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種戰術耗時費力,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他就不怕還沒等排完陣形,就被我方的炮彈炸得粉碎嗎?”孫綱說道,“貴國海軍如果都是這樣的天才,恐怕貴國兩戰皆敗,和軍中此輩不無關系。”
“我不是很懂海戰,孫大人說的很關鍵,我會轉告秋山君,和他一起探討的。”明石元二郎繼續說道,“后來,我才知道,北洋艦隊在海戰中包括提督在內的許多高級將領陣亡,又是孫大人接替的指揮,才扭轉了整個戰局。”
“所以你們就想,是不是把我殺掉了,你們就可以贏了?”孫綱看著他問道,
“不全是,”明石元二郎說道,“北洋船政局沒有建立之前,這樣做應該是可以的,但是在壹岐海戰后,這樣做雖然會對我國有利,但對整個大局,卻已經無關緊要了。”他頓了頓,說道,“因為,大人已經為貴國的勝利打下了基礎,縱使大人不在,勝利仍然還是屬于貴國的。”
孫綱只是一笑,沒有說什么,等著他的下文。
“總結”了這么多,他肯定不僅僅是來和自己說這個的,一定另有目的。
“我國兩次大敗,全都敗于海戰,陸戰雖獲得了一定的勝利,但貴國的劉銘傳將軍也是難得一見的老辣對手,在他的帶領下,貴國陸軍居然越打越強,也是讓我們感到意外的。”明石元二郎說道,“劉銘傳將軍高超的炮兵指揮技術,也是讓我們十分欽佩的,能和孫大人及劉將軍這樣杰出的對手作戰,是我國軍人的榮幸。”
孫綱在心里暗暗好笑,明石元二郎可能還不知道。那個“彈幕徐進”的步炮協同戰術,也是他“傳授”給劉銘傳和段祺瑞地。
“承蒙夸獎,明石先生過譽了,”孫綱說道,“明石先生對我國和貴國各方面的了解,令人吃驚,可明石先生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待貴國的失敗的?”
“孫大人請講。”明石元二郎說道。臉上現出一絲專注和急切的神情。
“我聽說明石先生賭技高超,很多賭場都拒絕招待您,是這樣嗎?”孫綱冷不丁的問出這么一句來,讓身邊的金舜姬和林文昊不由得一愣。
“微末之技,讓孫大人見笑了。”明石元二郎的臉色微微一變,答道,他顯然沒有想到。孫綱居然對他知道得這么清楚。
“明石先生地賭技再厲害,也不可能做到每一把都贏,”孫綱說道,“所謂的常賭無贏家。小到一個人,大到一個國家,都是一樣,貴國接連把整個國運押在了賭桌之上。縱然僥幸贏得了一時,卻贏不了一世,一旦輸了,將永遠不會再有翻本的機會。”
明石元二郎聽了全身一震,肅然道,“孫大人至言,受教了。”說著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給孫綱鞠了一躬。
“那么,明石先生繞了這么多的,可以把今天的來意告訴我了么?”孫綱微笑著看著他。問道,
“是為我國家之未來而來,”明石元二郎正色說道,“孫大人想必已經猜到了。”
“日本接連兩次向大清和朝鮮不宣而戰,不但殘害朝鮮國母,拘禁國王,此次竟敢謀害我圣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孫綱說道,“方軍門是我至友。你們竟敢下此毒手,此等血海深仇,將心比心,明石先生若是換作我,可有不報之理?”
“孫大人說的不錯,但請聽我一言,”明石元二郎說道,“在下言畢,愿以死謝罪。”
“明石先生請講。”孫綱說道,
“國與國之間,只存在利益關系,不存在道義,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地敵人,”明石元二郎說道,“貴我兩國也是一樣,針對貴國而言,今天的朋友,明天可能就是敵人,今天的敵人,明天也可能就是朋友。”
“日本給大清和朝鮮造成了這么大的災難,你居然說會成為我們地朋友?”金舜姬冷冷地看著明石元二郎,問道,請容我給夫人詳細解釋一下,夫人為金玉均先生的親族,想必知道金玉均先生就是我們的朋友,我也想真心和大人及夫人成為朋友。”明石元二郎說道,
他說的要成為朋友地話讓孫綱在心里打了個寒噤。
誰要有你這樣的朋友,準保得天天做惡夢,孫綱暗暗在心里想著。
金舜姬看著明石元二郎,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先以夫人的母國朝鮮為例,”明石元二郎看著她說道,“朝鮮本為大明屬國,清國剛立國時,明廷屢興兵征伐,朝鮮皆出兵相助,及明勢漸衰,為清國所滅,朝鮮尚有助明遺民復國之意,后見事不可為,乃從清國為屬國,我國從不認朝鮮為清國屬國,即緣于此。朝鮮先從明,后從清,為本國利益著想,本無可厚非,可也證明了這個世界上,國與國之間,只存在利益,不存在道義,古以有之,現今更是一樣。”
金舜姬剛想反駁,孫綱握了握她的手,止住了她。
“明石先生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孫綱說道,“既然只講利益,不講道義,那么請明石先生給我講講,日本想成為我們的朋友,會給我們帶來什么好處?”
“好處有很多,”明石元二郎說道,“現在的局勢,貴國和朝鮮的實際敵人已經變成俄國了,我想孫大人可能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
孫綱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俄國占領了我國九州島,就等于把手伸到了貴國的家門口,若俄國在此站穩了腳跟,將直接威脅到貴國的京津地區,北洋艦隊也將直接面臨俄國太平洋艦隊地壓力,對朝鮮更是形成了包圍夾擊之勢,”明石元二郎說道,“以現在貴國軍力海陸兩方面對俄國比較,再加上朝鮮,雖然可以說不相上下,但形勢并不容樂觀,貴國如果不想直接面對俄國的威脅,以一個或多個國家牽制俄國是十分必要的。”
“我聽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讓我們利用貴國之手來牽制俄國人?”孫綱盯著他問道,說了這么半天,這個明石元二郎終于把他的大灰狼尾巴一點點的露出來了。
“不錯,”明石元二郎很坦然地說道,“我國欲以現在保有之土及民加入英國,以英國和我國兩國之力與俄國角逐,為貴國強援,大人不妨設想一下,如果俄國占我國全土,我國滅亡不要緊,下一個可能就是貴國了,因為彼等皆為白種人,乃我黃種人天生之死敵,我國若亡,貴國亦不能久存,還請大人三思。”
說的有理有據,果然很富有煽動性和說服力,怪不得后世一些史書上說革命導師列寧都讓他給說動過,這個人果然是個不一般地人物。
“既然明石先生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妨開誠布公地說一下,”孫綱說道,“貴國欲借英國之手以自存的事,我早就料到了,否則以英軍現有之力,想要迅速占領這么大地地方,沒有貴國軍隊的配合,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剛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我想問一句,這也是你說的,國家之間沒有道義,只有利益,我們今天幫了日本,明石先生用什么方式來保證,日本重新站起來后,不會成為我國和朝鮮的敵人,西方列強的幫兇呢?”
“孫大人明見萬里,就不用我多做解釋了,”明石元二郎說道,“以我國現在的形勢,想要不亡國已是難能,又怎么能成為貴國和朝鮮的敵人呢?”
這個明石元二郎果然狡猾,將孫綱提出的尖銳問題避重就輕,一言帶過。
“明石先生這么說,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只有一個不能強大起來的日本,對我國和朝鮮才是最有利的?”孫綱馬上反擊了一句,和這個家伙說話,必須占據主動。
孫綱在心里冷笑了一聲,現在就想和我來這一套,門都沒有!
“我國首先要考慮的是不被他國所亡,以后能不能強大起來,我們現在也不想知道。”明石元二郎說道,“孫大人既然這么說了,是不是就有意為了本國的利益,以存日本國脈呢“我可沒說要幫你們,”孫綱看著他說道,“我的話現在也不能代表朝廷。”
“那孫大人放過我國陸軍在朝鮮的主力部隊回國,卻又是為什么呢?”明石元二郎緊緊盯著孫綱,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