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的大學生,首先要學會抓住重點。
只有抓住了重點,才能用更少的字,在紙條上寫下更多的內容,只有更多的內容,才能獲得更高的分數——脫離60分的人生,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生,這樣的人生,才是純粹的抄客生涯。
程晉州是一個純粹的抄客,但就是在他最繁忙的抄襲學年中,也從來沒有炒過如此多的東西,尤其是不能打印不能復印的情況下。
三字經基本是不會考的,但除了諸略,還有三部經書可能被涉及到,內容并不算多,但對于一個要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而言,再少的分數也不能放棄。
即便在鄉試中,策論以前的兩道題失誤,也是肯定不會通過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策論,這就好像是高考作文一般,要說是否有訣竅,是否有套路,卻也是肯定的,但要想獲得高分,要么天馬行空一點,要么嚴謹苛實一些——不管是哪種,要求程晉州自己去做,那真是比山雞殺老虎還難。
為今之計,除了將鄉試錄上的東西抄的更多一些,程晉州每日里還去私塾,請教老師如何拼湊文章。與穿越前一樣,去課堂最勤快的時候,永遠是考試之前。
程家私塾中的教授們,的確是頗有些才華的,但用別人的章節,拼湊出一片文章,還要能通過鄉試,這種難度且不去說,稍有些名氣的西席都不屑于顧,給程晉州的計劃平添了幾分難度。
其實,這也就是生在了大富之家,若是穿越在普通農戶中,別說用一年的錢糧去買幾萬字不知深淺的書去讀,就是買紙墨筆硯也能掏空一份家底,生產效率的低下,注定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所有的權利。
這樣過了一周,程晉州不免疲倦要死,就是被他頻繁請教的幾位教授也是能躲就躲。于是,小程同學又開始騷擾客服010:“難道就不能讓我提前掃描這些書頁上去?”
“不行。”
“一本?”
“不行。”
“那來幾本類似的?”
“不行。”
“那升級到星盟等級4吧,或者相應的權限?”
“你需要達到1000個星盟點數。”
這次騷擾教會了程晉州一個新的道理,客服就如馬桶塞,用不著它的時候總是在眼前游蕩,需要的時候,又發揮不出作用…
在抄寫和扯皮之外,最累的當數練字。科舉考試,沒有一筆好字,是絕對見不得人的,盡管作為世家子弟,程晉州的科舉之路肯定是寬闊許多,但要是寫的太糟,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真的說起來,程晉州也算是全身心的鋪在了科舉考試上,星術等等,更是一點點學習都沒有。
但他不學習,不等于其他人不學習。
項欣同學就是其中的狂熱分子。
自從程晉州在其面前,做出一個極具代表意義的天平之后,這個光頭小姑娘的態度就完全轉變了過來——這種轉變,在程晉州眼中功利味十足,可在別人眼中,卻是人家小姑娘嚴守能者為師的訓教。
項欣倒也不是每天都來見程晉州,但隔上個三五天的,她就會帶著新問題來見這位連星術士都不是的“小老師”,然后帶著一堆模棱兩可的答案,繼續刻苦鉆研,知道攢夠了問題。
當然,程晉州沒有將之徹底趕走的主要原因,還是她懂得每次來見,都帶些禮物——除了一些值錢的小玩意之外,她還會送很多程晉州需要的東西,例如來自外地的鄉試錄抄錄冊子等等…
與之相比,烏縱等星術士們,就慢了半拍。同樣是問問題,他們態度還要謙恭,卻沒注意到,程晉州不僅僅是個追求精神上愉悅的同志,他對物質也有著相當的要求。
所以說,成功者總有成功者的道理,就算機會出現在了烏縱的面前,他也沒有立刻抓住機會。等到兩三周過去,當他發現項欣每次的禮物,已經從玉石進化到古玩,從古玩進化到現金的時候,他手上的積蓄,已經不足以跟得上程晉州的節奏了。
星術士的確是個很來錢的行當,即使項欣剛剛晉升一級星術士,但她每次也能拿出幾十兩銀子的“實驗費”,而烏縱就要寒酸的多了,他是拿著程家的薪水研究度日,辛苦攢下的幾百兩銀子,很快就進了程晉州的口袋——他程度較低,求見程晉州的時候更多,但要說理解了多少,又遠遠比不上項欣。
至于其他的星術士就更不用說,程晉州只要諱莫高深兩句,他們的高小水平,就有些不夠看了。
一群普通人眼中高貴無比的星術士,在未獲得等級承認之前,就如同自視甚高的九流演員,想成為明星而不得的痛苦,能折磨的他們用整容和安眠藥解決問題。可惜的是,智力上的差距,并不能用整容來彌補。
時間就好像被土狗追逐中的兔子,在跳躍與驕躁中迅速的度過。
春節,不經意的就來到了眾人身邊。
臨近年關的日子里,往往是世家眾人最忙碌的時候,哪怕住在別院中,也會看見各色人等匆匆的腳步——短短的幾天時間,紹南城就好像跨越時空,將一群21世紀的大都市白領接到了大夏朝,到處都是快節奏的腳步與對話:到期的契約需要兌現或者續簽,莊子里的貢物和租子需要入庫,家里人應有的福利應該發放,經營的鋪面需要盤點,重要人物還要一一拜見…
程晉州反而悠閑的好似過冬的松鼠,每日里只管吃飽喝足,笑的門牙露出一尺。程父程母整日里忙的不可開交,就連功課都沒時間去敦促,而兩位星術士的孝敬,卻讓他再次積攢了近千兩銀子。
要不怎么說知識就是力量,要是靠月例銀子,他結婚前也不一定能拿著許多。
看別人忙碌,自己的懶散又體現出了價值,如此生活,正是程大博士最期待的,一時間抄書效率都有所提高。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項欣不僅沒有做過年的準備,竟然還對幾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連同烏縱,開始涉足真正的歐氏幾何。要是換作另一個星術士,哪怕是嚴肅認真的劉匡星術士,程晉州也不會真的理會,但項欣不知從哪里看出了程晉州的“貪財”,每次問問題,都會拿出幾十上百兩銀子,而且有意無意間,將每個問題的價格控制在30兩銀子左右。
1000美金問一個問題,這種待遇,讓程晉州拒絕都有些不好意思。
年關前一日,老天爺仿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風寒老朽的軀體,飄飄揚揚的嘔吐出大片的雪花,將冬日的大地染的如同清空了存貨的胃壁。
刮風下雨也不能阻止星術士的求學之心,正午剛過,項欣就滿臉嚴肅的走進了程晉州的小院,一邊將帶來的“小禮物”交給侍硯,一邊皺眉掏出幾頁草紙。
程晉州收起在空中虛劃的右手,端起茶杯問道:“又遇到什么問題了?”
歐氏幾何是公元前三世紀的產物,距離大夏朝的水平,差了幾乎2000年,但它的表述證明很對星術士的胃口。或者應該說,從極西傳來的星術,天生就喜歡這種看似完全正確的演繹法,加上內容并不比目前的數理之術先進,項欣很快就學的深入起來,問題也自然而然的多了起來。
這一次也不例外,項欣整整準備了六個問題,也就是180兩銀子的問題,但她猶豫片刻,還是先將最后一頁抽了出來,吞吞吐吐的道:“程先生,我對幾何公理的第五條有點疑惑。”
被星術士稱作“先生”——即使僅僅是一級星術士,仍然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程晉州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在口中回味了一番,方才靠在椅背上笑道:“什么問題。”
回答連輔助線都不會用的初中幾何問題,連思考都不太需要。
“我覺得第五條公理,也就是關于平行線的公理,似乎可以用前面四條證明…”
“結果呢?”程晉州不為所動。類似的想法,幾乎每個數學家都思考過。歐氏幾何的前四條公理,簡單清晰,令人信服,第五條平行線公理則不同,長且繁復,作為一個應該是不言而喻的公設,顯的缺少歐氏美感。因而這幾乎成為了一個經典命題,數百年來,有無數的人想要通過前四條公設來證明第五個公設:如一直線與兩直線相交,且在同側相交的兩個內角和小于兩個直角,則這兩直線無限延長后必定在改側相交。
當然,他們無一例外的失敗了,但就像一切經典的數學問題一樣,失敗帶來的禮物遠比成功還要多。
項欣臉上露出程晉州想象中的沮喪,但她接下來卻令人吃驚的道:“我覺得既然難以證明它是正確的,那么就想要用反證法試試,看看否定它有什么結果,然后有些奇怪的結果…”
一股子冷氣從程晉州尾骨升起,直穿脊髓,刺激的他連茶杯都拿不穩,呼啦一聲就站了起來,心里只在大叫:“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