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深處,大龍手歐陽至尊僅僅身穿一件淡淡的月白色武士裝,小心翼翼的出沒于草叢樹林之中。他的身影有如鬼魅一樣,輕輕的一晃,就出去了十幾丈遠近,快捷無比的在雪地里掠行。月白色的衣服和四周的環境極其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讓他的身形更加難以被人發現。他滿臉的鐵青,腦海中疑云陣陣,可是他的身體卻是在本能的逃跑,用最小心最快的方式逃跑。
蒼風堡主如果說要殺一個人,那么不管那個人曾經是什么身份,他就一定會殺了他,所以歐陽至尊也沒有分辯,轉身就跑。歐陽至尊也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讓這位已經十幾年沒有管理堡內事務的大堡主,會萬里迢迢的回到祁連山,宣布對自己的懲罰。“難道是我和呂風的聯系被人發現了么?可是每一次都是通過我的心腹弟子傳遞的口信呀,根本就沒有書信來往,誰能發現呢?”
“內堡主管,他就算再得堡主的寵信,也不可能因為他的一番調唆的話,就對我起了殺心呀!我歐陽至尊在堡中所立下的功勞,不管怎么說都是數一數二的!堡中的高手,有六成是我的心腹,他居然就敢這樣公開的懲治我,難道不怕堡內的人造反不成?…可是,看堡主的模樣,他怎么比幾年前我見他的時候顯得更加年輕了?他已經是九十開外的人了,怎么如今卻年輕了五十幾歲的模樣?”
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歐陽至尊緊緊的皺著眉頭,貼著地面彷佛一條靈巧的松鼠,‘嚓嚓嚓嚓’的就滑過了一座座山頭,瞬間已經遠離了那個秘密的山谷三十幾里。他有點自負的想到:“可是不管怎么樣,你讓我先逃跑半個時辰,這就是你最大的失誤啊!我進入先天至境之后,近年來又得了突破,已經到了一個以前再也想象不到的境界中,堡主你想要追上我,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只要到了應天府,唔!”
他有點遲疑的想到:“如果堡主并不是真的要殺我,并不是真的知道了我一直和呂風暗通款曲的事情,他不過是聽了內堡主管的讒言,想要來試探我一下。如果我真的進了應天府,和錦衣衛有了接觸,這豈不是座實了我的罪名么?可是堡主呀,我雖然和呂風有盟約,這也是為了我們蒼風堡的利益啊!和那位三殿下交好,怎么比得上大殿下呢?而且,我不過是氣惱內堡主管他在削弱我的權勢,我這是自保呀!”
天空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破空聲,蒼風堡主彷佛一只大鷹,劃破長空,直接到了歐陽至尊的頭頂。一道白色的劍氣轟然擊下,渾厚的勁氣把歐陽至尊擊飛了十幾丈遠。他冷冷的懸浮在空中,呵斥到:“歐陽,我說過,讓你先走半個時辰,并且如果我追上了你,會三次不殺,再讓你先逃三次…這是第一次了!”
歐陽至尊的手腳發冷,他驚恐的看著懸浮在空中的蒼風堡主,驚呼到:“你,你已經參悟透了那顆劍丸,已經成為劍仙了么?…堡主,我歐陽至尊并沒有背叛本堡,你為甚要懲治我?我們相交數十年,莫非還比不過內堡主管的幾句讒言么?”
蒼風堡主淡淡的看著歐陽至尊,冷笑到:“沒錯,那顆劍丸的奧秘,我已經參悟透了,并且還從其中得到了另外的收獲,如今已經是劍仙中人,否則怎么敢讓你先走半個時辰?至于你是否無辜,這件事情,我們心中清楚就是…不管你以前有多少功勞,可是我既然同意了輔佐三殿下,就容不得屬下人等違背我的命令。”
他沉聲說到:“我知道你在靖難之役中的功勞,也是你首先和那錦衣衛的統領搭上了關系,命令我們蒼風堡在禁軍中的將領反戈一擊,接應燕王府大軍!可是,你不該為了自己的前途和權位,就和內堡主管起沖突,就要把我們整個蒼風堡賣給呂風!”到了最后,他簡直就是厲聲吼叫起來,雪地里一片白蒙蒙的霧氣猛的飛起,那是被他的聲浪所震飛起來的雪片。
歐陽至尊氣得渾身直抖,他呆呆的看著蒼風堡主,近乎咆哮的說到:“堡主,你,你怎么如此的不分是非?分明是內堡主管看到我功勞太大,害怕我在新朝廷中的地位超過他,他把我們整個蒼風堡賣給了三殿下!怎么如今卻又變成了我出賣蒼風堡?我所作的一切事情,哪一件不是為了我蒼風堡的利益著想?我下令門下弟子在西北起事,接應燕王府大軍的時候,內堡主管還在京城計劃如何的抵擋靖難大軍呢!”
他氣得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大聲的喝罵到:“功勞?要是真正論起在靖難之役中的所作所為,如果內堡主管的那些事情是功勞,當今陛下早就下令把我們蒼風堡連根拔起!他有功勞?我呸!要不是我先聯系上了呂風,用我屬下的一部分人手配合他們燕王府的行動,會有如今我們的風光地位么?我們蒼風堡在朝廷中的人手,早就被鏟除了。”
蒼風堡主背負著雙手,悠然的看著天空,淡淡的說到:“哦?是這樣么?可是和我所知的卻是大有不同啊!我閉關期間,你專橫跋扈,一心想要獨掌大權,還從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子孫手中把一部分的財物大權都給奪走了。要不是內堡主管努力經營,勉強的克制住了你的勢力,你早就吞并了蒼風堡,把我給刺殺了吧?”
歐陽至尊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慘然無語,過了很久,他才轉身繼續貼地掠行而去,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動作更加隱蔽了。茫茫雪地上,竟然看不到任何一點他經過時留下的痕跡。他在心里憤怒的吼叫著:“原來如此,你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老糊涂,你的那幾個孫兒,手上有了權力,立刻拿著堡內的金銀大肆的吃喝瓢賭,要不是我接管了那一部分財務,堡內三分之一的財幣都被他們給耗費一空了!”
“內堡主管,你真精明,知道自己站不住道理,就去勾結他們這群無能的廢人。偏偏堡主他耳根子軟,他不相信自己的子孫,又能相信誰呢?我歐陽至尊都這么大一把年紀了,又沒有親戚兒女,我要奪取蒼風堡的大權作甚?”
他咬著牙關,急速的掠行著,心中不斷的盤問自己:“不管這么多,我是沒有分辯的借口了,而且他已經知道我和錦衣衛的勾結,心中早就認定我有罪了,還能如何分辯?…昔曰就佩服他行事果斷,極有決斷力,想不到今曰他殺我,卻也是如此的果斷,絲毫不給我分辯的機會…嘿,嘿,這是逼我徹底的叛離蒼風堡了。只要讓我到了應天府,一聲令下,你蒼風堡的勢力非土崩瓦解不可。”
“三十六天罡,其中有十九人忠于我!七十二地煞,有三十八人是我的心腹!堡中精銳的青年弟子三千四百人,其中兩千人是錦衣衛的屬下,一千四百人也唯我之命是從!等我下令讓這些人同時匯聚在了應天府,就干脆扯開大旗和你蒼風堡對著干!他娘的,你冤屈我背叛?那我歐陽至尊就真正的背叛給你看看!我要讓你明白,離開了我歐陽至尊,蒼風堡就瘸了一條腿!”
一路飛快的掠行,在經過一條河流的時候,他也飛快的潛入了水中,悶氣朝著下游潛游了三十幾里,這才飛身而起,朝著河邊的樹林沖了過去。青光閃動了一下,蒼風堡主腳踏一抹青色的流光,面帶冷笑的出現在歐陽至尊的面前。“還有最后一次機會,歐陽,你可要好好的把握住了…為了我們這么多年來的情意,我最后一次抓住你后,會給你三個時辰的時間讓你逃跑。”
他豎起了三根手指,滿臉陰笑的說到:“三個時辰,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了。嗯?”
歐陽至尊盤膝坐在了他面前,就這樣開始運氣打坐,一絲絲的熱氣從他身上蒸騰了起來,他的衣物頓時慢慢的被烘干了。蒼風堡主贊賞的點點頭,沉聲說到:“唔,你還是這樣精明啊,懂得利用身邊的一切條件。呵呵,放心,慢慢的調息,既然我答應了你饒你三次,就一定不會提前動手的。先把衣服烤干,再吃點東西,然后再趕路,這樣對你來說,更公平一點?”
他瞇著眼睛笑起來,彷佛嗜血的狐貍看到了一只小母雞一樣。他喃喃自語到:“我神功大成,追殺的第一個對象就是號稱蒼風堡掌力第一、內力第一的你,實在是刺激啊!昔曰要不是我蒼穹劍式破了你的大龍手,我還真不是你的對手!在我屬下委屈了這么多年,你終于背叛了我,我一直就不相信,你會真心實意的投靠我啊!歐陽,能追殺你這樣的高手,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他陰毒的低聲說到:“殺死你后,我會接管蒼風堡的一切大權。內堡主管么,他自然也得死!你們兩個都死了,我的子孫就可以穩穩的掌握住蒼風堡了。以我現在的武力,平定整個武林,成為中原武林的盟主,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張三豐算什么?就算如今張三豐當面,我也可以打得他生死不知。”
‘嗤’的一聲,旁邊傳來了一聲冷笑。這笑聲卻也奇怪,若有若無,似近似遠,飄浮不定,竟然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聽到了這一聲笑。蒼風堡主心里一震,強大的真元透體發出,瞬間籠罩在了方圓百丈的范圍。可是這個真氣罩中,一點活物的氣息都沒有。環目四望,四周一片白雪茫茫,除了一個閉目調息的歐陽至尊,哪里有人影?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蒼風堡主這才慢慢的放輕了心情,低聲笑道:“呵呵,我是怎么了,居然出現了幻聽?古怪,古怪!唔,一定是被這個家伙氣成這個模樣的。歐陽啊歐陽,我不會放過你的。”他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歐陽至尊,開始盤算著自己應該在哪里下劍,才能讓他更加的痛苦難當。
‘砰’的一聲,一團雪霧從歐陽至尊身邊炸起,歐陽至尊發出了一聲長嘯,身體彷佛一條青色的飛龍,劃出了長長的一條虛影,騰空飛射而去。這一次,他使出了全身的解術,身體幾乎是迎風漂浮了起來,眨眼的功夫就是百多丈開外,那速度也不知道有多駭人。等拐過了那山角,到了蒼風堡主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身體立刻朝著路邊的懸崖撲了下去,雙腳連點,已經越過了那五十幾丈寬的懸崖,從另外一方激射而去。
‘陸地飛騰術’,創出這一招輕身功法的武林前輩,如果看到了如今的歐陽至尊,才知道‘陸地飛騰’是什么意思。他一口真氣提在胸口,整個人就好像一個充氣的氣球一樣,被狂風吹著往前飛行。耳邊就聽得‘呼呼’的風響,一刻鐘的功夫,他已經飛騰出了十幾里地。‘嘩啦’一聲,他猛的在地上打了個盤旋,停下了身體,體內真氣一次崩射,全身衣服頓時化為了灰燼。
身體狠狠的在地上滾了幾下,把的身軀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兩只手迅速的在腦袋上撕扯了一陣,把那頭發扯得干干凈凈,再把腦袋也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歐陽至尊換了個方向,往一塊空曠無比的雪原奔跑了過去。前行了兩里許路,他又一個轉折,朝著遠遠的一大片密林奔去。一邊跑,他一邊收斂了自己身上的氣息,一點氣味都沒有散發出來。他身上的積雪也沒有融化,反而是越積越厚了。
厚重的積雪掩蓋了歐陽至尊身體釋放出來的每一絲的熱氣,他所過之處,四周的環境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一點點可以讓人察覺的痕跡都沒有留下。他很滿意的看著自己有如風掠過水面一樣,沒有給蒼風堡主留下任何可能憑借追蹤的東西。
‘嘩’的一聲,他剛剛跑到一個小山谷的入口處,一道白光從天空擊落,歐陽至尊身上的積雪有如碰到了滾湯一樣,頃刻間融得干干凈凈,露出了他那的身軀。光禿禿的腦袋在雪地反光的映照下,閃動著青色的光芒,配合著他鐵青色的面孔,整個腦袋就好像青銅鑄造的一般。他看著眼前的蒼風堡主,干澀的問到:“你,怎么追上來的?如果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腳,我的衣服和頭發都被我丟下了,你不可能是憑借氣味追上我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蒼風堡主淡淡的看著他,背負著雙手,傲然說到:“你,以為本堡主會用那種下三流的手段么?用氣味來追蹤你?你見我身邊可有那種小禽小獸?呵呵呵,歐陽啊,你還不明白么?我已經到了一個你所無法理解的境界,你怎么能逃出我的掌心呢?不過,畢竟是這么多年的情分,最后一次機會,最后一次哦?給你三個時辰讓你逃走,如果你還是被我抓住了,你,就死罷。”
他用那種無所謂的口氣說到:“你替我蒼風堡做了這么多的事情,可是我饒你三次不死,也是低償得過的了。你死了,可不要怪我。”
歐陽至尊慘笑起來,連連搖頭到:“原來如此,這樣子的饒了我三次,就算是低償得過了。原來如此,我這個老兄弟一輩子得忠心耿耿,就換來你這么一句話啊!堡主,你不要怪我,如果我今曰不死,我會率領我的屬下,和你沒完沒了的對著干的。只要我不死,我就要整個蒼風堡毀在我的手里…我能幫你壯大蒼風堡,也能毀了他。”
蒼風堡主面色一寒,冷冷的說到:“你可以試試…呵呵,如果不是我來之前已經說過,一定要你死的話,也許我還會放了你,看看你是否能一手顛覆我的蒼風堡。你這個亂臣賊子,莫非以為我蒼風堡弟子會投靠在你門下么?”他很是猖狂的朝著天空吼叫到:“這個蒼風堡是我的,所有的門人弟子也是我的。他們只會效忠于我,怎會聽你的亂命?”
歐陽至尊有點驚恐的退后了幾步,低聲說到:“你瘋了,你瘋了…不就是參悟一顆劍丸么?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你以前雖然自高自大,可是也沒有瘋狂成這個樣子,你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不過,和我有什么關系?你瘋了,正好!”咬咬牙齒,歐陽至尊轉身就走。三個時辰,他必須要很小心才能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