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骨頭架子一步向前舉起戰斧,雖然它還在一堵墻后,但經驗豐富的布蘭多明白自己已經被對方籠罩在攻擊范圍之下,心中不禁一陣發冷。他一時之間幾乎想不出任何辦法來抵抗這一擊,唯一的機會大約是舍棄一只手來保住性命了。
他本來已經咬牙做出了抉擇。
可正是這個時候,迎面一個銀發紫眸、二十五六歲、面貌英俊異常的年輕人剛抿著嘴唇一臉陰郁地從轉角走出,與布蘭多撞了個正著。他背后跟著兩個穿著深藍色騎士制服、戴著銀色胸甲,腰佩長劍,肩章上一抹銀鱗的軍士——正是銀翼騎兵團的正規騎兵的裝束。
這個年輕人正是銀翼騎兵團團長的副手之一,銀翼騎兵團的軍士長,戈蘭—埃爾森公爵的私生子,泰斯特子爵。他看到布蘭多時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什么,但臉色很快陰沉下來,二話不說拔出腰間的細劍就是一劍向布蘭多左胸刺來。
他出手的速度極快,劍又準又狠,常人視覺已難以捕捉,就像是畫出的一條細細的銀線。但布蘭多何其機敏,他一看到對方的臉色就明白是敵非友,只是他不清楚對方實力如何,又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只能下意識地護住要害部位并向一旁閃開。
泰斯特子爵微微一怔,他沒料到一個平平凡凡的黑鐵下游實力的傭兵竟然如此機警,失手之下最后才調整了一下攻擊角度,但細劍最終只像是一條毒蛇一樣穿過布蘭多的肩頭,帶起一條血箭。
布蘭多悶哼一聲,翻身就順勢向一側倒去。他心中卻是大駭——泰斯特出手的一瞬間他就看清楚了,中級騎士劍術,出手的人至少有黃金以上實力。還好對方出手時有些心不在焉,不然現在他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了。
他來不及去想自己什么時候又惹上了一個開啟了第三級力量的超級高手,而且還是這么年輕的高手,這家伙年一定是一個啟示者。事實上布蘭多并沒有猜錯,他的對手泰斯特子爵不僅僅是一個啟示者,而且還是萬物歸一會的圣子(萬物歸一會十二個環之長老的候選人),因此比起大多數同齡人,這個年輕人都有足夠的本錢自傲。
只是這種驕傲已在布蘭多身上第二次遇到了挫折,泰斯特以前還從沒有失手這種事情,但自從前幾天以來那個博格內松的女兒失蹤的事情就一直讓他心煩意亂:他們已經得到消息博格內松的家族可能和一百多年前的西法赫王朝有血緣上的關聯,這關系到一個巨大的秘密,但他本來斷定一個貴族的千金小姐玩不出什么花樣來,沒想到這份篤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蹤了。他做事向來表面輕浮,但內里卻慎密,但這件事第一次讓他品嘗失敗的苦果。
還有面前這個年輕人。
最近幾天以來所有的情報都指向他們之前在信息收集上的一個失誤,根據各個方面匯聚來的消息,萬物歸一會在布拉格斯的駐點都可以斷定赤銅龍雷托上面還有一個領導者。那是一個年輕人,因此泰斯特第一時間就把懷疑的目光放在了那一天與巴托姆一起出現的布蘭多身上。
當然這只是一個想法而已,泰斯特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他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上布蘭多。他在看到布蘭多的一瞬間就想到了出手試探,只是他的試探就是出手殺人,反正即使殺錯了,也沒有什么關系。
不過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雇傭兵而已。
只是他沒想到,布蘭多馬上給了他一個驚喜。一個大大的驚喜。
布蘭多一倒,正好從泰斯特與那兩個軍人之間穿過去,他借勢一滾,已來到三人身后。我們的子爵先生忍不住微微一怔,正想回頭去補上一劍,但他前方的墻壁忽然轟然裂開——十字軍儈子手的血色尖頂頭盔先從那個小小的門下面探出來,然后它向前一伸,巨斧掀起整個墻面頓時讓其向這一側倒塌。
泰斯特吃了一驚,反手一劍將巨斧彈開——劍上爆發出的劍風讓破裂的墻面紛紛倒飛回去,不過他自己也失聲道:“儈子手!”
那具巨大的骨頭架子可不會因為他是萬物歸一會的骨干人員就手下留情,它燃燒著的眼眶中首先映入是泰斯特架住自己巨斧的細劍,靈魂之火微微一閃,右骨爪一并就順勢刺了過來,直指這位埃魯因貴族的肋部。
這一下如果插實了,一般人恐怕上半個身子都要爆開。不過泰斯特卻并不慌忙地伸出左手架住十字軍儈子手的攻擊,他的動作幅度并不大,但在他左手的抓握下,巨型骷髏的右爪卻不得寸進。
“去抓住那個年輕人!”十字軍儈子手兇名在外,這怪物白銀中游的實力縱使是他這種初晉黃金水準的劍手也不敢輕視,因此他只能沉聲向自己的親隨下達命令,讓他們攔住布蘭多。
可惜布蘭多遠比他想象的更加精明,事實上他向前翻滾的同時就已經考慮到了讓十字軍儈子手與這家伙起沖突。而還不等那巨型骷髏發起攻擊,他就已經先一步甩開這些人逃之夭夭了。元素啟發卷軸就在門外的那間屋內。
如果風精蜘蛛沒有找錯的話。
布蘭多‘砰’一聲撞開門,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桌子上的一組法力藥劑——他當然認得這些東西,因為這些藥劑都是他和塔瑪一起制作的。那么這些就是他轉手賣給拍賣場的法力藥劑了,布蘭多心中忍不住一冷。
還是找錯了。
但他一怔,隨即看到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那個盒子,年輕人的呼吸不禁微微一促,他正看到那張熟悉的焦黃色羊皮紙靜靜地躺在盒子中。
就是它,那張可能可以救他命的卷軸。如果通過‘圣劍’卡片開啟了第二級力量,哪怕是暫時的,布蘭多也有信心面對黃金級別的力量不落于下風,至少——逃跑是沒有問題的。他馬上撲過去一把抓起卷軸,然后咬破手指,將自己的血涂抹在卷軸中央。
元素契約的達成是如此簡單——
卷軸微微一亮,然后從邊緣開始燃燒起來。它不同于凡界的火,那是來自于火元素的領域——焦獄巴巴塔爾深淵的元素之火,也是契約之火。在沃恩德,無論是天界的天使、還是底下世界的魔鬼都用元素之火來刻畫契約的印記,這種傳統來源于世界誕生的初期,瑪莎與火精靈王的第一契約。事實上這種傳統在整個歷史上并不鼓勵,甚至即使是人類世界中的商人,在混沌的年代之前也用在羊皮紙上烙印的方式來確定契約。也是受其影響。
火之契約確立后,卷軸上同樣的花紋隨機出現在布蘭多的手背上,這就是元素之紋,元素使的象征。
布蘭多仔細確認自己的元素之紋,發現是埃魯因最常見的火之紋。他不禁有些感嘆,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好說應當有一些特殊,不說圖門的六元素圣紋,至少來個三系、四系紋理也好啊,單系元素使可說是最沒有前途的一種元素使了。
不過所幸,他也不是為了轉職元素使。
契約成立的提示如同以往一樣投射在他的視網膜上,幽幽的一行綠字。然后他的元素池生成了,每種元素六格容積,火元素七格,沒有光暗元素池。看到這一幕,布蘭多再一次確認了這個身體沒有成為元素使的潛質。
玩家元素使,每種元素十七格,擁有完備的光暗元素池。即使如此,也不過只是啟示者的資質而已。
當然,至少要比布蘭多這個狀態好多了。
如果非要用什么形容來比喻布蘭多這個狀態的話,那就是最不適合成為巫師、元素使的普通人,撿了運開啟了一張元素啟示卷軸而已。布蘭多記得施展一個火焰之矢都需要三格火元素,也就是說如果他是元素使——他的元素池每周僅僅足以讓他施展兩次次級法術(十二環法術體系之外,不計入環的法術稱為次級法術。夏爾的魔法箭就是典型的次級法術)。
雖然沒有心思成為元素使,不過看到這個不倫不類的元素池,布蘭多一時之間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咳嗽了一聲,忽然聽到門外腳步聲傳來。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黃金實力的年輕人,他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就想要去抓桌子上的法力藥劑。可這一次他卻抓了一個空,他才剛剛伸出手,就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再身處那座拍賣場之中了。
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房間、桌子、法力藥劑以及一切本來應該存在的景象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從來沒有見過的廣袤無垠的黑暗。不,布蘭多忽然記起自己在游戲中見過這樣的黑暗——那就是掛了的時候。他忍不住心中一驚,難道自己已經掛了?
可這可不是游戲——
那么這是什么情況?
他忍不住四下環顧,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否是中了幻術。但先不要說這樣是不是多此一舉,至少他聽說過的幻術中,就沒有這樣的。除非是直接影響心靈的幻覺,可是那樣的幻覺會激發不屈天賦,他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但下一刻,布蘭多愣住了。
他看到一個黑發披肩的、有著一雙如同鬼魅一般血紅色眸子的年輕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年輕人看著他,微微一笑,纖美得好像女人一樣的手輕輕拂過自己身上披著的銀色的長袍,然后笑道:“看起來你很疑惑的樣子?”
布蘭多倒是認識這個年輕人身上那件袍子,元素大師長袍,只是那件袍子袖子上的四條交錯的血色花紋讓他微微一怔。高階元素使中,掌握十二環法術的成為精靈使,即為精靈王的使節,元素大師袍上有一條花紋——。
兩條花紋的人是元素王座的大導師。
三條花紋的是那些早已被稱為賢者的妖怪。
四條花紋是什么?
布蘭多只想到一個名字,元素大帝,圖門。這個年輕人也的確符合神話中對于敏爾人的描述,黑發血瞳,黑暗之龍的追隨者。可他猶豫了半天,也不敢確認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圖門已經死了好幾千年了不是嗎?
但那個年輕人卻像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笑著點點頭:“我正是圖門。”
“你是圖門?”布蘭多驚訝得一時連自己的處境都忘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那不重要,布蘭多。”圖門答道:“我的上一位契約者差不多三百年前去世了,而上一位攜帶這些紙牌的人不愿意放棄他的騎士之路,只是我沒想到,區區幾十年,就有了一位新的繼任者。”
他停了一下,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暫時停下腳步,聽聽關于旅法師的故事。”
“旅法師?”
布蘭多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