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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天劫終渡 皓月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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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在絕大多數人眼中,從山道上徐徐而來的只是一名年近半百的騎馬中年人,雖然看來頗具幾分上位者的威儀,但從整體講,依然不算太過惹人注目。最讓人側目的,反而是乘馬上山這點違背了進香信徒應有的虔誠,惹了不少同時上山的信眾的怒目而視。

  然而請神修為越強的一貫道弟子,越能感受到中年人身上仿佛足以令山河改顏,乾坤變色的赤色宏光,仿佛熔爐般熔煉一切,非真金至純者,一觸即焚。自己辛辛苦苦凝練的,原本輝煌無盡的神明法相接觸到紅光,竟像臘捏的人偶靠近火爐,隱約間已有熔化的跡象。

  “陳某又為何不能來?”聽了路中一的怒吼,陳囤只是平靜回道:“陳某一生所見,為中華崛起而犧牲者何止千萬,與諸位英烈相比,陳某區區一命,又有什么值得慳吝之處?”

  “既如此…你來此作甚?”沉默片刻之后,路中一開口問道。

  “為表誠意,也為表決心而已。”陳囤不帶任何波瀾地說道:“希望你們放棄繼續煽動信徒鬧事,丑化人民政府的行為,拋棄一切僥幸幻想,和平接受改造。”

  “喔,該如何改造法?”即使早已有所耳聞,路中一仍忍不住冷笑問道。

  “自然是接受人民政府頒布的《宗教管理法規》。”陳囤繼續道:“簡而言之主要有三條:首先就是宗教教義不得與人民政府現行法規、政策、宣傳相違背,不得利用宗教破壞社會秩序、損害公民權益、妨礙國家教育制度等等。

  第二,所有宗教人員都需接受政府登記注冊,進行相關培訓、考核,考核過關者由政府發放相關證明,考核不過關者。由政府安排分批轉業。

  第三,必須將宗教現有財產、財務登記在案,對外公開。你們可以接受私人捐贈。但是捐贈的金額,使用途徑必須接受政府人員監督。對外公布,確保大眾知情權。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相關限制,比如限制無休止增建豪華宗教建筑、組織奢華宗教儀式等等…只要愿意接受,人民政府可以確認該宗教為合法宗教,享受相關權益保障…”

  陳囤話還沒說完,路中一已忍不住仰天長笑:“原來陳主席是要絕我教之路,刨我教之根來的!”

  路中一的話音震蕩。仿佛真言法語,虛空中無窮無盡的金光蕩漾,隱約顯露出無數的金剛、護法、道官、力士、神將,個個不怒而威,煞氣驚天,向陳囤步步進逼!

  但是這些金剛、神將之像越是接近陳囤,就越是在耀眼紅光中顯得模糊不清,最后徹底消融在紅光中不見蹤跡。而陳囤宛若未覺,依然繼續往下說。

  “我曾實地考察過,發現在你們教區之內。廟宇往往比學校、醫院更多,神壇也比課桌、病床更多上許多!有些地方,鄉民有了子嗣。寧可將之送去當廟童,也不送去學校,得了病,更是只知拜祭神壇,不知求醫問藥!”

  “這又如何?”路中一反唇相譏:“我道五教合一,亦有教化蒼生之責,廟宇之中普立孔圣,亦常設學堂。鄉民送孩童來,總能得蒙教化。知書識禮,與人為善。豈不是功德無量?至于得病而求神者,若非有諸般靈驗。又豈有多人舍醫求神?”

  說話間,漫天金光又顯出浩大巍峨的仙宮金殿,無數佛陀、道尊、圣賢,正在開壇論道,聲聲述說在家做人、出家修道的至理名言,其無比神圣莊嚴,讓人忍不住便要當場下跪。此外又有無數仙女、菩薩、天使在上下紛飛曼舞,做出送子賜福、祛病消災的美好姿態,空靈圣潔,滿含慈悲。

  “我便不說你們私立學堂中究竟教些什么了,那些廟童又有多少時間是在真正學習文化。至于有病求神一節,在缺醫少藥之地,神廟確實有不少正面意義。”陳囤也未全盤否定,反而點點頭,頓了頓又道:“可是求神入廟的耗費,若不比求醫便宜,甚至還要更加昂貴,那便是笑話了!某些地方,鄉民稍有余錢,想到的不是修路筑堤,也不是辦學建廠,而是先建神廟。有些愚信鄉民寧可暴力抗稅,也非要先確保自家上足供奉不可。據我粗略統計,一貫道幾大教區內,官民竟將近三成的收入,全部用于供奉香火!”

  他的聲音,不著邊際已經由平靜穩重轉為激昂憤懣,在路中一眼中,他身上繚繞的紅光也是越來越耀眼,越來越激烈,漸漸生出風雷激蕩震耀之感。

  “然而受了如此海量資財,你們又用到什么地方去?是否如你們所說用于接濟窮困病弱者?據我所知,其中真正用來扶危濟困的,只怕不足一成。此外,居多用于擴建廟宇、神壇,或以小恩小惠誘人入教,或者用于教內高層揮霍!

  未來的新中國,絕對容不下這樣的毒瘤。我此行也是作最后通牒,若不肯和平接受改造,人民政府很快會將一貫道列為必須徹底鏟除的邪教!”

  陳囤字字鏗鏘,擲地有聲。虛空之中,無數佛陀、道尊、圣賢形象在紅光赤電中紛紛哀嚎隕落,金身散落成粉。

  幾番試探,路中一越來越是心往下沉,事實上,若論化虛為實,以及對普通人的身心影響,已經成就上品請神的他遠不是陳囤所能相提并論。若有必要,他可以輕易讓普通人親眼觀摩,甚至出入天界覲見諸天神佛;而陳囤竭盡所能,能夠讓普通人感受到一層朦朧的紅光熱氣已經不錯了。不過如今正面相對,陳囤卻是穩穩克死了他。

  畢竟,在真正確立屬于自己的神道規則,純化信仰,渡劫成神之前,“請神”的本質都不過借取人道之力罷了。既借人道之力,自然也會受制于人道。靠著巧言許諾的,僅僅存在于虛幻中天堂所凝聚的信仰,終究無法與千軍萬民實實在在的奮斗覺悟與如火激情相提并論。這股力量。類似于開國龍氣,但又比任何一朝代的開國龍氣更加純粹龐大。參與者不僅僅數目更多更廣,而且信念更簡單明確。當這股信念力量的核心親自前來時,一貫道原本富麗堂皇的人家道場,頓成了粉漆紙糊一般。

  “陳主席,你可知如今整個中國有多少玄門宗族、秘術世家,又有多少宗教。”路中一嘆息一聲,“你若不肯行寬仁之政,一味酷厲。我們這些人沒了活路,又豈能不奮起抗爭?其中我教還罷了,西藏布達拉宮稱得上是沙門圣地釋教源流,整個大藏區活佛高僧無數,人人虔誠,莫非你也能一舉鏟平?”

  北方人民政府這次誓師統一全國,整個大藏區自然也包括在內,其行政方針也早已引起西藏密宗諸多活佛、上師的不安,暗中多有動作。故北方政府所組建的特殊領域縱隊大部分力量已壓在藏區,傳聞連身為特聘顧問的一眉道人也已親自前往。

  路中一除了耳目遍布天下之外。更與國外神秘組織有著種種千絲萬縷的聯系,心知北方政府之所以急于介入西藏,實與德國納粹已秘密派遣人員。進入西藏進行某項目的不明的神秘活動有關。如今德國剛剛攻陷法國,兵鋒席卷歐洲,野心之大為全世界側目,故陳囤非要應對不可。

  如今世界大戰已正式暴發,與德國同為軸心國之一的日本已攻陷了整個東南亞,又對中國南方虎視眈眈。路中一只道在這等形勢下,陳囤至少也會對一貫道稍為緩和懷柔,卻沒想到依然毫不妥協。而且其“赤色光輝”力量,更成了要命克星。

  “革命定要徹底。不徹底,便不配稱革命!新中國絕不會為一時權宜。而留下藏污納垢之所。”陳囤斬釘截鐵道:“西藏的農奴制,也是非要終結不可。任何阻擋者。都是人民的敵人。人民政府政策分明,一視同仁,絕不僅僅針對于你們。”

  “陳主席雖是中華五千年少有的人杰,可惜行事太過,過猶不及,難得中華傳統文化之真正精髓。”路中一長笑復又長嘆,“我看你這凝聚眾念的手段,也不乏幾分‘請神’的訣竅在內,想來也是那姓王的教你罷!如今你卻用來反攻倒算,真可謂忘本負長!你欲攜人道之勢,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又可知你所尊的師長也是神道中人?”

  “神道中人嗎?陳某倒是不懂什么叫神道?”陳囤搖了搖頭:“不過據我所知,我老師可從未向人虛言許諾過什么,也從未向他人要過一分一毫的香火錢,或者請人為他建廟宇、立神像,更從未蠱惑他人替他赴湯蹈火,反倒是常替他人赴險。若是神道中人都如他一般,陳某唯有敬佩而已,豈能有半點為難?路道長此時提起,可是要向我老師看齊?”

  “是么?本座卻敢說,未來總有一天,你會與你老師對上!”路中一嘿然而笑,“如今已是末法時代,你也算是應劫而生,攜人道大勢的人物了,否則,你哪來那么厲害的克制鬼神之能?然而神道衰落,你老師也終究難逃一劫!”

  “我與我老師的關系,道長無需過慮。”陳囤只是淡然回了一句:“不過聽起來,道長也已認清形勢,明白事不可為,愿意接受改造了?”

  “陳主席以為我一令之下,一貫道全體便會放棄一切,紛紛投誠?”沉默片刻之后,路中一嘆息一聲:“陳主席卻是高看老道我了,其實我雖為立教者,卻早已不理教務幾十年,如今更已時日無多,只怕難以約束教內諸多俊杰。

  如今,我也只能以我之名倡導教徒少介入軍政,逆來順受,以忍為善。至于他們會否因日后沒了活路而不得不鋌而走險,卻還要看陳主席如何對待他們了。”

  一旁的高翔聽得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道長若去當生意人卻是很不錯,必定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不過你似乎偏偏是想成神,卻又似乎有些不妥了。”

  言下之意,卻是暗藏譏諷,路中一此人著實太過市儈圓滑。只懂趨利避害,避重就輕,算計經營。卻毫無立場與堅定路線可言。這等性情去從事商賈之業自然不錯,但試圖求道成神。卻是差了太多。而以商賈之術來經營教派,更是弊病多多,隨時會落得個樹倒猢猻散。

  路中一的面皮也算是厚比磚墻了,對于高翔的話充耳不聞,只等陳囤答復。

  “真有誠意接受改造者,人民政府自會安排合適的出路。”陳囤開口回道:“至于路道長本人是否有誠意,眼下只需做一件事。”

  “何事?”

  “便是令上海、南京、蘇杭等地的教徒放棄阻撓我方特殊事務處理人員進入該地區,并配合我方人員調查、處理一年多來。‘血腥瑪麗’致多人傷亡、發瘋、失蹤事件。”陳囤斬釘截鐵道:“人民政府絕不容任何國外敵對勢力在中國肆意妄為,禍害無辜百姓,若不肯配合,即視為與國外敵對勢力勾結,堅決鏟除,絕不留情!”

  路中一聞言,良久不答,陳囤亦相應地沉默不語,而高翔已暗自提氣聚勁,做好動手的準備。

  宇宙虛空。一個個層層疊疊的人影時分時合,若虛若實,穿梭空間。顛覆時光,帶動莫名其妙的浩大力量,滾蕩元氣,崩碎萬象,向王宗超猛烈殺至。

  在平地上的人們看來,之前如雷閃耀,如日經天的異星已漸漸沉寂下去,再難看到什么明顯的光輝,只有偶爾閃過的細細銀線。仿佛天外彗星的彗尾掃過,顯示其還在活動。

  相比之前天劫的浩大聲勢。如今呈現出來的一切已微弱了許多。但這卻不代表天劫的危險性降低,相反。只有更加兇險!

  不僅僅力量加倍凝練集中,而且更多了許多靈動變化,甚至乎招式招意。

  這也罷了,偏偏那些招式招意,也是異常駁雜詭變,毫無規律可言。上一刻還是雷霆霹靂,狂風冰雹,山崩海嘯,烈焰焚天,演盡天災變化;下一刻已如晨曦朝霞,晚秋湖光,云蒸霞蔚,氣象萬千,絢美異彩中又蘊含無數兇險元磁射線。

  緊接著又見萬狼嘯天,虎躍龍騰,鷹擊長空,魚翔滄海,千萬蠻荒兇獸之影帶著最為原始純粹的獵殺、競爭、戰斗組成的兇暴意識瘋狂撲殺;漸漸的,獸嘯又轉為鬼嚎,兇悍轉為邪詭,只見陰風火號,無窮無盡的妖魔鬼怪身影正在狂呼亂舞。

  時而又顯五行神光,生克互衍,鋪天蓋地潮水一般來去掃蕩,所到之處,一切物質結構都徹底崩解成再也無法感知的暗物質;再過片刻,又見又無數金沙凝聚成的千刀萬劍齊至,仿佛可以斬斷前世今生流水行云的無情淬厲劍罡吞吐不休,竟將劃過的宇宙真空切至七零八碎,裂成一個個幾何方塊。

  更要命的是,對手也是似人非人、似散似聚、似分似合,時而自我解體,時而忽然重組,時而散化成多人從四面八方圍攻聚殲,時而又有多人忽然疊加到一起,運用原本南轅北轍不可能配合到一起的合并招式發動重疊攻擊。甚至有可能連人帶招在進攻的瞬間一下憑空消失,而后又忽然在另一個時間段、另一個地點莫名出現再續前緣。

  無論王宗超如何竭力應對,無論是攻是守,眼前分分合合的重疊人影都沒有絲毫消減的跡象,攻勢依舊層出不窮。

  一招一式,力量招意,皆讓王宗超在無可捉摸其規律之余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正是自己所熟悉的武學,但又似是而非,似同又異。有些只是自己曾經朦朧閃過的一絲模糊靈感,如今卻清晰具體呈現在當前,甚至給自己許多啟發與收獲;有些分明早已是自己充分考慮周詳的奇招妙式,如今卻變化殘缺破綻大露;當然,自己平時從未見識過的奇學絕技,也是屢見不鮮。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自己始終難以有所涉足,卻又渴求一見的正統人仙系武學。

  漸漸的,王宗超開始生出一種感覺——自己其實是正在與自己作戰,與一個已經瘋了的,而且進入了升維狀態的自己,進行一場不死不休,而又毫無勝算的戰斗。漸漸的。這已經不再僅僅是感覺,他已經可以憑著不完整的高維能力,越來越清晰的把握到這一點。

  “看起來。這些層出不窮的人形天劫,許多真的是我自己。不過卻是另一個平行時空,同樣也在渡劫的自己。雖然不是實體穿梭時空,但在時空紊亂的情況下,卻可以憑著武道意志的共鳴實現意念穿梭,依附在原本并無意識與形體可言的天地元氣上,借氣化形,凝結實化,以一種超越時空的形式對另一個自己展開打擊。

  這種打擊不算是有意的。但卻也很難中止,畢竟面對混亂天劫,任何一個平行時空的自己都做不到任憑打擊逆來順受,而反擊的拳意,毀滅的心念,卻又會穿越時空去傷到另一個自己,如此惡性循環,愈演愈烈。

  更關鍵的是,某些拳意很可能還不是來自自己,而是來自其他與自己一樣機緣巧合走上類似道路。而又引發天劫的人。在天劫之下,多元時空再無間隙,一切與天地共鳴頻率與方式相近的存在。都會如投影到同一面幕布上的多個光源,讓影像悉數重疊到一起。

  雖不是實體超維,但這種攻擊作戰模式也與超維無異,拖延下去,必死無疑!”

  平行時空的自己,發展路線同中有異,許多甚至偏差甚大,加上與自己發展路線相似的其他存在,許多都對自己有著重大的借鑒與參考意義。與之對戰碰撞。王宗超能夠感受到自己無論是功法、招式、心意還是無量、造化、虛空三大方向的境界都在飛速提升之中。然而在另一方面,自己的心力也在急速耗損。傷勢不斷積累,隨時有可能遭重創甚至擊殺當場。而相應的,天劫卻依然無窮無盡,不死不休,而且還明顯表現出一種同樣也在不斷精進強化的勢頭。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高百丈,魔高千仞。如今的狀況,就是如此惡劣而又令人絕望!

  就像將許多蠱蟲擊中到同一個甕中,讓它們自相殘殺決出最強蠱王。如今天劫也有同樣的意味在內,不同的是成為蠱蟲的是多元宇宙所有走上相近道路的存在。在一輪天劫之下,絕大多數敗者自然身死道消,而少數勝者卻能夠匯聚許多敗者的智慧與感悟繼續走下去。

  這等模式,其實已與神道相似,也是超越大千時空的劫數,王宗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借神道輔助修煉,還是因為涉足超維境界才引發這種天劫。畢竟,自己所走的道路是超越一切典籍,前所未有的獨特道路,由此引發的一切后果,自然也悉由自負。

  再斗片刻,王宗超全身上下流光溢彩,神光輝映,在太空中投射出一尊又一尊的身神之影,個個凝氣實化,參與作戰,卻是現學現賣人形天劫的攻擊模式。而他本人也在空中高速移動,在太空中同樣接連“復印”出連串實體身影,偶爾身形交錯疊加,出手威力就會倍增,或者呈現出三頭六臂一類重疊態,卻是運用上了不完全的高維能力。

  連番激戰,王宗超擊潰了上千人形天劫,但身上身神光輝也有數百處已漸次熄滅,顯然竅穴重創。剩余的光輝也如暴風雨中的點滴燭火般飄搖不定,熄滅速度越來越快。

  “超越時空維度的天劫攻擊,無有窮盡,僅僅擊潰一個又一個的人形天劫,并無意義,唯一中止的辦法,唯有設法遏制住時空共鳴,擊潰共鳴節點!”

  眼看著越來越是步入絕境,王宗超熱血已沸騰至升華,戰意已燃燒至頂點,但于此同時他心中前所未有的通亮透徹,每一尊身神之光的熄滅,都代表了他的心意更純粹一分。漸漸的他好像覺得自己全身都通明澄澈,如水晶牟尼珠,不但內部無一不可見,而且外部時間流動中最細微的點滴,空間內有形無形的物質與元氣的運轉規律,都能在身體各個部隊反射出來,內外如一,觀天地如反掌觀紋。

  漸漸的,層出不窮極盡變幻的人形天劫,在王宗超眼中已不再是毫無規律可言,而是清晰具體,一目了然。

  然而從表面上看,他依然正在無可逆轉地飛速步向死亡,轉眼間上千身神之光已系數熄滅,看上去。唯有上中下三大丹田核心,依然有身神之光在隱約浮現。此時他出手的力量,已經衰弱到不足全盛時的三成。

  此消彼長。在王宗超敗勢已定的同時,天劫威能。卻是淋漓盡致地攀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千百次元平面與王宗超為核心出現,縱橫交錯,形成大量網格狀的亞空間通道,每一個網格通道內都浮現出一個自有壯闊氣象與運轉規律的宇宙,多元宇宙,在這一瞬間真正疊加到一起。

  來自不同宇宙,絕然不同的時間、空間、宇宙常數等等規律,在一瞬間全數疊加到王宗超身上。緊接著每一個宇宙都有一個重重疊疊的人形天劫。仿佛滿天的璀璨星斗,以無可名狀的大勢從四方八極傾覆而來。

  這一擊能摧毀能震散的,何止是物質與能量,還有宇宙的規律常識。只見這一擊還未真正擊實,王宗超全身僅存的三道身神光輝已經徹底黯淡、熄滅。

  隨之黯淡下去的,還有整個多元疊加的宇宙,不僅僅黯淡,甚至是——凝固。

  日月星辰,光華盡斂!天地宇宙,萬象凝滯!

  唯一保持著正常的色澤與觀感。且能夠動彈的,唯有王宗超的右手。

  右手緩緩伸展、并指、前點,不帶任何滔天的氣勢與霸道的力量。就像常人最平凡不過的一個小小動作。卻是這個靜止的世界里面,好似掙脫黑土下一片僵硬死寂,艱難又癡愚不悔,百折不撓地破土發芽的青草幼苗,是這個世界唯一蘊含勃勃生機能夠動態活動事物。

  這一指,就仿佛汪洋怒海中的一根定海神針,橫貫宇宙,平復空間波瀾,釘死光陰流逝。將一切都徹底定格凝固!

  借著以身入滅,王宗超在即將油盡燈枯的生死一瞬間。將自身信念與執念徹底燃燒升華,再次重現劍圣當年的滅天絕地劍廿三境界。

  雖境界相近。但力量大有不同。如果說劍圣當年的劍廿三只是暫時截停了一條奔涌溪流,如今王宗超則是徹底鎮壓住一片洶涌怒海,將無數不同流速不同去向的多元宇宙時光波瀾,一概凝固鎮住。

  硬生生將時空停住一瞬,王宗超五指連劃,如撥弦彈鍵,上下左右,縱橫掃蕩。

  就像以橡皮擦去了鉛筆勾勒的方格,所到之處,剛剛密密交織的次元平面,從每一個交錯節點開始紛紛崩潰瓦解,漸次消失。

  天地共鳴,宇宙震蕩。剛剛施虐的元氣風暴迅速消弭平復,混亂是時空恢復平常。

  殘留在虛空中的異界能量,紛紛以王宗超為核心滾滾匯聚,帶動大片飄散的金沙以及隕石碎片,轉眼間就將王宗超淹沒其中,形成一個方圓不過數丈的小小隕星。

  相比天劫之前,宇宙太空一切如舊,除了在地月之間多出一個小小星體之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枚由異界物質構成的星體表面忽然開裂,王宗超就像一名在度假海灘上享受沙浴游客,緩緩坐起。

  如今的他,看上去一派平凡,原本璀璨輝煌的身神之光,如今已徹底淡去,毫無半點異狀。

  “現在的我,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只見王宗超略帶迷茫地睜開雙眼,先看了看四周空曠的宇宙太空,又將目光投向距離自己最近,也最為顯眼的天體——地球。

  稍為猶豫了一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轉身面向另一個看起來小上許多,正在放射皓潔光輝的天體——月球。

  只見他緩緩抬手,伸向月球,就像許多天真孩童曾經做過的傻事一樣,試圖將夜空中的明月握住,摘下來當成玩具。

  如今他所處的位置在地月之間,距離地球還更近不少,距離月球大概仍有十多二十萬公里的距離,這一伸手,當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以上,根本不可能觸及月球。

  然而他這一伸手,掌上四十九個竅穴卻在忽然間開啟,就像四十九個黑洞,悄無聲息地吞噬一切宏觀微觀的天地元氣。

  在距離月球不到一萬公里的高空,虛空忽然震蕩起來,四十九個共鳴的虛空節點中忽然奔涌出海量元氣,又凝聚宇宙太空一切浮游元氣,漸漸凝成實體。

  王宗超掌上四十九個竅穴,就是四十九個黑洞,而虛空中四十九個源源不斷的元氣噴泉,卻仿佛是白洞。一進一出,形成一個完整的循環。

  漸漸的,在月球上空,以四十九個元氣噴泉為核心,大量的天地元氣已經形成一只巨大而凝實的手掌。宇宙中的游離能量以及一切幽浮物質都不斷匯集而來,填充到構建手掌的骨骼經絡皮肉架構之中。其匯聚的元氣量之大,直把原本射向月球的大量太陽光也都匯聚過去,讓月球反射的太陽光輝也明顯黯淡了幾分。

  巔峰人仙,拳意可以跨越無窮遠時空展開攻擊,不過這種攻擊卻是精神大于實質,而今王宗超卻是先以意念跨越空間凝聚天地元氣,再帶動天地元氣發起攻擊,精神與實質,同樣具備!

  此時在地球上,已有許多人驚詫莫名地望著天際朗月,只見月光在毫無云層遮擋的情況下越來越顯得黯淡,但卻不是月食。如果是月食,應該有明顯的陰影輪廓,但如今月球中間的陰影邊界卻顯得很模糊,但在模糊之中,又能隱約辨出是一只巨大的手的模樣。

  仿佛宇宙中有無比巨大的魔神正朝月亮伸出了手,要將整輪明月一舉拿住、摘去!

  這一伸手,王宗超足足用去近五分鐘,當感受到遙遙凝聚的天地元氣已經接近他所能駕馭的上限時,他才緩緩朝著月球按下。

  這一天,注定成為風云世界所有人類共同銘記的日子。

  因為從這一天起,天際明月永遠多出了一個占了整輪月面三分之一面積的掌印。由于所有的環形山、月峰、月谷在這一掌印中系數被壓成了平整一片的平面,而月球又沒有空氣,也沒有出現塵土飛揚,所以反射陽光的效果反而變得更好。故這一掌印看起來晶瑩剔透,光輝璀璨,永遠成為整輪月面上最明亮的一部分。

  幾乎沒有人意識到,最值得慶幸的一點——那就是王宗超在拍了這一掌時總算沒有忘記用上巧勁,掌力完全只作用于月球表面,對于月球運轉軌跡絲毫不會構成影響,否則要是把月球一下拍出原有軌道外,還不知會給地球構成什么影響。

  不過對于王宗超來說,這只不過像普通武人閉關修煉有成后,隨手拿樹木石塊之類試了試自己的修煉成果一樣,是在正常不過的舉動。在隨手拍了月亮一掌之后,他已將剩余的異界礦物隨手收起,又回到九空武界中。

  修煉有成之后,他雖然還未能做到實體跨越大千虛空,但僅僅以拳意跨越卻完全可以做到,如今他正要利用僅存不多的時間,看看鬼神世界一側,有什么需要自己動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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