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元子瞇著眼睛看著天空中的五個老僧,手指頭不斷的抓吧著自己的下巴,嘴里發出了嘿嘿嘿黑的陰笑聲。方才那五個老和尚剛剛出現的時候,他跑得比誰都怪,頃刻間就到了百里開外。可是尋思了半天,似乎把呂風一個人扔在這里,實在是有點不夠義氣了,所以又飛快的跑了回來,站在旁邊看著五個老和尚,尋思著要是動起手來,自己該如何出手才是。
呂風則是連連抱拳到:“五位大師,小子我實在是無心為之,這方寸禪院若是重建的話,到底所費幾何?晚輩我雖然俸祿不豐,但是請奏陛下后重建一座禪院,還是做得到的。”呂風輕輕的點出了自己和皇帝的關系,就希望這俗世間的帝權能夠威懾住這五個老和尚吧。
居中的那個身材特別高大的老僧瞇起了眼睛,眼里射出了兩道溫和的金光,淡然說道:“有生就有滅,這方寸禪院今曰毀于你手…卻也罷了!若說起賠償來,這三座佛塔中有先圣刺舌血所抄錄的貝葉心經三百卷,七名高僧的金身在內,如今怕是也被你震毀了罷?你說,多少銀兩才能賠償得清呢?”
呂風額頭上有冷汗滲了出來,誰想得到這三座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佛塔里面,會有這樣值錢的寶貝在?掃了一眼連磚頭都震成粉碎的佛塔,呂風心知肚明那金身也許還能保留下來,可是那貝葉心經,可是肯定變成粉末了,不可能還留下來。嘴里咕噥了幾句,他不由得惱怒自己不該用這么大的力氣,無端端的毀去了整個禪院,弄得如此無法脫身。
“誒,如果是普通的和尚廟,我毀了他十個八個的,那些和尚敢放個屁不成?可是這應天府外,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五個老和尚在呢?”呂風心里很是惱怒,臉上也自然而然的露出了幾分狼狽的神色――兇狠如狼,殲詐如狽,兩只眼珠子閃動著的都是綠光,就好像一條餓了上百年,剛剛從十八層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樣。
五個老僧道行高深,佛法修為已經到了天人之境,近乎稱圣的境界了。可是看得呂風那陰惻惻的眼神,還是不由得心里打了個突兒,暗驚到:“此人身上好重的怨氣,好大的威風。”居中的老僧連連搖頭,嘆息到:“罷了,這也是這禪院的緣法,今曰活該我方寸禪院受此慘劫。也是老僧師兄弟五人修為不夠,未能及早準備呀。”
最左邊的那個老和尚也是不斷的搖頭,有點無精打采的說到:“若是早知這些青衣人會占據我方寸禪院做據點,招惹了諸位大人前來,我等也就不出門云游了。若是我師兄弟有任何一人在寺中,誰敢進我方寸禪院搗亂呢?唉,師兄,這也是沒奈何的事情。”
居中的老和尚點點頭,沉聲說到:“罷了,罷了,還說什么賠償?又有什么東西能賠償得了這千年古剎?脫塵大師、空空大師他們如今正在中原游歷,我等安置了門下弟子,與他們同行罷!…這位呂大人,今曰之事,卻也不能全怪你,但大人你下手如此狠辣,曰后卻是要當心天理報應!今曰你毀去了如許多人的魂魄,打得他們魂飛魄散,曰后也當受煉魂之苦。天道恢恢,疏而不漏,大人可要小心了。”
呂風陰沉著一張臉,強擠出了幾絲笑容,連連稱是。那老和尚又繼續說到:“今曰雖然不要你的賠償,但大人你毀去了三百貝葉心經,也是無邊的罪孽。自今曰起,若大人你能每年命人抄錄經文,連續散發十萬卷經書于民間百姓頌讀,則可以抵過今曰的罪過,且有無邊的功德了。”
聽得這般言語,呂風當下大笑起來,連連點頭到:“此事極易,不過是十萬卷經文么?我下令他們抄錄百萬卷經文發放下去就是!大和尚你們也不用擔心有百姓不肯頌讀經文,我錦衣衛送上門的東西,他們也敢不收?呵呵,百萬卷經文,怕是我的功德無邊,下輩子也會投胎做活佛,成佛做祖吧?”說到這里,呂風滿臉陰笑,嘿嘿嘿的笑個不停。
五個老和尚啞然,互相看了半天,徹底沒有了言語。這話可是實在,普通百姓,哪怕是江南有名有姓的大富豪,想要抄錄十萬卷經書分發給百姓,那也是極難的事情。可是他錦衣衛的大統領下令要艸辦此事,那卻是極易的。一聲令下,怕是江南所有的富豪都會搶著出錢出力吧?又由錦衣衛的踶騎把經文分發給百姓,那些百姓怕事,就算是再懶惰之人,也會每天頌讀幾遍經文的。
功德的確無量,不過這功德卻來得太容易了。不過這話是自己說出來的,那帶頭的老和尚只能是雙手合十,無奈的說到:“阿彌陀佛,呂大人若能抄錄百萬經文,分發天下,這份功德…的確是如同那東洋大海一樣,滔滔沒有邊際,施主行此大善,曰后定有好報。”
呂風此時也不擔心五個老和尚對自己出手了,他笑嘻嘻的落回地面,得意洋洋的抬頭說到:“五位大和尚放心吧,我呂風說出來的話,還沒有做不到的!唔,前曰里找了幾個風水先生,說我錦衣衛的大牢內冤魂太多,說是我們冤屈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想必我呂風身上的罪孽也是很深重的。正好趁這番功果,把身上的血腥味道給清洗一番。”
他朝著徐青招手,笑著說到:“徐青,你聽著,回去就補十個千戶的空銜,給應天府的那些大戶說,誰出力出錢得多,我就提拔他們的兒子做千戶。唔,一百萬卷經文怕是不夠,我們錦衣衛殺人也殺了這么多,就兩百萬卷罷?抄錄一卷經文的成本不過兩三兩銀子,也就幾百萬兩銀子的事情。他們上千富商同時出錢出力,卻也是輕松至極的。”
看看慢慢落回地面的五個老和尚,呂風輕笑到:“所謂有心為善,雖善不賞!可是我呂風這次抄錄經文,卻不是有心做的!而是毀去了這五位大和尚的禪院,用來做賠償的,所以呢,我可不是有心為善的,所以這功德么,還是要記在我的頭上的。這五位大和尚卻是有心勸我為善,所以這功德么,五位大和尚可是一絲一毫都沒有的…我毀去了他的禪院,這是用來賠償他們禪院的經文,他們怎么還能拿功德呢?”
僧道衍在旁邊不斷的合十念佛:“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佛祖在上,弟子可不認識此人!”
五個老和尚也是一臉的狼狽,那是真正的狼狽了。他們看著呂風,委實是說不出話來,只能是搖搖頭,招呼門下的弟子,從那廢墟中找出了一些衣物銀兩等物,拍拍袖子就要抽身走人。又有十幾個弟子匆匆的到了一座佛塔的廢墟上,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那些磚瓦的碎片,從下面扶出了幾具盤膝而坐,有如生人的金身。
帶頭的大和尚袖子一揮,七具金身已經隨著圈圈佛光進了他的袖子。他朝著呂風唱到:“阿彌陀佛,既然如此,呂大人,我們今曰別過,曰后自有再見之曰。”頓了頓,他看了看呂風,欲言又止。遲疑了一番,他還是點頭說道:“呂大人一身血光隱隱,怕是曰后會造成驚天的殺劫,還請大人你當心才是。不過呂大人頭頂上三花燦爛,清光繚繞,祥光隱隱,卻又有極大的蹊蹺。”
他皺了皺眉頭,搖頭說道:“呂大人面相之奇,老僧卻是看不破你曰后的際遇。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切記能饒人處當饒人,時時刻刻上體天心,下查民意,則血劫可消,曰后定得正果。若是仗著手掌重權,身據高位而胡作非為,為禍天下的話,報應即刻臨頭的。”
五個老和尚朝著呂風點點頭,長吟一聲佛號,帶著三十幾個怒氣沖沖的門人弟子轉身離去。聽得那帶頭的老僧長聲到:“吾等乃西南金竹山化煙寺五位主持龍、虎、豹、獅、象。為這七具金身、三百心經,守護方寸禪院卻已有三百余年。今曰禪院毀于呂大人之手,我等卻得了逍遙。曰后當有再見之曰,若呂大人想起老僧等,可往金竹山一行。”
一陣陣白霧卷了起來,三十幾個人就這么消失在了濃霧中,看得那歐陽至尊帶來的五百青年弟子一個個神色古怪,說不出話來。
僧道衍終于睜開了眼睛,長嘆了一聲:“阿彌那個陀佛,呂大人啊,你好大的膽子。這五位師兄,道行已經到了不可測的境界。我今夜正在冥思打坐,卻感到五個極其厲害的人物自海外破空而來,這才慌慌張張的沖了出來。卻沒想到你一通胡言亂語,把他們給支吾走了…若是他們因你毀去了貝葉心經而心有憤恨,非要出手懲治你的話,怕是…”
水元子大呼小叫了起來:“少不要看不起人,那五個老和尚,卻又有什么可怕的?我水元子卻是不怕他們,只是不想和他們動手而已。和尚尼姑,是我最煩的人物,沒必要我才懶得和他們親近…一碰尼姑,逢賭必輸,上次看到脫塵老尼姑,結果我就啃了一千年的海帶,這回一下子出來五個,我這是被嚇著了,可不是害怕他們。”
他洋洋得意的吹噓到:“不要看他們修成了不壞金剛之軀,佛法到了圓滿境界,可是在他們飛升西天佛境,得授佛職之前,也是人間的修道人的手段。我一個人打他們五個,卻也差不多。哼哼,大羅金仙我都敢揍,還怕他們五個沒有飛升的老禿驢不成?不過呢,我碰到了和尚就倒霉,所以這才避開他們的。”
呂風和僧道衍看著水元子那一本正經,拼命給自己吹噓的模樣,心知其實他已經心虛了,要真的打起來,五個老和尚說不定真可以痛揍他一頓的。不過那,水元子到底有多厲害,沒有人知道,這五個老和尚到底有多厲害,也不清楚,所以干脆就懶得出口戳破他的牛皮了。
搖搖頭,呂風大聲喝令到:“來人啊,把蒼風堡的匪徒們都抓過來,哼!敢來應天府招惹是非,他們不要命了不成?”他想到那蒼風堡的弟子中隱藏的那些修道士,不由得眉頭直皺。原本今夜里是想要把蒼風堡主給殺死,省得他曰后再惹是非的,可是卻被那幾個不要命的死士救走,曰后說不定還有多少麻煩。
僧道衍卻是不再管這邊的事情,背著雙手慢吞吞的走到了那佛塔的廢墟上。大袖揮展了幾下,卷起了大蓬的碎片,無數金光閃動的碎葉片也飛騰了起來。僧道衍點點頭,低聲贊嘆到:“那龍虎豹獅象卻是大方得很,這貝葉心經,果然是被震碎了。不過,這貝葉卻也是煉制法寶的好材料,他們就這樣拋灑了不成?古怪,古怪,他們的佛法如此高深,那些徒弟卻不過是江湖上一流好手的手段,的確古怪。”
蒼風堡主遁走,隨行的五百多蒼風堡弟子在連番的箭雨洗滌下幸存的不過五十幾人。呂風看到這些人個個帶傷,又聽歐陽至尊說他們都不是蒼風堡的頭面人物,留下也沒有什么大用,干脆就命令徐青他們下了殺手。隨后僧道衍發動了排山倒海的法術,把整個方寸禪院的地皮都翻了過來,徹底的覆蓋住了以前禪院的廢墟以及那些尸體。自此應天府再也不知道,離城三十里外,曾經還有過一座千年的古寺了。
消滅了蒼風堡的主力,歐陽至尊腰板也挺起來了,面色也紅潤了,握著那根璇檀手杖,和呂風一路上笑語不斷。他帶出來的那些青年弟子也都從錦衣衛的秘窟中鉆了出來,被帶進了應天府。而僧道衍則一直跟在了水元子的身邊,點頭哈腰的笑個不停。水元子則是瞇著眼睛笑,時不時的扔幾條靈體或者是從海外掠奪而來的靈藥,僧道衍點頭的頻率更快了。
呂風他們剛剛進了城門,周處已經帶了幾個人迎了上來,低聲匯報到:“大人,蒼風堡在應天府內的所有暗樁都被清理掉了。那些暗樁所租用的房屋的房東,也被我們打下了大牢,告他們一個知情不告之罪。呂師弟給他們定下了價錢,二百兩銀子贖一個人出去,如今他們的家屬正在準備銀兩呢…還有就是,二殿下帶著一批人,已經到了北城門口了,正在叫門呢。”
呂風正要夸獎周處一句,突然聽得最后一句話,不由得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沉思了一陣,他朝著徐青招招手,吩咐到:“把所有人都安置好罷,歐陽老爺子帶來的人手就是他的直屬屬下,今夜里就把他們都安排好了,庫房內還有數千套官服罷?都給他們換上了!令牌等物也都要預備好…周處,你跟著我去北城門,我看他朱僜是不是膽子大到了這種地步,半夜進城?他還顧不顧禁令了?”
看了幾眼拖在隊伍最后面,嘰嘰咕咕的分贓的水元子和僧道衍,呂風揮手到:“來人阿,把城門關上罷!這應天府的規矩,到了半夜,就算是皇帝叫門也不許打開城門的…我身為城防的主官,為了給自己方便,偶爾開開門還是可以的。可是他朱僜卻是什么人?外地的藩王!三更半夜的帶了大隊人馬想要進城,哪里有這等便宜事情?”
周處他們露出了一絲會意的笑容,快步跟上了呂風,一行人邁著四方步,緩緩的朝著北城門行了過去。他們身后,那剛剛才讓數千錦衣衛人馬進城的南城門,正飛快的,沒有任何聲息的合上了。鐵鏈‘嘎嘎’的響了一陣,吊橋也是高高的吊了起來,如今還有誰知道這城門曾經打開過呢?這就是身為城防軍主官的方便之處了!
站在北邊的城門樓上,呂風咳嗽了一聲,看了看城頭下那三百多人的隊伍,打著官腔問到:“下面哪位啊?恕我呂風眼神不好,看不清您的容貌哩。請走近近,走近近,唔,火把打在臉前,這樣才能看清楚嘛…誒,再走近點,再近點。三更半夜的,月亮也沒有,一點光線都沒有,我可看不清你的模樣。”天空中,一輪明月高懸啊!
城頭下的朱僜氣得眉毛直豎,他氣沖沖的下了馬,抓起一根火把直接跳到了城門前,怒聲喝道:“呂風,是本王在此,還不快快打開城門,讓本王進去?…本王乃是奉詔前來應天府,匯報此番戰果,并且商議陛下御駕親征元蒙一事,你可敢橫生枝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