奔曹公的徐晃…
包括曹公本家兄弟曹仁,以及和曹家關系極為密切的兩位夏侯將軍,夏侯淵、夏侯惇,都被他騷擾的不勝其煩。
偏偏曹公對他信任有加,封為武猛校尉,宿衛中軍。
等同于是曹公的貼身侍衛,所以曹營眾將見到此人,莫不是躲著走,以免被他給纏上…
本以為來宛城能大戰一場,不成想三兩下張繡便清潔溜溜。
這讓這位典校尉,情何以堪呢?
“典大哥,您就別嘟囔了,否則讓主公聽到,少不了又是一頓責罵。再說了,一個張繡何需典大哥您親自出馬?看他這作為,就知道他當不得典大哥的看重。不打也好,回去許都,您可以找許老虎練手嘛。就算許老虎不愿意,那不是還有其他人,總能打他一個痛快不是?”
大漢聞聽,頗以為然。
“小三,你這話說得不差,張伯鸞不過是無膽鼠輩,當不得典某看重。”
這大漢,名叫典韋,是曹操的心腹愛將。
他原本是陳留己吾人,性格極為豪爽,且頗有任俠之氣。早年間曾為好友報仇,殺富春長李永,為豪杰之士所賞識。初平年間,張邈舉兵,征典韋為士,隸屬司馬趙寵麾下。軍中牙門旗既長且大,一日突然倒塌,所有人都無法將其舉起,這典韋以一只手把牙門旗豎起,從此為人所敬重。后來,典韋成為夏侯惇的部下,數次斬首有功,并拜為軍中司馬之職。
興平元年,曹操討伐呂布。
時呂布別置軍屯于濮陽西五十里處,曹操夜襲其屯,不想未等回還,呂布親率援軍趕到,雙反立刻發生了慘烈戰斗。曹操臨時招募破陷敵陣的人選,又是這典韋搶先應募,率領數十人,著重甲,不執盾牌,便沖入敵陣。與呂布鏖戰百余合,曹操援軍抵達,呂布不得已撤退。
那呂布世稱虓虎,有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之說。
胯下一匹赤兔嘶風獸,掌中一桿方天畫戟,曾殺得關東諸侯聞風喪膽。世人雖鄙薄其人品,但談到呂布的武藝,莫不引為翹楚。典韋能與呂布大戰百合,也僅僅是稍落下風,其悍勇之程度,可見一斑。也正是因為這一戰,典韋得到曹操青睞。又因他性格憨直,從不結黨營私,甚得曹操器重,拜為都尉,留在身邊,并讓他帶領親兵數百人,在軍中大帳巡繞…
建安元年,曹操又加封典韋為武猛校尉,并親賜表字:君明,還稱贊說,典君明乃古之惡來!
軍中流傳:帳下壯士有典君,曹公從此夜能寐。
也就是說,只有典韋在的時候,曹操才能夠安心入睡。
曹操征伐南陽,來宛城受降當天,曾設下酒宴,邀請張繡等人一同置酒高會。逢曹操行酒之時,典韋就手持大斧,立于曹操身后。那斧刃直徑幾近四十公分,寒光閃閃。以至于曹操走到人前,典韋在后面一瞪眼,對方就乖乖飲酒。一直到酒宴結束,張繡等人均不敢仰視。
至于三國演義當中,更是將典韋形容的極為可怕。
而在后世的京劇立面,典韋更變成了黃臉大漢,為眾人所知。
今天,是張繡和曹操換防之日,為了避免過度刺激張繡,曹操決定讓典韋留在大營中,不再露面。
這一來,卻讓典韋無所事事。
帶著兩個親兵,在軍帳周圍游走,一會兒是咒罵張繡無膽,一會兒又說曹操不公,不讓他相伴。
兩個親兵聽著典韋的嘟囔,一個勁兒的呲牙。
這曹軍上下,敢如此說曹操的,除了典韋,還真就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去打聽一下,張繡有沒有出城。”
“典大哥,剛才您不是已經讓我打聽過了嗎?張繡已經出城了,而且城中兵馬也集結完畢。”
“那就再去看看,他娘的走了沒有?”
典韋環眼圓睜,大聲罵道:“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一樣,這都一個多時辰了,他還沒有走嗎?”
兩個親兵相視一眼,不由得苦笑起來。
看起來,這位典校尉是真看不上張繡…
“小三,你過去看看吧。”
“好!”
小三答應一聲,快步向大營外跑去。
“典大哥,你今天看上去有點緊張啊。”
留下來的親兵,忍不住低聲問道:“主公那邊兵馬整齊,張繡也鬧不出什么花招,您何必擔心?”
“我擔心?你是說我擔心?哈哈哈…”典韋好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仰天大笑起來。不過笑著笑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之色。他嘆了口氣說:“好吧,我的確是有點擔心…不過我不是擔心張繡,而是擔心主公,還有另一個人…”
“擔心主公?”
典韋鄭重的點點頭,“主公這次,似乎少了些沉穩,與往日臨戰,大不相同。我覺得,主公似乎有點過于輕松了。”
親兵知道,別看典韋長的五大三粗,確是個有心思,肯動腦的人。
曹操有的時候,也會看似不經意的詢問典韋的意見。
“那大哥還擔心什么人?”
“可記得前些日子咱們到這里時,站在張伯鸞身后的那個人嗎?”
親兵愣了一下,搖搖頭說:“不記得了!”
“那家伙好像是叫做…”典韋輕輕拍了拍額頭,猛然說道:“賈詡!那家伙叫做賈詡,好像是張繡的軍師。那天主公置酒高會時,他一直沒有說話。當我迫視別人的時候,也只有他不畏懼我的目光。主公請他飲酒,他表現的從容自若…我覺得,這種人比張伯鸞可怕。”
“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典韋用力搓揉了一下面膛,“我這都是胡思亂想,也許根本就沒什么…算了算了,他娘的張伯鸞撤走怎么撤了這么久?小三那家伙也是,一去就不見回來。小五,你過去打探一下。”
小五一怔,心里雖說感覺著沒必要,可還是躬身應命。
他往大營外走去,沒走兩步,突然間大營外傳來一陣喧嘩騷亂聲。人喊、馬嘶,以及震天介的喊殺聲響徹天地。
“休走了曹賊,休走了曹賊!”
典韋原本準備返回營帳,聽到這喊殺聲,不由得微微一怔。
剎那間,他變了臉色,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小五跟前,“小五,可聽到喊殺聲?”
小五看上去也有些慌亂,連連點頭,“好像是從大路方向傳來!”
“不好!”
典韋大叫一聲,一把從小五手里搶過虎皮兜囊,往身上斜著一掛,健步如飛,向大營外跑去。
沒等他跑到營門口,迎面就見小三倉皇跑來。
“小三,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小三臉色慘白,結結巴巴的說道:“典大哥,大,大,大事不好了…張繡,張繡他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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