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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幕 王國重生(下)

熊貓書庫    琥珀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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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色的海洋正在從山谷中消失。

  傳令官怔怔地看著那個方向,過了好一會,才回過頭來用不敢置信的語氣說道:“它們…它們正在從第一條防線上退卻,軍團長閣下。”

  維羅妮卡神色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山谷之中,法伊娜向上掀起頭盔,一甩金色的長發,滿身皆是熱氣騰騰的汗水。她咚一聲將頭盔遠遠地丟了出去,然后高高舉起手中卷了刃的騎士劍,歇斯底里地向遠處高喊一聲:

  “我們贏了!”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而她身邊,騎士們早已歡聲雷動。

  所有人都在歡呼著。

  瑪格達爾默默地站在自己的祖父身邊,白狼劍圣勃蘭克一手按著尖銳巖石,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幕。微風拂過阿爾卡什山谷,猶如一只溫柔的手撫過裸露的山石之間,遍布著斷裂的旗幟、殘骸與漫流的鮮血。

  這是一場慘烈的勝利。

  空中,數不清的浮空艦上,哈澤爾人與克魯茲人共同注視著這樣的場景——這是三個月以來晶簇的首次后退。

  它的意義不言自明。

  這是雨燕之年的開端,在過去六個月中人們所經歷的劇變,遠比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時刻都來得更加猛烈。克魯茲帝國的內亂,黑月墜亡,魔力潮汐的降臨,黃昏復蘇,白山之災,埃魯因之亂,巫師戰爭的開始與終結——

  然而最終,沃恩德從一系列繁復紛雜的事件之中走了出來,以巫師戰爭的落幕為背景,在布加人的公開低頭之下,圣奧索爾與瑪達拉終于走向了聯合。仿佛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人們終于看到了一線曙光的降臨。

  那或許是黎明之前最黑暗時刻的過去。

  哈澤爾人與克魯茲人的聯合艦隊橫穿了大半個圣白平原,在這場會戰的最末尾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劍之年的冬琴之月,巴哈姆特殞落在坎德貝爾城外,而重新加入神圣盟約的奎寧獅人則拋棄前嫌,在科爾科瓦的會戰之中幫助它們昔日的敵人埃魯因人平定了叛亂。

  薩薩爾德同盟覆滅之后,九鳳人與布加人的聯軍開始在東方的大平原上清剿黃昏之龍的余孽——嗜殺成性的荒原半人馬。而一旦東線的戰事宣告終結,那么可以預見神圣誓約的重新締結已經近在眼前。

  銀灣派出了第二支聯軍,亡靈大軍在它們的皇帝陛下的指揮之下剛剛抵達艾索林一帶,而兩只精靈軍團已經走在了它們前面,進入了索蘭森林的溪谷地區——四境之野已在前方。

  但在這些生力軍抵達之前,阿爾卡什會戰已經提前宣告了結束,二月七日,白狼劍圣勃蘭克與瑪格達爾公主率領的銀灣聯軍抵達,兩周之后,人類聯軍便重新奪回了巴貝爾要塞的第一道防線。

  在這場戰斗之后,黃昏之龍終于開始收束自己的力量——或許在薩薩爾德人的陰謀受到挫敗之后,這位混沌的君主已經厭倦了在一個地方反復地徒耗實力。

  但收回拳頭只是為了下一次更重地揮出。

  在許多地區——尤其是在銀灣,人們在慶祝這場奇跡一般的勝利。然而對于更多人類與精靈的高層來說,卻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這樣一點。

  顯然,一場會戰的勝利并不是這一切的終結,而恰恰相反,它可能將會是這場漫長戰爭的開端而已,而接下來,便不再是陰謀與詭計,而是真正的流血與搏殺。

  時間節點似乎已經越來越近。

  新一輪的四境之野會議已在籌備之中。這一次,克魯茲人將與會的地點選在了曼克托爾,這個地方在昔日敏爾人的語言之中謂之圣白——這里曾經是圣者之戰中的一份神圣誓約締結的所在,位于四境之野中央的圣白會議舊址。

  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其中所蘊含的潛在含義,事實上已為人所共知。

  銀灣諸邦、哈澤爾人、法恩贊人、布加人、九鳳甚至是艾爾蘭塔的野精靈與天空之環的德魯伊們都已經響應了這個盟約的召喚,更不用說大大小小的其他國家與勢力,四大圣殿再一次走到了一起,一千年之前的場景,在此刻重現了。

  而遠在埃魯因北境的崇山之中,一只矮人的大軍同樣也在穿過白雪皚皚的山脈,他們的目的地早已確定。

  巴爾塔的國王山谷之中——

  一周以來的風雪已經在這片高原上停了下來,這將是這個冬季的最后一場大雪,在大雪之后,積雪覆蓋之下,群山與森林已然在籌備著即將到來的生機勃勃的季節。

  一切只等冰雪消融,雨燕之年的春天便會宣告它的回歸。

  那將是萬物復蘇的希望。

  只是此刻白雪皚皚的山谷之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白獅軍團的騎士們正排列成行,舉頭仰望,一排排的旗幟之后,是躁動不安的多頭蛇蜥——這些巨獸的腳下,樹精靈的射手們正在安撫她們巨大的‘同伴‘。

  指揮官菲妮在整齊的半人馬隊列周圍走來走去,有些無聊地看著天空之上,來自于托尼格爾的銀色艦隊正在一支支進場,一片片光芒閃耀;隨后天空中出現了女武神們的身影,那些燃燒著灰白火焰的天馬從山谷上空飛過時,引起了一片歡聲雷動的呼聲。

  緊跟在她們后面的是飛龍騎士與為數不多的獅鷲重騎兵,騎士們高舉著埃魯因的旗幟,銀色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一度讓山谷中的氣氛達到了。

  歡呼聲不時震落了遠處樹梢上的積雪與碎冰,墜入下面的溪水中,浮冰漂浮在水面上,打著旋兒消失在遠方。在溪流的盡頭,將是這個王國溫暖的南方,在那些地方,早已春意盎然。

  但山谷中央的圣殿之上,忽然間出現了幾個人影。

  其中一個,是個小小的個頭,但那人影身上卻仿佛凝聚著整個王國的人心與力量。

  山谷一下子靜了下來。

  只剩下靜靜的呼吸聲。

  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等待著他們的統帥——他們的國王。

  寒風呼嘯之中,哈魯澤呼著白氣,緩緩地眨著眼睛,注視著整個山谷。他攏了攏自己的披風,那件棉披風與他的個子極為不符,長長的披風一直拖在大理石的地板之上,金紅色的顏色,棉團潔白似云。

  他似乎有些過于柔弱,幾乎不像是一位國王,更像是一位公主殿下,一個有些瘦弱而柔美的小女孩——但他卻足夠堅定,不禁讓人們想起了那位同樣勇敢的福莎公主。

  那披風,就像是一個無聲的約定,承擔在這個王國未來的繼承者身上。

  過去一百年以來,科爾科瓦的國王都選擇在冬爪堡就位登基。在那里,他們會從炎之圣殿的主教手上接過象征著國王的權杖與王冠,成為這片土地真正的統治者。

  但今天,卻有一些特殊。

  人群緩緩分開來。

  哈魯澤轉過身去,銀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姐姐,她在歐弗韋爾爵士的陪同之下,緩緩走上階梯,一步步來到自己面前。他看到姐姐手中手托的那頂王冠,有些黯淡的銀質王冠之上,正鑲嵌著那枚散發著熠熠光輝的寶石。

  那正是戈林寶石。

  它曾經誕生于一個英雄手上,而又見證了另一位英雄的誕生。當人們將它從燈堡的廢墟之中找回來的時候,這枚寶石之上的光輝不損分毫,就仿佛過去的一切根本不能再它之上留下任何痕跡。

  一如這個古老王國的堅貞與不屈,同樣也代表著埃魯因人不折不撓的勇氣。

  哈魯澤抬起頭來,銀色的眸子有些水潤,他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姐姐。

  “準備好了嗎?”在這重要的一刻,格里菲因竟有些走神,她托著那頂王冠,輕聲問道。

  哈魯澤認真地點了點頭。

  一位禮儀官走了上來,將紅寶石權杖與金蘋果交到他手中。

  哈魯澤托起這兩樣象征著王權與力量的象征物,微微有些緊張地抬起頭來——格里菲因公主注視著他,嚴肅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便要繼承埃魯因諸王的意志,成為這片土地新的主人…但它不僅僅是統治,更多的是責任,先君埃克在他的劍下所立的誓言,是守護著這片土地。”

  “哈魯澤,”她再問了一次:“你準備好了嗎,帶領這個王國前進。”

  哈魯澤沉默了。

  他心中有些遺憾,在這個重要的場合,那個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卻并不在這里。相比起承擔這個責任,他更希望得到自己老師的認可,在他心目中,只有那個人才是永恒不變的英雄。

  沒有他,自己和姐姐會在什么地方呢?

  但一想起老師對于自己期許的神色,哈魯澤內心重新變得堅定起來,莊重地點了點頭:“我準備好了,姐姐。”

  “立誓吧。”

  “從這一刻起,我將成為埃魯因人的國王,但更是埃魯因人的勇氣——我立誓,我將站在每一個人之前,永遠守護這個古老的王國,直到我生命的終結。”

  格里菲因公主點了點頭,她看向一旁的狼爵士。

  歐弗韋爾向前一步,看著哈魯澤說道:“你的生命還很漫長,我的國王陛下,但誓言卻會橫亙永久的時光。記住,倘若有一天你忘記了今天的誓言,不僅僅獅心劍會離你而去,每一個埃魯因人都將稱呼你的名字為背叛者。”

  “我絕不背叛,歐弗韋爾爵士。”

  “我希望能夠看到這一天。”

  歐弗韋爾舉起手中的獅心劍,明亮的劍刃上還有淺淺的裂痕,但它早已不僅僅象征著一把劍——那是貴族與人民賦予國王的權力,他將這劍放在哈魯澤的肩頭,輕輕一點,交給這位年輕的國王。

  然后他放下劍,幫這位國王陛下收入劍鞘之中。

  那一刻,人群之中一位幕僚小姐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她心中略微有些惋惜,但卻又充滿了欣慰。

  狼爵士后退一步,讓格里菲因公主來到她弟弟的面前。公主殿下這才托起手中的王冠,小心翼翼地放在哈魯澤的頭頂,小王子微微低下頭,以承受這王冠之重。

  格里菲因略微有些嚴厲地說道:“記住這一刻,哈魯澤,這將是你最后一次低頭;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個王國的國王陛下,你是所有埃魯因人勇氣的象征,決不要讓這個古老的王國失去了它的脊梁。”

  “我記得住,姐姐。”

  王冠被輕輕放了上去。

  哈魯澤亦在同一刻昂起頭來。

  整個山谷之中鴉雀無聲。

  這是多少人期待了無數時刻的一幕,多少鮮血與淚水,為了這個王國的重生而付出。

  三天之前,埃魯因的最后一個封地貴族,灰山伯爵自愿交出了自己手中的權力。并令自己的女兒——易德妮加入貴族議院,成為一位貴族議員。

  一個月前,心灰意冷地蘭托尼蘭大公帶著自己的曾孫女宣布從此隱居,并將自己的封地交還給王室。

  隨后卡拉蘇大公,也愿意應王室的邀請,前往科爾科瓦行省長居。而在卡迪洛索家族的支持下,高地騎士在此之前便已全面倒向王室,并接受白獅軍團的收編,成為一支真正屬于埃魯因的軍事力量。

  在劍之年的嚴冬之中,所有參與叛亂的貴族都得到了他們應有的下場,凡是參與與萬物歸一會勾結或者與薩薩爾德人有染的貴族,至今被掛在安培瑟爾城外的絞刑架上。

  維埃羅行省、戈蘭埃爾森行省直接被王室收回,不再加封。

  而在北境,叛軍早已煙消云散。

  燕堡伯爵領的最后抵抗,也在王室艦隊的攻擊之下宣告投降;等待這些人的下場,并不會比南方參與叛亂的貴族們輕松太多,或許被剝奪貴族身份,已經是最仁慈的待遇。

  在這場偉大的光復背后,是這個古老王國有史以來的最大的變革,整個王國第一次被徹底地整合在了一起,而不是被實際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封地貴族手中。

  這是一個中央的王權的誕生,但它同樣也見證著王室與貴族,貴族與人民的契約,在未來,這或許將是一個屬于所有埃魯因人的國家。

  就如同布蘭多在信上所描述的。

  一周之前,這位埃魯因人的英雄,托尼格爾人的領主,公主殿下的騎士——傳奇的托尼格爾伯爵從遙遠的圣奧索爾寄來了這樣一封信。

  在那封信上,他第一次以書面的語言將托尼格爾的一切,甚至包括瓦爾哈拉都委托給了自己在埃魯因唯一的學生。

  這位伯爵大人的做法震撼了所有人,但除了不可置信與震驚之外,人們心中更多的是深深的欽佩。

  有些人可以在困境之中力挽狂瀾,拯救一切。

  這些人被人們稱之為英雄。

  但另一些人卻能夠從那個充滿榮耀的光環之中坦然地走出,當世人們還沉溺于虛幻的驕傲之中時,他的目光早已洞悉了歷史,透過層層迷霧看到了那個既定的未來。

  他們或許應當被稱之為愚者。

  但無論如何,埃魯因人都將記得這樣一個名字。

  就如同他們曾經記住他的祖父一樣。

  至此,歷史不再復軌。

  一個陳舊的王國在火焰之中化為了灰燼。

  但另一個嶄新的埃魯因已經出現,正如同那頂熠熠生輝的王冠。

  “為了埃魯因!”

  “為了國王陛下!”

  “愿黑松常青,”

  “愿埃魯因長存。”

  “愿信念閃耀如初,“

  “愿長劍鋒利如故。“

  幼小的國王陛下手持權杖,緩緩地轉過了身。他拖著長長的披風,來到露臺的邊緣,還顯稚氣未脫的銀色的眸子注視著自己所有的臣民。

  那是一片沸騰的海洋。

  然后,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權杖,指向了王國的北方邊境。

  自第二次圣戰之后,半個世紀以來,在此一刻,埃魯因人的軍隊再一次從這里踏出國門,他們的對手將不再是同胞——而是為了秩序世界的未來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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