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領主大人劍術這么高超。”
安蒂緹娜一邊走一邊毫無保留地稱贊道。她唯一一次有機會見證布蘭多全力出手還是在布拉格斯的地下拍賣場,不過那一次她拉著羅曼忙于逃命,根本無暇注意布蘭多究竟是怎么應付那頭靈俑隊長的。
三個人的腳步聲穿過旅店位于巖壁之內中空的過道,一連串空空的響聲向前一直延伸,直至這條甬道幽暗的盡頭。旅店的主人在巖壁上開鑿出石孔窗來采光,向前看去,每隔一段距離自然光就在漆黑昏暗的地板上投下一個蒼白、微弱的光斑。
“對呀,布蘭多可是一直很厲害的。”羅曼在一邊有些小小自得地補充,她瞇起眼睛——倒是帶有幾分天生的嫵媚。這位商人大小姐回頭去瞄了布蘭多一眼,笑瞇瞇地,看得后者心中一跳,下意識地擔心這位大小姐又在醞釀什么奇怪的念頭。
這種擔心并非是空穴來風,離開森林之都前羅曼可是一點也和安分扯不上關系,先是冒充商會的商人拜訪當地的貴族,調查市場,然后還偷偷找盜賊兄弟會的人收購了一份從瑪姬坦到夏布利的地圖——這不可謂不膽大包天,畢竟在這個時代私繪地圖可是要冒著上絞架的風險的。
當然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瞞著布蘭多進行的,要不是這位大小姐在他面前從來就藏不住話,估計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在一個人偷偷搞這些小動作。私藏地圖、冒充貴族、偽造文書和證件——本來布蘭多心想自己就已經夠蔑視這個古老的國家的律法了,卻沒想到商人小姐從一開始估計就壓根沒有在意過那部黑色封皮的王國法典。
當然,布蘭多更懷疑她壓根就不知道還有法典這么一回事。
不過羅曼在外面倒是小心而謹慎,精明得像是一只小狐貍一樣,一點也不露出風聲。當初不是布蘭多發現她一個人在馬車上偷偷數錢,還不知道這死丫頭已經借助這些非法手段小小地賺了一筆——她的零花錢。
當然,布蘭多已經為了這件事情嚴厲地警告過她,不過商人小姐一副虛心接受、然后唧唧哼哼地答應了兩句的樣子,估計只有瑪莎在上才能知道她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你又在想什么?”布蘭多忍不住問。
“沒有。”羅曼趕忙把頭搖得跟什么似的。
“沒有你那么緊張干嘛?”布蘭多的懷疑不由自主地加深,沒好氣地問。
“有很緊張嗎,布蘭多?”羅曼摸摸自己的小臉,瞪大眼睛好奇地問。
“不要顧左右而言它,你這招對我已經沒有用了,小小羅曼。”
“不、不要那么叫我…”商人少女小眉毛一豎,不過馬上又眼珠一轉:“布蘭多,我可以一個人出去走走嗎?”
“當然不行。”
布蘭多斷然拒絕,他倒不是怕夏布利這個風景宜人的小鎮被這位大小姐禍害得雞飛狗跳,而是另有考慮。今天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布加一戰,用一手大師級的劍術懾服了在場的所有人,縱使‘鬃狼’馬卡羅也再也說不出什么——可這只是表面現象,戰士的熱血褪去之后,布蘭多感到自己的思路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在過去游戲中,單身的傭兵或是冒險者在旅行中臨時加入一個陌生的傭兵團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事實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外出旅行時遇到麻煩,不得不依靠他人的幫助。
雖然傭兵成文第三百一十四條很少在正式協約中出現,但事實上,這種單人并入陌生團體的行為,并不少見。因為名義上隨團體行動,實際上還是各為其政,各自防范,因此除了互相幫扶之外,其實并沒有多大的含義。
因此成文之中規定的傭兵團可以對于加入者提出測試的條文,其實很多情況下只是一紙空話。所以說,今天下午‘鬃狼’馬卡羅和布加的異常舉動,似乎是另有隱意。
布蘭多甚至可以明顯地從那個與布加站在一起的中年人眼中看出對于自己濃濃的懷疑,只是這種懷疑有必要嗎?
他有些疑惑。
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下午在外面遇上的那一幕事情,從那個名叫艾柯的年輕人的言行看來,這個傭兵團這一次剿匪的行動,看來并不如想象之中那么簡單呢。只是他們另有目的,還是遇上了什么麻煩,布蘭多想要弄明白的是這一點。
他可不希望這些傭兵和自己看上的是同一件東西,那麻煩就大了。
想到這里,布蘭多忍不住深深地皺起眉頭。
“布蘭多,怎么了?”羅曼眨眨眼睛:“你生我氣了嗎?”
“當然不是。”布蘭多瞪了她一眼,心知肚明這大小姐絕不是害怕自己生氣了,而純粹是沒話找話而已。然后他又回頭問道:“安蒂緹娜,剛才他們說他們是什么傭兵團來著?”
他忽然記起一件事來,這對他來說可是一個新的問題。
“灰狼傭兵團。”
“灰狼?”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安蒂緹娜問。
“沒什么”布蘭多隨口答道,然后又喃喃自語:“…灰狼傭兵團,灰狼?”不應該是山木藍傭兵團么,‘鬃狼’馬卡羅應該是這個人啊。沒錯了,那個中年人和描述中一模一樣,不應該會錯。可是為什么傭兵團的名字會不一樣呢?
莫非是歷史發生了什么變故?
他挑了挑眉,還有一種可能性是傭兵團改名,不過在這個領域內,改名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先不說要在炎之圣殿下屬的冒險者工會備案,這就是一項繁瑣而巨大的工程。一般情況下,申報都不可能成功,除非有什么巨大的變故。
巨大的變故?
布蘭多抬起頭看,看著從前方的石窗孔中射出投在地上的一縷自然光,深褐色的眼睛里神色變幻不定。
“怎么樣?”
紅發的中年人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回過頭問。
站在高處,涼風習習拂過臉龐的感覺讓人感到愜意,他忍不住瞇起眼睛,盯著山下的夏布利鎮。鎮子就像是一座人工堆疊而成的山丘,蜿蜒曲折的階梯沿著一階階拔高的山坡層層向上。
‘鬃狼’馬卡羅這個名號在傭兵界被叫響亮差不多已經有六七個年頭了,這個名號是他第一次入這一行時留下的。意思是說他的好勇斗狠,打起仗來不要命,像是一頭兇猛的頭狼一樣。因為在埃魯因南方的山區,頭狼也被叫做銀鬃狼,這個名號也因此而來。
“呵。”布加用手搭在額頭上,笑了笑:“那小子的軍用劍術用得出神入化,幾乎有大師的水準,就是軍隊里…”
他忽然咳嗽了一聲:“你知道我說什么,要單說劍術上的天分和造詣,我不如他。那個叫布蘭多的年輕人是一個真正的天才,天生為劍而生的人,我很難相信一個人在這種年紀能對劍術理解如此之深。你知道嗎,我在他面前甚至都放不開手腳——”
他一笑:“見到艾柯少爺以前,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才,人能走到那一步,靠的是個人的付出與汗水。不過見過艾柯少爺之后,尤其是又經過今天的事情,我愈發覺得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說完,他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
“你把他和艾柯少爺比?”馬卡羅回過頭,他臉頰上那道傷疤傳聞是在一次與夜之子的戰斗中留下的。但熟悉他的人明白,事實上早在馬卡羅成為雇傭兵之前,他臉上就已經有這條傷口了:“我可沒看出那個年輕人有如此水準。”
“這就是為什么你是指揮官,我是劍手的原因。”
“這么說來,你對他的評價很高咯?”
“恩,不過那個年輕人讓我想起了一個熟人。”
“誰?”
“一個死板的家伙。算了不提這個了,我要說我覺得這個年輕人不像是‘紙牌’那邊派來的臥底。”布加說道:“他們那邊要有這么優秀的后備人才,早就人盡皆知了。”
馬卡羅搖搖頭,笑了一下:“不好說,這個時節太敏感了。我不相信‘紙牌’來這里只是為了和我們搶一個任務那么簡單,夏布利不過是一個沒什么油水的小鎮,能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這個你說過了,不是嗎,你認為他們另有所圖?”布加回過頭,問道。
“不錯。”
“他們所圖為何?那群蜥蜴人強盜另有玄機,還是?”
“不清楚,不過最近幾天艾柯很反常,”馬卡羅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讓我有點擔心。我可不能讓一群不懷好意的家伙一直跟著我們,上一次任務也是這群人在從中作梗,這一次我要一勞永逸。”
布加看了他一眼。
“大師也同意了?”
馬卡羅點點頭,又搖搖頭:“大師什么也沒說。”
“那就在等等如何?”
“不能再等了,牧樹人又追上來了,你沒察覺嗎?”‘鬃狼’迎著風答道:“最多三天之內,我們就出發。”
“那個年輕人呢?”
“讓他跟著好了。”
(PS.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對我動粗好不好,人家已經很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