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允安急出滿腦袋的汗珠。若非知道自殺無用,他真想一刀了結自己,順便為大夏朝做點貢獻。
僅有的幾十個衙役,一并衙門里的公職人員,手握武器緊張的守在高墻和大門處,其單薄的配置與聲勢浩大的圍攻隊伍形成鮮明的對比,若非后者主要是由本地居民構成,紹南城或許已經淪陷,是否有人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也未可知。
幾名星術士靜靜的漂浮在空中三四百米的高度,如果只是弓箭等物理武器,這里是絕對安全的。
不知是誰抬頭喊了一聲,下面的人群突然亂了起來,但擁堵的交通卻很快讓想要撤退的人停下了腳步,在目標不一致的情況下,這支市民大軍是沒有移動能力的。
程允安猛的擦了一把汗,蒼白的臉龐也恢復了些許的血色,招過自己的侍從道:“天上是哪位星術士?”
“不認識。”侍從輕輕搖頭,距離這么遠,他也只能看見幾個黑影。
程允安不放心的摸著腦門,他不是普通民眾,知道更多關于星術士的能力,但眼下的情況,就算天上的星術士都有戰斗力,也不過每隔幾秒鐘放出一次大威力的攻擊罷了,他腳下的州府衙門,卻恐怕瞬間就會被人推dao。下面的人群已經不止兩三萬的規模,勉強還算是民眾鬧事,再進一步變成亂民,事情結束他也要賠命。
大夏朝對暴亂幾乎沒有容忍力。
借著大家平靜的當口,程允安努力爬到高墻上,大聲喊:“各位,各位,州府將會在州城的四門外建舍粥棚,還會召集木工建房,被褥等也會很快發給諸位,你們圍在衙門口,我們是沒辦法出去辦事的…”
“我們出了城,你們就會關上城門,派官軍過來了。”有躲在人群中的,大聲喊了起來。
這樣的情景,程晉州在電視上沒少看,雙方互不信任,空口白話基本沒有意義,事情要么演變成扯皮,直到一方疲憊,要么就演變成亂局,直到分出輸贏,他稍稍扭動了一下身子小聲道:“王齡鶴先生,能送我去城東紅日莊嗎?”
“你想開倉放糧?”三個星術士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劉匡搖頭道:“紅日莊附近駐扎的軍隊,可并不受州府節制,沒有京城的書面認可,就算讓你放糧成功,也是重罪。”
“我放程家自己的糧總可以吧。”程晉州哼了一聲,紅日莊囤積的糧草有官有民,而以大夏朝的制度,貴族們的儲糧說不定比官倉的還要多。
“路上大雪封堵,恐怕艱難。”
“幾十里路而已。”程晉州堅持道。
“倒是能緩和一二。”王齡鶴一頷首道:“那么幾位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來。”
“也好。”劉匡既然來了,也不希望真的發生暴動,干脆停在空中,權作威懾。
飄在一邊的呂續抓耳撓腮,急火火的道:“我也和你們去。站在這里,就忍不住想要炸人了。”
程晉州對呂續猶有芥蒂,但還是先要做事,見劉匡也不反對,趁著底下安靜,干脆高聲對下面喊道:“我現在準備運糧進城,大家不要圍著州衙了。”
后半句等于白說,還有人對空嚷嚷起來:“他是想要調官軍來…”
“我要殺你就是片刻間的事情,哪里用得著官軍。”程晉州迅速接話,他看著下面多是衣著樸素的普通市民,衣衫襤褸者甚少,心中一動道:“糧食到了之后,會送去各家糧行,衙署會強令各家糧行平價售糧…”
“那我們怎么辦?我們沒錢買米…”搗亂的聲音不絕于耳,但大多數人反而平靜下來。
喧鬧聲漸小,程晉州向王齡鶴點點頭,后者抓緊他的衣領,就向城東飛去,遠遠的看去,活像是老鷹抓雞過節。
呂續呼喝一聲,一馬當先沖了出去,比王齡鶴的速度快了不少,但從風速估計,兩人空中移動的速度也不過是百多公里的樣子,相當于雙翼飛機的標準,稍捂住些臉,倒也不覺得很難受。
遠離人群之后,被提在手上的程晉州松了口氣,一邊扯著袍子擋風,一邊嘟嘟囔囔的道:“您能提得住我嗎?”
“我是二級星術士,身體好的很。”王齡鶴哈哈笑了幾聲,速度又加快了少許。
一名四級星術士,兩名二級星術士,再加上項欣這樣的一級星術士,這樣的陣容攻陷紹南城都沒有問題,程晉州如此想著,就將全部心思放在了如何幫老爹脫罪身上——這是他不擅長,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能期待這個時代的貴族世家,有什么快速反應機制,或者危機響應公關。程家宅院與衙門都被堵的嚴嚴實實,烏縱等普通星術士又不會飛,想要通風報信都不容易。此等緊急情況就好像動脈破裂,若是開始不能扎住血管,后面再扎就沒什么意義了。
約莫半個小時,程晉州就被提溜到了紅日莊邊。
城內的亂局,外面也有所耳聞,只是大雪封路,兼之四門緊閉,他們收不到什么消息,也僅是關上莊門,請了駐軍前來協防——程晉州的族叔程允泉去外地拜年,本地駐軍也早就請假溜號了大部,剩下的連建制都收攏不齊。
先期到達的呂續已經飄在莊外大罵了起來:“看看你們歪歪扭扭的旗,就和小孩子的尿布一樣,還有那些弓弩位置,人都塞不滿,你們是想等人家爬上去幫你們射箭嗎?快點給小爺開門…”
墻上的弩箭還是頗有些威懾力的,那些都是正經的軍用品,隔著兩三百米,射死一名星術士也不算稀奇。呂續脾氣再大,也只是繞著莊子飛。
紅日莊掛名的管事是慶字支的二代子程邁,程晉州正經的堂叔,雖是庶出,也算是有些權勢,年節期間,自然也被堵在了城里,只留下一個二管事,帶著棉帽子,一副駝背熊的模樣躲在房子里,旁邊就是駐軍派來的軍官,同樣是個年約30的小校。兩人原本都以為自己是充數之用,現下看不清形勢,更是拿不出半點主意。
推脫再三,職責所在,二管事賴不過那軍官,嘆口氣出面大聲道:“這位星術士閣下,這是紹南程家的莊子,有什么事,您也要和主子們說,我是做不了主的。”
說完,他還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跟在小校身邊的兩個兵都機靈的很,左右腳擰在地上,隨時準備落跑,星術士點名轟殺的事情他們聽的太多,若是放在戰場之上,誰證明了自己是指揮官,誰就要被擊殺。
呂續倒不會大開殺戒,但眉眼已經豎了起來:“開門你都不會?”
小校畏縮的猶如被燒熟的茄子,嘴上叨叨著不知什么,腰部以下的動作與小兵無異。
二管事繼續喊:“您要是有什么事,我會轉告主子,讓他們定奪…”
兩個人的對話無營養至極。
程晉州被拎的脖子發硬,狠狠的瞪了一眼呂續,卻得聲音柔和的道:“呂續閣下,我來說吧。”
“哦,那你說。”呂續也許只是想要吵架,被搶去說話權也不著惱,事不關己般的束手而立,空中冷風獵獵,吹的他好像一只掛在窗檐下的凍梨。
程晉州無奈撇嘴,揚聲喊:“對面的是程家幾房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