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畔的那個故事開始,許樂和簡水兒之間的關系便潛移默化地發生著改變,紅酒夜沒有完全消除干凈的尷尬,早已被海風吹拂的一干二凈。兩個人之間先天的那種親近感,漸漸地變成了某種現實。
因為那位死去的中年人,他們彼此都有了某種近似于家人的感覺,不用去談論什么年輕男女之間的微妙情愫,許樂很理所當然地將這位曾經的夢中偶像,當成最需要被保護被疼愛的妹妹看待。
豪華的頂層套間一角,被隔出了約八十平米的私密空間,玻璃夾層里的溢彩光纖構織成了一片抽象的難以理解的畫面,讓坐在客廳里的人,完全無法看到里面的內容。
“許樂。”簡水兒在溢彩畫面玻璃墻后喊道,“下午的新聞發布會,是你陪我去吧?”
“是。”許樂回答道。
“你幫我看一下我這身打扮怎么樣?”簡水兒從玻璃幕墻邊探出頭來,格格笑著對他招手,“你上次不是諷刺我沒品味?”
許樂撓了撓頭,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看著幕墻后方,正在對著鏡子左顧右盼的國民少女,心想演出團隊里設計師和服裝師有好幾個,自己哪里能看出什么所以然來?
站在客廳里正在確定行程的桐姐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電話,臉上流露出一絲古怪的情緒。在她身后,站著兩名跟隨簡水兒長達六年時間的貼身女助理,表情更是異常呆滯。聯想到戰艦上的那一夜,聯想到這兩天里的點點滴滴,她們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起來。
海畔游泳之后,桐姐敏銳地查覺到小姐和許樂之間的關系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不見得是感情方面,卻異常令她驚愕。簡水兒十二歲孤身去首都拍攝電視劇時,她就被國防部派去貼身保護,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小姐如此沒有任何防范心理地對待一位異性。
在這兩天時間里,雖然簡水兒和許樂并沒有太多單獨相處的機會,但那些動作細節和語氣里流露出來的異樣,依然被團隊里的很多人注意到了,比如像此時此刻。
“呀,怎么臉紅了?”簡水兒看著鏡子中的許樂,忍不住促狹地瞇著眼睛嘲笑道。
她今天準備的服裝,上身是一件絳色的女士仿馬甲,配了一條將將過膝的素色短裙,裙邊綴著繁復的立體繡花,便將這套衣服的套裝味道全部改變,只是在視覺上顯得有些冗余,但很奇妙的是,穿在這位紫發少女的身上,冗余竟也成是大色塊的美感。
問題是她此時將那件上衣用一根手指鉤著,并沒有穿上,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翠綠的抹胸。
這件保守的抹胸算不得是內衣,該遮著的地方都遮著,然而貼身柔軟的衣料卻將少女胸前的柔軟曲線映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裸露的香肩與盈盈一握的腰間那抹麗光,更是透著股嬌俏青春的性感。
許樂面現尷尬之色,在室內重新戴上了墨鏡,雖說與這位大明星間的心理關系已經非常親近,但畢竟對方是自己的夢中情人,驟然看到如此美妙的一幕,心跳總還是會有些異常,只是他都沒有想到,原來自己還會臉紅。
“別戴著墨鏡偷窺啊,當心我上法庭告你…要知道兒童權益保護基金會和我打官司都沒打贏的。”
經歷了類似于相認的戲碼之后,簡水兒并不介意在許樂面前展露往常只要最親密的人面前才展露的嬌憨,時常笑瞇瞇地吐著舌頭扮可愛,大抵是許樂是那位不曾見面的父親的學生,將原本就存在的親近感和信賴感,都加深了不少。
如今的許樂自然知道那場轟動整個聯邦的官司真相是什么。
當年簡水兒隱姓埋名,獨自跑到首都進入聯邦電視臺,費城家中的長輩不知該是如何憤怒,偏生這位少女從那時起便鑄就了明朗執拗的性情,家里拿她沒有任何辦法,才會想到幕后推動兒童基金會狀告聯邦電視臺。
有軍方做為背景,基金會的官司自然打的是豪氣干云,最后甚至連總統官邸的高級官員,都被他們告上了被告席。然而這場官司最后還是由何英大法官宣告簡水兒可以自主選擇人生,費城那位老爺子才無奈地認可了此點。
聯邦的普通公眾只知道簡水兒贏了官司,卻不知道她贏的竟是那位戰無不勝的聯邦軍神。
就像是是無數顆燃燒的太陽。
許樂的眼睛被攝影記者們手中就沒有停過的閃光燈照的瞇了起來,瞇的極為厲害,在心里這般想道。
攝影記者們的身后,是金星大酒店新聞發布廳,今天西林前線軍事指揮部的宣傳官員和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將聯合召開關于勝利演唱會的新聞記者會。
軍方派來了第四軍區負責文宣事宜的陳少將,表示了絕對的重視。演出團隊方面,身為唯一主角的國民少女簡水兒,自然也要親自到場。
想到這場在行程計劃之外的新聞發布會,許樂的心情感覺有些怪異。三天前的那場風波,本來只需要一個電話便可以搞定,結果卻在鐘二郎與李瘋子的合力演出下,變成了一個震驚了整個西林上層的故事。
在這種情況下,簡水兒的行程即便對公眾保密都已經無法做到。軍方緊急討論后,決定提前公開演唱會的具體情況,順便也把聲勢造出來,畢竟這是一次志在激勵整個聯邦士氣,為與帝國間大戰做宣傳攻勢的勝利演唱會,總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召開。
一片閃光燈中,沿著走廊行走的簡水兒,向記者們揮手示意,引來一片瘋狂。
她離開聯邦的舞臺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從來就沒有一家媒體能夠挖掘到她的任何信息,甚至很多狂熱的崇拜者,以為這位國民少女可能就此便會退出演藝圈,傷心的難以自己。誰知道她卻忽然出現在了西林,并且宣布馬上要召開一場復出演唱會,理所當然地引來了無數的新聞記者關注。
首都星圈的記者們自然趕不過來,今天到場的絕大部分都是軍事記者,他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種幸運,要知道這位國民少女明星的名字,本身便代表著收視率與新聞效應,無論是那場跨日持久的官司,還是隨后那兩場伴隨著爆炸聲的演唱會,還是她的每一次出現。
有種說法是少女明星往往很難鎮住舞臺,但簡水兒明顯是個例外,舉手投足間平靜溫和的她,將明星最美麗的一面展露無遺。
只是誰也沒想到,她這時候正在問:“飛船幾點鐘起飛?你答應請我吃的西林烤羊腿還來不來得及?”
記者們的鏡頭里,國民少女雙唇微張,露出如貝般的白齒,笑的格外燦爛,哪里能想到她此時考慮的問題。她身周的隨行人員面色微異,卻把這句話收入了耳中,猜到她是在和誰說話,眼光紛紛望向她身后的許樂。
許樂嗯了一聲。
第七小組的大部分成員早已經控制住了新聞發布會現場的關鍵位置,除了留守的隊員和許樂外,還有四人穿著黑色的正裝,跟在簡水兒的身邊。
在閃光燈與喧囂的叫喊聲中,這四名隊員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兩句對話,臉上的表情略顯古怪。就像桐姐一樣,七組的隊員們這兩天也感覺到了頭兒和那位國民少女之間的異樣,再聽到這兩句家常味兒十足的對答,不由紛紛暗想:這要是沒有奸情,誰會相信呢?
腹誹之余,七組隊員們心中其實也莫不感到驕傲,甚至比當初許樂破了鐵七師營部更為驕傲。聯邦軍人無數,可要說起戰斗力來,七組絕無怯意,如今頭兒更是搞定了人人愛慕的國民少女,這等戰斗力…誰人能比?
西林軍區一位宣傳軍官客串的主持人,微笑地講述了簡水兒小姐的大致行程,卻不肯透露勝利演唱會的具體舉行時間與地點。他指著窗外背海一面的蒼山之下的某處大型建筑,大聲說道:“勝利演唱會召開之時,蒼山體育場將進行現場直播,西林本土明星及軍方特邀代表將會參與。”
這話里的意思,記者們都聽懂了,蒼山體育場宏偉壯闊,竟然只是一個分會場,有人提問道:“勝利演唱會的主會場是在哪里?”
主持人軍官刻意停頓片刻,旋即擲地有聲說道:“榮幸地通知大家,簡水兒小姐將會親赴前線,為英勇的聯邦戰士放聲歌唱。”
新聞發布會內頓時安靜下來,西林是聯邦的前線,而真正的前線卻是那些充滿了峭煙血火的星球,在場的大部分是軍事記者,自然清楚前線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危險性。
簡水兒一直安安靜靜,甚至顯得有些乖巧坐在桌后,一言不發。此時無數的攝像機再次開動,一片沉默里只能聽到小型電機的聲音。
沉默片刻后被打破,一名記者表情嚴肅地追問道:“軍方對簡水兒小姐的安全有把握嗎?還有就是,勝利演唱會在前線召開,究竟是哪條前線?”
“您也說過了,軍方無比感激簡水兒小姐的勇敢之舉,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具體的演唱會地點,恕我們不便透露。”主持人軍官回答道。
這個解釋讓記者們馬上不再追問,他們都是跑軍事線的記者,非常清楚安全工作的重要性。
許樂一直沉默地站在臺下陰影中,距離簡水兒五米遠,隨時可以沖上去救險。
他安靜地看著陌生的新聞發布會現場,心里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很明顯,有幾句記者在竊竊私語幾句后,開始不停偷偷地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