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枝箭的一條魚的一個人影畫出一道白色的線扎向冰冷黑暗湖水的深處,墜毀的飛船傳來的巨大的力量清晰地從這筆直的線條里體現出來,從人影頂端溢出的幾個氣泡來不及浮起,便被凌厲的無形水浪拍的粉碎。
此時已經入夜,秋日的湖水冰寒刺骨,撲面而來打的臉龐疼痛,醫用膠水散水,有血絲滲出,卻和那些氣泡一樣,迅速地融入湖水之中,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無孔不入地侵來,許樂那張顯得很凄慘的面容上卻沒有什么反應,他很適應這種環境,在紅薔薇號上的億萬噸湖水中沉淪了無數次,窒息了無數次,對水再無恐懼,只有帶著安寧意味的親近。
他努力睜開腫脹的雙眼,向著湘底深處游去,雙手提著不知從哪里揀到的箱子,沒有動彈,腰部偶爾像魚般搖擺,剛被湖水減緩的速度便會再次提升。
在湖底深處觸到了一塊大石,他緊閉雙唇緩緩調整姿式,將明顯有些僵硬的左腿伸入石縫間,楔住身體不再上浮,然后快速打開手中的工具箱,取出小型設備,緩緩側頭,向著左肩那個血洞里的電控炸丄彈系環探去。
高速旋轉的探頭在湖底沒有發出任何嗡鳴的聲音,只帶起了幾絲美麗的水漩兒。
十秒鐘,二十秒鐘。
許樂仰起眼瞇著眼睛望向湖面,隱隱可以看到有燈光閃耀,還有直升戰機巨大的旋臂正在舞動。
帝國人來的很快,比他想換的更快。
四噴筒懸浮飛船墜毀之后,負責押送的后續軍機居然沒有降落去搶救同僚,而是直接開始大幅度地搜尋湖面,阻止了他第一時間的逃離!
緊接著更多的帝國軍人趕了過來。
他默然看了片刻,然后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四分鐘。
在沒有任何氧氣的湖水深處,他渾然忘了呼吸,淡淡的血絲從臉頰傷口和鼻孔里滲出,如紅色的煙霧般緩緩升騰。
他身體內部那些灼熱的能量,也如這些血霧般自在地游蕩著,進入每一個細胞,潤澤他的肺葉,請爽他的精神,保證他的生存。
左肩血洞上的電控系帶忽然閃起了紅色的燈光,在一般情況下,這種顏色的燈光一閃,那幾粒被鎖搏在合金小球中的塑能炸丄藥會直接把他的上半身炸成粉碎。
受傷腫脹的眼皮被湖水浸泡的有些發白,許樂緊閉著嘴唇,低頭繼續操作,眨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事實上,從飛船沖入湖中墜毀那刻算起,他雙肩上的電控炸丄彈已經閃爍了很多次紅光。
很奇妙的是并沒有爆炸發生,高聳入云三角楓林包圍的這片靜湖里沒才有飄起他殘缺難看的尸體,也沒有魚兒翻起腹部的白。
深處的湖水緩緩拂動著他的黑發,就像是一團篷勃有生命力的水草,他瞇著眼睛,沉默穩定地解除炸丄彈。
從制訂這個逃亡計劃開始,他首先要保證的就是肩上這兩枚炸丄彈不會爆炸,而且他也做到了。
很多天前,他躺在帝國皇家第二醫院的重病房中,潔白床單下的右手食指微微動了一下。
十幾天煎,負責看護他的護士小姐丟失了一部移動電話,束縛床的邊角上缺少了一顆不起眼的金屬螺絲和更不起眼的兩根鋼絲。
那些晝與夜,他像個真正的癱瘓病人,惘然空虛地盯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潔白的被單籠罩著瘦削的身體。
沒有一個帝國人能想到,在潔白床單的下面,他的身體已經能夠動,卻沒有動,只是用五根靈巧的機修天才手指,將那些金屬螺絲與鋼絲與拆解成無數零件的移動電話,變成了緩慢挪移的工具。
拆除靈敏的電控炸丄彈,需要非常專業的設備,即便讓電控炸丄彈無法接受信號,也需要極精密的工具,然而對于這個叫許樂的聯邦機修師來說,一部電話,一顆金屬螺絲和幾根鋼絲,已輕足夠。
湖底深處依舊沒有聲音,許樂低頭看著緩緩自雙肩剝落的電子炸丄彈,心中卻像是響起了極為清脆,令人愉悅的喀喇聲,脹腫瞇著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愉悅輕松的意味。
被俘虜至紅薔蔽號上之后,電控炸丄彈便被血腥地系上了他的雙肩,哪怕是在桑樹海里與懷草詩并肩作戰,那位殿下也從來沒有替他解除的意思,因為帝國方面無法輕視他的能力。
對生命嚴重威脅的負擔一朝卸去,精神上的壓力也頓時消解,許樂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靈了不少,不由咧唇一笑,只是臉頰上滿是紅腫傷痕,浩白的牙齒里有著不健康的血紅,這個笑容不免有些怪異。
依舊快活笑著,伸手在湖水里一招,招來一捧湖水,象征式地撲在臉上,他輕輕一踏湖底巨石,搖動著腰肢,像條大魚般悄然無聲地向面游去。
不知道在湖底屏息了多久,現在的他似乎短時間內不需要呼吸也能生存下去,和魚又有什么區別?
湖面上才明亮的光芒閃動,隱隱嘻震動深入湖水,水波折射反射著光線,變成了一面光怪陸離的鏡子。
他向這面鏡子游去。
飛船墜毀,要犯逃犯,殿下震恕,天京星都城四周的帝國部隊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
在極短的時旬力,數千名軍人將這片湖泊四周牢牢包圍,大功率的探照燈全部打開,將這黑夜的林與湖照成了纖毫畢現的白晝。
數十臺帝國最新型狼牙機甲邁著沉重的機械腳步,順著湖畔濕地緊警地搜巡,時不時有巨大的楓樹被撞擊,掉落滿天紅葉,驚起無數夜鳥。
湖面上,有十幾臺直升戰機呼嘯著盤旋,旋臀巨大的風力將湖水震的浪花四灘,就像是有怪獸將要鉆出。
懷草詩正在親自趕來的路上。
無倫從哪個方面看,帝國都絕對不能允許許樂真的逃出去,更何況他現在因為與懷草詩那個充滿狠厲無聊意味的賭局,知道了更多的私密,更何況他的身世在帝國皇帝看來有死上八百遍的理由。
在湖泊西岸靠近樹林陰影的低洼水草地中,許樂緩緩探出半個頭,湖水和泥沙帖無聲息地從臉上滑落,他瞇著眼睛看著白亮一片的湖面,看著湘畔四周森林里的光束,心情難抑震驚,帝目人實在是太瞧得起自己了,居然招出了這么大的陣仗。
數百米外才凄厲的狗吠聲傳來,更近處的軍車上有一臺儀器的收波屏正對著湖水緩慢掃描。
許樂眼瞳微縮,毫不猶豫她低下頭,再次向湖水深處沉去,對方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同時出動了軍犬和生命探測儀,除了潛入深深的湖底,他沒有任何辦法。
進入湖水深處,他就是一只魚,一只歡快游來游去的魚,他有信心帝目人絕對沒有辦法找到自己。
然而剛剛開始下潛,還沒才來得及歡快的游動,湖面上的動靜與狂風吹起的波浪吸引了他的目光。
看著那艘巨型懸浮運輸機和運輸機下方懸掛著的…潛艇,許樂張嘴結舌,悍然無語。
連潛艇都運了過來,懷草詩,你夠狠。
許樂在心中默然贊嘆,身體一轉,快速彈打著雙腿,向黑暗而安全的湖底深處游去。
探出湖面只是一瞬間,許樂便看到了很當細節,看到了對方強悍的決心,看到了想看到的南北,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東西。
再在湖底匿藏下去不是辦法,按照帝目人瘋狂般的搜尋力度,即便他們的目標是湖底圓石中的一只小河蟹,也可以輕松地挖出來。
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面湖。
湖的北面越過一片綠地公園,便和天京星都城連接,在那個戒備森嚴的都城中,每條街巷,每幢公寓,甚至是每個廁所里都會有專門針對聯邦間諜的芯片監控裝置,聯邦人進入那邊純粹是找死。
湖的南面是一片郁郁蔥蔥,不,郁郁紅紅的楓林,這片楓樹森林最開始是人工種植,在帝國皇室的刻意保護下,在漫長歲月的庇佑下,逐漸成為這個星球上最罕有人跡的原始森林,在那里面有足以遮蔽身體的巨樹繁葉,有對逃亡最才利的艱難地形,最關鍵的是,原始森林里并沒才太多芯片監控裝置。
北面是危險,就像一個沉默千年的巨獸,一個滿是機關的古墓,隨時準備將誤闖入內的人們一口吞食,連骨屑殘渣都不吐。
南面是誘惑,就像一張任人涂抹的白紙,一個不著寸縷的處女,吸引著逃亡中的人們勇敢地前往,用自己冒險的足跡繪下美妙的目畫。
無論從理性感性直覺自覺任何角度來看,許樂都應該選擇向南方逃亡,這和思維慣牲無關,天京星現實的客觀環境確定他只有這一個選擇。
“問題是帝國人是這樣想的,懷草詩也是這樣想的。”
許樂瞇著眼睛揮舞著冰冷的湖水,心里說了一句,悄無聲息地向著北方的湖岸游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并不意外地在湖底深處找到了地下水道出口,凄慘的臉上再次浮現一絲真誠的笑容。
(在交警隊熬了一天,痛苦死了,心痛死了,明天大清早還去,希望快些搞定,我的錢啊…,還欠四章并兩千字,一定爭取補完,明天如果搞定車子就好了,化損失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