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戶,照耀在柔軟的床鋪上時,尤連便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坐起身,望向窗外的景色——群山環繞,在陽光的照耀下,翠綠的森林散發著勃勃生機,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仿佛演奏著美妙的樂章。尤連凝神欣賞著眼前的美景,隨后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如此美麗的景色了。在那個封閉的靈魂空間里,雖然有著豪華的裝飾,溫暖的床鋪,但是卻看不見大自然的美景,也體會不到陽光的溫暖,都說人在失去了之后才會懂得珍惜,不過現在對于尤連來說,他還有著很長時間可以重新享受這個世界。
游魂們在黎明時分就已經消失在黑暗的陰影中,重新回到了屬于它們的地下世界。不過它們的效率的確很高,當尤連走出自己的臥室時,所看見的則是干凈,整潔的走廊,那些已經被蛀空的窗簾也已經全部拉起,整齊的攏在兩側。破舊骯臟的玻璃變的清澈明亮,光亮如新——如果不考慮上面那蛛網般的破碎痕跡的話。
地面上叢生的雜草和天花板上的蛛網也徹底消失,暗淡無光的紅地毯,此刻也是變的光彩鮮明。游魂們嚴格執行了尤連的要求,將它們所能夠做到的一切,完全完美的展現了出來。
事實上,對于這群游魂,尤連也是在擁有了這座城堡之后,才發現了它們的存在。隨后,尤連借助自己身為終焉騎士的力量,與這群游魂簽訂了契約,成為了它們的主人。根據游魂們自己的說法,這座城堡的所在地曾經是某個死靈法師的地盤,在那久遠的年代里,這位死靈法師掌握了某種束縛別人靈魂的秘法,并且制造了這批游魂。根據尤連的猜測,那個死靈法師大概是想要制造一批不死仆從以供自己使用,不過可惜的是,他在完成這個步驟之前外出了一次,隨后死在了敵人的攻擊下。于是,這群被秘法束縛,卻又得不到軀體的游魂就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窩在這鬼地方。后來,時間流逝,人類占領了這片土地,并且在這里修建了城堡,游魂們則只好隱藏在地下的陰影世界中居住。直到尤連出現,發現了游魂的存在,這才改變了它們的命運。
而因為被秘法束縛,使得這些游魂不會死亡,也不會消失,所以尤連才在臨死前委托它們來管理和守護自己的城堡,挑選強大的靈魂進行吸收,并且保持法陣的運轉,以便于自己的復活。
而就目前來看,這些游魂做的很好。
不過,唯一的遺憾就是,在太陽出來之后,它們依舊要躲回地底的陰影世界去。那并非是因為害怕消失,而是因為不死生物對于太陽的天然畏懼,即便太陽無法傷害它們,也會大幅削弱這些游魂的能力,在白天,它們和空氣基本沒有什么差別。
而眼下,尤連的城堡中也只有他一個人類——在少年的記憶里,雖然有個老馬夫是和他一起來到這里的,不過在把少年送到城堡之后,老馬夫迅速閃人,離開了這個危險而詭異的地方,把少年獨自留在了這里。
看的出來,這個姓“菲里克斯”的少年雖然知道這里的傳聞,但是年輕人特有的勇氣和堅持使他沒有退卻。而在昨天晚上,尤連也檢查過這具身體原本主人所攜帶的東西。不得不說,這個末落貴族的繼承者真是窮的可以,除了食物之外,他只有一套用來換洗的衣物,以及幾本大陸歷史書籍。當然,少年也持有那些貴族頒發給他的,關于封地授予的文件,那些文件全部都是真的,并沒有偽造。或許貴族們早就考慮到,這個小鬼在那里根本活不了多久,浪費時間和精力造假根本就毫無意義,索性才把真的證明文件拿出來的緣故吧。
而這份文件則表明,他——尤連.菲里克斯(為了方便,尤連索性把文件上的姓和自己的名字加一起,也不會引人懷疑)獲得了這座城堡及周邊地區的治理權,和其他領主一樣,他需要按時向王國交納稅收,并且在王國有難時派遣軍隊為保護整個國家而戰。當然,與這相對應的,則是他擁有著領地內稅務的制訂權,征兵權以及……出液權(這不是錯字,你們懂的,嗯)。
真是無聊透頂。
看到這里,尤連撇撇嘴巴,前世的時候,他就對這個出液權抱有懷疑的態度,特別是那些貴族,根本對這條規則毫無興趣。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這的確是為展現領主們的地位和勢力所產生的。但是事實上,大部分貴族對于這個權力都是敬謝不敏。
原因也很簡單,作為一個領主,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特別是那些大領主,下面擁有的村莊和小鎮那么多,什么時候都有人結婚,而作為領主連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哪還有時間東跑西顛的去行使自己的出液權?而且退一步來說,一旦行使了出液權,那么日后萬一有了子嗣,麻煩的事情就更多,貴族向來認為自己的血脈是神圣,高貴不可侵犯的。所以,如果平民產下了懷有貴族血統的子嗣,那么貴族就必須將其接回撫養,這就成了貴族的污點。而在這個時代,還沒有辦法通過DNA之類來鑒定雙方的親子關系,所以也有不少偽造成領主之子妄圖榨取錢財的例子。而對于不少人來說,一旦懷上了貴族的血脈,那么她們就可以得到金錢,甚至是榮耀(畢竟在常人看來,貴族的血統也是高貴的),所以在有些時候,那些新娘對于出液權的熱切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行使其權力的領主。
也正因為如此,出液權早已經成為了一個名存實亡的制度,畢竟貴族想要美女的話,隨便什么方法都可以得到,而結婚的也不一定都是美女,搞不好再惹來一身麻煩,反而不妙。所以到現在,雖然出液權并沒有被廢除,但是其僅剩的意義,也只在于提醒那些平民,他們依舊是貴族的所有物。
這份證明文件,是少年所攜帶的物品中,最有價值的。隨后就是十幾枚金幣,以及一把護身用的短劍——這貴族后代果然窮的可以。
雖然說領主也可以從他的管轄地中收取錢財,但是尤連很清楚,自己的領地范圍之內,除了山下的那個小鎮之外,根本就再也沒有任何人類聚集地。就連這周邊的群山里,也只有野獸,甚至連盜賊山匪都看不見,當初尤連選中這里僅僅是用來休息和隱藏自己,所以在他看來,沒有人煙反而好,但是現在尤連發現,事情可能會變的有些麻煩。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這里,尤連不由的拿起了少年那把護身短劍,和其他的貴族一樣,這種護身短劍根本沒有什么攻擊力可言,從它劍鞘上所鑲嵌的寶石和金線來看就可以得知,這是以美觀為第一要素,專門造出來騙有錢人的東西。
作為一名終焉騎士,尤連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武器,而這把短劍顯然是不能夠當作武器使用的。所以,他需要質量更好的東西。
想到這里,尤連忽然想起來,在山腳下的小鎮上,似乎有一家鐵匠,前世的尤連還曾經在那里打造過一些有趣的小東西,雖然現在已經過了七十年,不過想來在這種小鎮上,應該不會有什么特別大的變化,即便那個鐵匠已經老去,他的后人也應該會繼承開店才對。
事不宜遲,既然做出了決定,尤連就沒有停止行動的打算,幸運的是,那個老馬夫還算有點良心,在離開前為那個少年留了匹馬,于是尤連也沒有客氣,騎上馬便穿過山道,隨后來到了山腳下的小鎮。
只不過,尤連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出現,立刻成為了小鎮中的焦點。
作為一個偏僻的山區,暮色鎮雖然算不上與世隔絕,但也絕對是個流動性很差的地方,在這種幾乎沒有外來者出現的地方,任何一個陌生的面孔,都會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和話題。也正因為如此,尤連才剛剛進入小鎮,就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城堡的新主人。”
“真可憐,還這么年輕………”
“圣恩在上……這世道真是……”
憐憫,恐懼,悲哀,疑惑,好奇,各種各樣的目光射向尤連,隨后迅速收回,而尤連也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只是悠閑自得的騎著馬,向著他記憶中的鐵匠商鋪走去。這種封閉的小鎮雖然流動性差,但唯一的好處就是幾乎不會有什么改變,即便已經過了七十年,走在街上,尤連依舊可以看見不少熟悉的建筑物,甚至連那間玫瑰酒館的招牌,也依舊是斜斜的掛著,完全沒有因為時間的緣故而有所變化。仿佛這個小鎮上,時間已經完全停止,沒有任何改變一樣。
也正因為如此,尤連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鐵匠商鋪,和七十年前相比,這里倒是多了些新的變化,原本老舊的木門加了層銅制的包皮,就招牌上的木板,也換成了嶄新的桃木——對于一個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小鎮來說,這點改變已經算是很顯眼了。
站在門口,尤連輕輕的呼吸了口氣,感受著內里傳來的熱度以及鋼鐵鍛造的氣息,隨后,他的面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接著推開門,走了進去。
隨后,尤連便愣住了。
俗話說的好,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尤連到今天,才算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從外表看去,這個鐵匠鋪和以前沒有什么變化,所以尤連也下意識的認為,內里也不會有什么特別的改變。但是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是鴨子劃水——動作在下面。
尤連記憶中那些懸掛在墻壁上的武器,盾牌,盔甲已經全部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草叉,鋤頭,還有那一把把排列懸掛,亮麗的讓人晃眼的……菜刀。
這根本就不是鐵匠鋪,說是農具店還差不多。
尤連呆望著那個在菜刀草叉后面,正在揮舞鐵錘,叮叮鐺鐺的敲打鍛造的身影,一時間有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