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莊的山口處,變得一片寂靜,只有藍天上那兩只不住盤旋飛翔的金雕,時不時的發出清脆的鳴叫聲,數十個前來送來送行的村民,沒有一個人說話,靜的落針可聞。
自古多情傷離別,雖然是形容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但是放在此刻,也是很適用的,雖然僅僅相處了兩天,但是雪豹的忠心和平時表現出來的嬌憨可愛,真的是讓莊睿難以舍棄。
抱著雪豹的脖頸,莊睿這會哭的像個孩子似地,雪豹不住的歪著腦袋,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著莊睿的臉龐。
細心的人可以發現,在雪豹那雙銳利的眼睛里,似乎也變得有些渾濁,當莊睿站起身來之后,兩行細淚,悄無聲息的從雪豹的眼中流出。
“嗚嗚…嗚嗚…”
從雪豹喉間發出的嗚咽聲里,所有的人都能聽出那深深不舍莊睿離開的意思。
幾個隨行的醫院小護士還有華清大學的雙胞胎姐妹,在見到這一幕后,也是眼圈發紅,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淚。
“小雪,守護好你的家園,守護好大雪山,我以后…會回來看你的…”
莊睿抹了下臉上的淚水,松開手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轉身向山口走去,他不想回頭,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是再回頭看上一眼的話,會忍不住將雪豹帶回去的。
“嗚嗚…嗷唔…”
雪豹知道自己新結交的這個朋友,就要離開自己,離開大雪山了,身體微伏在地上,前爪焦躁的刨著面前的土地。
雖然雪豹有心想跟上去,但是莊睿的話卻是讓它回到大雪山上,這讓剛剛成年不久的雪豹,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了。
作為動物特有的靈性和敏感,雪豹似乎感覺到了,自己日后再也無法見到莊睿,喉中不斷的發出了嗚咽聲,大顆的淚珠,從眼中滾落了下來。
聽著身后傳來的聲音,莊睿剛剛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和雪豹相處,沒有勾心斗角,不用怕它違背自己的意愿,那種很純粹很純粹的感情,讓莊睿實在是難以割舍。
莊睿相信,他現在只要回首揮揮手,雪豹就會跟上來。
但是莊睿不敢保證,小雪會喜歡它的新生活,莊睿是怕這個可愛的小家伙,在高樓大廈中郁郁而終,那樣還不如讓它留在大雪山,繼續傲嘯山林。
隨行莊睿出山的人,都沉默了下來,跟在莊睿的身后,向山外走去。
莊睿和雪豹之間的那種情感,在西藏人看來是很正常的,人和動物是可以和諧相處的,但是帶給那幾個華清大學的學生,更多的卻是震撼。
先前的一幕顛覆了他們很多以前的認知,讓這些象牙塔的學子們,對于生命也有了更加深層次的了解,在這個地球上,人類不是唯一擁有感情的生物。
“看,快看,那只豹子跟上來了…”
在走出了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之后,一個學生的話,打破了這支隊伍的沉寂,幾乎所有人都回頭望去,只有莊睿恍若未聞,繼續著前行的腳步。
其實莊睿早已知道,小雪跟在身后,不僅如此,就是那兩只金雕,一直也盤旋在眾人頭頂的天空上,不時發出鳴叫聲,似乎在給隊伍指行著方向。
彭飛也回頭去看跟上來的雪豹了,他知道莊睿這會的內心,肯定很糾結,快走了幾步,趕到莊睿身邊,小聲說道:“莊哥,要…要不然,咱們把那豹子帶回去吧?”
“咱家里已經養了這兩只大家伙了,也不缺個雪豹吧?”
見到莊睿不說話,彭飛又鼓動了幾句,從昨天見到這只豹子,他就被吸引住了,這簡直要比普通的狗還通人性,而雪豹今天所表現出的對莊睿的留戀,也讓彭飛非常的感動。
莊睿聞言放緩了腳步,看向彭飛,突然問道:“彭飛,你去過監獄沒?”
“去過啊,怎么了,莊哥?”
彭飛親手不知道抓進去多少毒販,他當然去過監獄,有時候預審還是要用到他們的。
“監獄的犯人自由嗎?”莊睿接著說道。
“犯人,自由?”<br/彭飛撇了撇嘴,道:“要自由還叫人啊?監獄還好,有放風的地方,還能勞動,不過要是看守所那就慘嘍,屁大地方最少要擠10幾個人,悶都能悶死…”
說到這里,彭飛也聽出莊睿這話的意思來了,連忙緊接著說道:“莊哥,這可不一樣啊,帶雪豹走,咱們又不是把它關起來…”
不過彭飛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越說越是沒有了底氣,雪豹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服從性,僅僅是對莊睿一個人而已,如果莊睿不在,萬一出點什么事情,那可就是人命關天的。
話再說回來了,城市里養只狗都要這證那證的,莊睿想在市中心養豹子,恐怕他關系再硬,也是會受到別人非議的。
莊睿聽到彭飛的話后,并沒有反駁,只是淡淡的說道:“有什么區別嗎?四合院才多大的地方?恐怕雪豹的速度爆發起來,十幾秒鐘就能跑個來回了,你以為它能開心嗎?”
如果莊睿有個像埃茲肯納那樣的城堡,或許會考慮帶雪豹出山,但是四合院對于雪豹而言,就是一只牢籠。
從出生就開始被灌輸那些法規法律的人,尚且是無法忍受大獄的煎熬,更不用說一直自由自在慣了的雪豹了。
由于帶了幾個學生,莊睿等人出山的時間比來時還要慢了許多,一直到夕陽西下,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才趕到大山外面。
山外是一馬平川的大草原,除了幾個小土丘之外,再沒有連綿不斷的群山了,遠處高聳的雪山,在夕陽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讓莊睿情不自禁的想起雪山上生活的日子。
在進山的時候,莊睿和醫院開來的汽車,都由幾個隨車的醫院保衛科的人看管了起來,這幾天他們扎了帳篷住在了這里,對于西藏人來說,這和度假也差不多了。
遠遠望到莊睿一行人出來,那幾個保安馬上開始收拾起帳篷來,等到莊睿等人走到汽車前面的時候,保安們也迎了上來,幫醫生和護士們拿起了醫療器械。
“那…那是什么?”一個保安突然指著隊伍來路的一個山頭,驚呼了起來。
“嗷…嗷唔!嗷唔!”
低沉而又略帶嘶啞的吼叫,從那山坡上面響了起來,在這一刻,整個草原上變得寂靜一片,就連夏日的蚊蟲叫聲,都消失掉了,只有這悲壯凄涼的聲音,久久的在草原上回蕩。
從來沒有人想到過,豹子居然也能發出這么震天的怒吼聲,這讓幾個沒有見過雪豹的保安,慌亂了起來,有人已經奔向了汽車,準備去拿槍了。
“小雪,回去,回去吧,大雪山才是你的歸宿!”
就在雪豹嘶吼的同時,莊睿終于忍不住了,回頭望著站在距離自己四五百米遠的雪豹,大聲的喊道,淚水已經模糊了莊睿的雙眼。
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莊睿的話,雪豹的吼叫聲依然在繼續著,引得白獅和雪獒也忍不住了,同時昂首嘶吼,在此刻,天地間只有幾只猛獸的怒吼聲,遠遠飄蕩在大草原上。
那兩個拿槍的保安,早已驚呆在了原地,只顧得看遠處的雪豹了,他們沒有發現,在身邊除了跟來的白獅之外,居然又多了一只雪白的藏獒。
“小雪,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莊睿喃喃自語,鼓足了眼中的靈氣,看向數百米外的雪豹,再不吝嗇靈氣的用量,一股腦的滲入到雪豹的身體之中。
在靈氣入體的瞬間,雪豹身體猛的顫抖了一下,嘶吼聲頓時停了下來,不過喉間的嗚咽聲始終沒有斷過,它似乎也知道,莊睿正在用這種方式,向自己告別。
“嘎…嘎嘎…”
兩只在夕陽下,渾身閃爍著金光的大雕,此刻飛的非常低,距離莊睿的頭頂,只有十多米的高度,口中不斷的發出鳴叫聲,在送著自己的人類朋友和即將遠行的雛鷹。
莊睿懷中的金羽,也在“啾啾”的叫著,一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天空中的金雕,站在莊睿肩頭,撲打著還沒能長出羽毛的翅膀。
“回去吧,朋友,以后我會帶金羽來看你們的…”
莊睿沖著天空擺了擺手,他對于兩只金雕的感情,遠沒有雪豹深厚,不過這對金雕之間那種生死不棄的情感,也曾經深深感動過莊睿。
包括那些學生和醫生在內,很多人拿著攝像機或者是數碼相機,在拍攝著這感人的一幕。
同時,他們對莊睿也產生了深深的好奇,不知道這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究竟有什么樣的魅力,能讓陸地的雪豹和天空的猛禽一起來相送?
莊睿低下頭,小聲的說道:“再見了,朋友們…”
伸手撫摸了下站立在肩頭的金羽,莊睿拉開了車門,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順著雙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