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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三章 蜉蝣哪堪比天地 萬象去罷見眾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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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颯颯。

  正午尚未過去,作為如今“轉輪王”許昭南與“大光明教主”林宗吾在江寧落腳地的新虎宮前,過來投貼拜訪的人已經排起一條長龍。至于前來給圣教主請安的隊伍,更是聚滿了幾乎整條長街。

  各種打扮怪異的“神明”,舞龍舞獅的隊伍,跪地膜拜、吹拉彈唱,將整個場面襯托得無比熱烈。

  這是林宗吾打過五方擂之后的盛景。雖然周商手下的瘋子昨天便展開了報復,但吹響號角的是許昭南一方,并且在與周商的火并之后,這邊依舊按部就班的準備打上“百萬兵馬擂”,這就足以證明“轉輪王”勢力在城內的底氣有多足。

  本就靠著狂熱驅動的教眾們一時間熱血沸騰,部分本身便有一定武藝的積極分子恨不得立刻請戰,在戰無不勝的圣教主帶領下,直接掀翻整個江寧的各路外道邪魔,拿下“公平黨正朔”的名頭。

  而此時已然在城中的各路中小勢力,只要是看好許昭南的,都爭先恐后地遞來了投名狀,許昭南便一個一個地開始接見,讓這些人排隊到路上,以向整個城內的“觀眾”,表現出自己的力量。

  距離這邊半條街外,對著新虎宮的部分宅院,此時都已用作“轉輪王”的待客之所。一處建有武場的大宅當中,“天刀”譚正坐在武場邊的椅子上,看著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在一片密集的長短木樁中穿梭騰挪,手臂揮舞間,出拳時而靈動時而剛猛,打得那些結實的樁子上木屑飛舞。

  在木樁中穿梭的這道身影上半身打著赤膊,三十歲左右的巔峰身軀上肌肉虬結,沒有半點贅肉,將力量與靈動的特性完美地結合起來,正是從通山來到江寧的這一代“猴王”李彥鋒。

  譚正與李彥鋒到江寧乃是第一次見面,但經過了十七凌晨的那場并肩作戰之后,對彼此的武藝都感到了欽佩,再加上譚正與上代猴王李若缺有過淵源,此時的關系便親近起來,李彥鋒稱譚正為叔,譚正也與有榮焉地認下了這個武藝高強的侄子。

  李彥鋒此時打的,乃是大小猴拳、白猿通臂拳中的精要。他在抵達江寧后的這幾日里,與林宗吾有過兩次切磋,而第二次指導性的交手中,得對方指點了不少關于白猿通臂拳增加破壞力的手段和技巧,此時對這拳法的認識,又上了一個臺階。

  眼下一輪拳打完,譚正忍不住起身鼓掌:“好!有過此番改進,白猿通臂必定能在賢侄手中大放光彩,往后或成一代宗師,光耀后世。”

  李彥鋒擦掉額頭的些許汗珠,并不驕傲,而是拱手道:“正叔謬贊了,此次來到江寧,多虧了教主、正叔與諸位前輩不拘門戶之見,悉心指導,往后若真能留下些什么,記錄的也必定是諸位前輩的廣闊心胸,才使得武林有今日之昌盛。”

  李彥鋒打拳之前,譚正也已經演示過一次自己對刀法的理解,此時笑著擺了擺手。

  “不拘泥于一人一脈,破門戶之見,本就是大勢所趨。十余年前中原淪陷,臨安武林說什么南北合流,終究不過是一些噱頭,遂有女真第四次南下的摧枯拉朽。這是給天下武林人的教訓,如今不能這樣做了,恰好又有教主這位大宗師的到來壓陣,往后必能傳為美談。”

  李彥鋒點點頭:“聽說教主此次南下,除江寧的事情以外,主要是為了替許先生這邊練出一隊精兵,以期待往后與黑旗的所謂‘特種士兵’爭鋒。這件事情,正叔要參與其中嗎?”

  譚正的外號原本是“河朔天刀”,過去曾活躍于晉地一帶,后來林大教主抗金失利,又與那位“降世玄女”爭權失敗,受到打壓,才轉戰江南。因為到了江南,河朔二字便惹人笑了,于是干脆改成“天刀”,更顯霸氣,在許昭南麾下,也已經跟隨許久。此時點頭。

  “朝堂的事情素來高于江湖,一旦入了軍隊,也就沒什么可藏私的。許先生心胸開闊,對待江湖人一向優厚,過去一年多,大伙兒在一塊交流久了,所得果然遠高于以往,此次教主過來,大家更是有了主心骨,我是肯定會參與的。倒是不知道賢侄如何看待此事。”

  “我在通山,其實也已經打開門戶,教授鄉民武藝。便是希望外侮來時,大伙兒能有反抗之力,此次我又接下大光明教護法之位,許先生大勢一成,我必在通山遙相呼應,它日雙方合流,又或者教主、正叔在這練兵法子上有了所得,還望不要忘記小侄。大小猴拳、白猿通臂的精要,小侄此刻便可寫下,交給正叔。”

  他抱了抱拳,話語慷慨,譚正在一旁笑著拍了拍他的拳頭,低聲道:“給我作甚?你找個時機,交給教主,教主不會貪你拳法,反倒你有此誠心,又能得教主一番悉心提點,豈不是好事。”

  他頓了頓,又道:“…此事可以早些做,如今大伙兒的注意力還都在江寧局勢上,對于日后廣開門戶、交流練兵,還未上心,你若等到教主開口宣布此事,大伙兒紛紛呈上秘籍時再做,可就晚了。”

  譚正無私提點,李彥鋒便即肅容道謝,過得片刻,聽得外頭傳來的一陣陣熱鬧,方才低聲道:

  “只是正叔,如今城內這局面,小侄實在有些難懂。您看,兵法上尚有合縱連橫的說法,如今城內公平黨五大家,加上等著上位的什么‘大龍頭’,六七家都有,咱們‘轉輪王’一方雖然兵強馬壯,可照理說也敵不過其余四家聯手,教主打打周商也就罷了,反正哪一家都與他不合,可為什么還要一家一家的都踩過去。這第一個出手,就將所有事情攬上身,也不知道許先生到底是個怎樣的想法。莫非還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內幕么?”

  李彥鋒說完這些疑問,眼角留意著譚正的反應,譚正倒是微笑著搖了搖頭:“此事我也說不清楚,以教主的神功,一家家擂臺打過去,那原是無人能敵的。可為什么要打,那還真讓人有些犯嘀咕,或許是許先生有底氣一對四,有或者…是他早已聯合了其余幾家,作一場戲,來麻痹他人?”

  譚正刀法不錯,但顯然對此事不曾深入查究,李彥鋒見到,眼底便微微有些失望。他作為劉光世使團的副使來到江寧,雖然不見得非要忠于劉光世,但肯定是要忠于自己的。許昭南一入城便開始做事,這魯莽行為的底氣從哪里來,他掌握不了全貌,便始終都會有些擔心。當然,譚正既然不懂,那便只好考慮再問別人了。

  兩人的話題說到這里,演武之后的李彥鋒已經穿上寬松的武士服。此時倒有下人過來,跟譚正低聲報告了一件事,譚正微微錯愕,隨后呵呵笑起來,望向李彥鋒。

  “正叔,何事?”

  “你前幾日著人在城內放了條消息?”

  “…嗯。”李彥鋒想了想,點點頭,“只是一件小事,托的乃是許龍飚許大人手下的一位弟兄。怎么了?”

  “今天有兩撥人找了上去,詢問此事,鬧出些小亂子。第一撥人有三個,兩男一女,其中一位還是個瘸子,跟人逼問訊息,問到了你。這幾人自稱是時寶豐的手下。”

  “時寶豐…”李彥鋒蹙眉,隨后舒展開,“…小侄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正叔,咱們這邊,要讓著他們嗎?”

  “用不著。”譚正爽利地搖了搖頭,“公平黨五大王之間,向來都有嫌隙,以賢侄你如今的身份,給不給時寶豐面子,都是無妨。若是普通人,我會勸他提防對方報復,但以賢侄的武藝,我覺得也沒什么關系。”

  譚正說到這里,又頓了頓:“當然,若賢侄跟那邊不過是起了些誤會,想要要擺個和頭酒,我可以代為出面。”

  他這番話將所有可能都說到了,一方面認為李彥鋒有資格跟那邊起摩擦,另一方面則說了若是不愿起摩擦的解決辦法,對于發生的事情卻并未詢問。李彥鋒便也笑著搖了搖頭:“此事不瞞正叔,乃是出在通山的一些問題…”

  關于發生在通山的那場摩擦,以及他在報紙上放出消息的目的,前前后后都不算太大的機密,他不過是隨手做事,這時也隨口說了出來。譚正恍然大悟:“難怪了…那第二波找上門來的是什么人,賢侄可能猜到?”

  “嗯?”

  “此人自稱龍傲天。”譚正笑著,“報的外號,說是叫做…武林盟主,哈哈哈哈。”

  李彥鋒微微一愣,隨后便也大笑起來,自武俠興起、泛濫之后,天下這里那里開個會就叫武林大會,暗搓搓自稱武林盟主的妄人沒有一千個也有八百個,皆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

  兩人為之笑了一陣,譚正道:“此人如賢侄所說,年紀不大,但功夫確實不錯,后來他一路逃跑,追趕的人還發現他有一名同伙,乃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和尚,叫做‘悟空’…這等自號武林盟主的妄人,從西南帶著任務出來的可能確實極小,但是一個十二三歲,一個十四五歲便敢在外闖蕩,家學淵源的可能,也是有的。”

  李彥鋒道:“家中寄來的信中說,這少年曾放話,要來親自江寧找我算賬,原以為是說的大話,呵呵,想不到還真的來了。真是少年英雄…”

  他口中說的是這樣的話,眼里倒隱約有兇芒翻涌。這等狂妄少年,在通山殺了他妹妹妹夫一家,殺了他兩名客卿,他還正愁找不見,卻不料對方竟還真敢來到江寧。這是真的不把他“猴王”李彥鋒當成一方人物來看待的標志了。他此刻便恨不得那少年找上門來,到時候若不剝了這少年的皮,讓其痛苦三天三夜,他便枉負了這身名譽。

  心中的兇戾并未讓譚正看到,譚正背負雙手,呵呵搖頭:“十四五歲的年輕人,便是天縱之才,如今對你也難有威脅。倒是時家的那幾位,你既不打算和談,往后便要稍微注意些。當然,也不用太過在意,你且謹記,凡事皆有教主、有教中兄弟為你撐腰,便是時寶豐親至你眼前,他也對你做不了什么。”

  譚正的話說得慷慨,李彥鋒點頭。

  “是,彥鋒絕不會落了我大光明教的面子…當然,若是真要刺殺或是打架,他們盡管來就是。正叔,你看,你也說了,兩男一女,中間還有個瘸子,我讓他們三人齊上,又能如何?”

  “沒錯。”譚正想了想,便也笑起來,“兩男一女,一個瘸子。”

  “哈哈。”

  “哈哈哈哈…”

  兩人笑聲豪邁,俱都開心。

  當然,回過頭,李彥鋒便私下里找了一條關系,讓人將那“五尺YIN魔”龍傲天抵達江寧的消息給“平等王”那邊的人傳了過去。他的武藝高強,背后也有勢力,怕是不怕的,不過能給敵人多上眼藥,便是給自己這邊增加力量。這是他一貫的原則。

  畢竟在此刻的江寧城,最想找到那龍傲天的,終究是時寶豐手下的力量——這件事關系到時家的面子。自己等到他們打起來,再行出手,抓住那少年好好炮制,也是不遲。

  而即便事情不這樣發展,時寶豐一定要追究他傳消息的小動作,那打起來就打起來吧。畢竟兩男一女一個瘸子…

  于武學之道,他除了此時在林教主面前稍有遜色,這一生,怕過誰來?

  叮、叮、當、當…

  時間是下午,兵刃交擊的聲音在破舊的院子里響起來。

  梁思乙手中刀劍揮舞,“孔雀明王七展羽”舞動的罡風呼嘯,游鴻卓御使單刀,在一旁抵擋游走。如此打得一陣,梁思乙額上微微出汗,游鴻卓倒并未顯出疲態,他的腳步輕盈,到得某個節點,收刀走向一旁,梁思乙停了下來,調勻呼吸。

  游鴻卓倒了一碗水回來,遞給梁思乙。

  “你這孔雀明王劍太過霸道,只適合戰場上用一用,若是遇上耍無賴的,你多打一陣便沒力了。另外,孔雀明王劍本是雙劍,你換了把刀,其實反而削弱了劍法中的刺、戳、點之類的用法…嗯,其實,也就是為了上戰場才這樣改的吧?”

  游鴻卓與安惜福見面后,昨晚曾有過一次夜探衛昫文駐地的行動,但一時間并未找到被衛昫文拿下的苗錚的下落。

  此時雙方雖然有一定的信任,都畢竟都是江湖上行走多年的老手,安惜福手下的主力不會讓游鴻卓全部見到,他也不可能為了營救苗錚這一件事情就不管其它。因此如今聯絡游鴻卓、以及與他搭檔的,仍舊是有點面癱且話語不多的梁思乙,這天下午見面后,雙方倒是稍稍交了交手,以對彼此的底細稍作了解,方面之后的合作。

  游鴻卓說完話,梁思乙點了點頭:“練劍之時,未想過私斗,其實孔雀明王劍的雙劍,更耗體力。”

  她大概介紹了一下孔雀明王劍,事實上在王寅手中的雙劍都頗為沉重,對敵之時一路劈砍揮舞,猶如孔雀開屏,令人目不暇接。而夾雜在其中的幾個殺招,是在劈砍之中轉為戳、刺、點、劃,孔雀開屏后一收的殺招,雖然往往讓人措手不及,但慣性之下需要的力量,其實更大。

  梁思乙的身材比一般女子高大,雙手也算得上結實有力,但孔雀明王劍過去的傳承應該是一般江湖上的一傳一,或者最多一傳幾。王寅在北面時為了有人可用,收下的義子義女卻以數十上百計,如此一來對各人武藝的督導或許便沒那么細致,只得簡化了孔雀明王劍中的一些精細殺招,甚至干脆輔以刀法,朝著大開大合的路數走去也就是了。

  “你的內息比一般女子倒是要強上許多,不過在刀法上,總覺得能有所改良…梁姑娘不要覺得我冒昧啊,我這次南下,去到西南華夏軍那邊,學了一些霸刀的刀招,中間的有些想法,我們可以交流一下…”兩人坐到破院子的屋檐下,說起刀法,游鴻卓便有點滔滔不絕的感覺。

  “好的。”梁思乙言簡意賅。

  “嗯嗯,那我便稍微說一下我的看法,我覺得王帥讓你們將一把劍改成刀,是為了更好的讓你們留下劍法中的劈砍招式,但是刀法的精髓不是這么用的…如果要仔細理解這點,我覺得你平日里不妨考慮一下拋開劍,練一練單刀…你看,你剛才的這一式,是這樣的…”

  游鴻卓手持單刀在院子里舞動一番,過得一陣,又拿了一根木棒當劍,雙手示范。梁思乙練習孔雀明王劍多年,本身的武藝和悟性都是極高的,偶爾看到心動處,手臂、手腕也跟著動起來,又或者跟隨游鴻卓道院子里演練一番。她雖然話語不多,但演練的招式到位,令得游鴻卓很是高興。

  兩人如此交流了許久,自覺雙方都有所提升,便在院子里坐下來喝水。

  梁思乙看著他:“你的刀法…怎么練的?”

  “我?”

  “嗯。”梁思乙點頭,“恕我冒昧。”

  “哦,那倒沒有。”游鴻卓笑起來,“我其實…都是自己瞎練…”

  “內功是從小的。”梁思乙道。

  “嗯。”游鴻卓點點頭,微微沉默,“…我們家…以前練的叫做游家刀法,其實像是野路子,我爹那個人…死之前沒跟我說過什么刀法淵源,反正從小就是傻練,我十多歲的時候其實還沒有跟人打過,沒傷過人,不過后來呢…出了一些事情,我記得…那是建朔八年的事情了…”

  游鴻卓回憶過去,此時倒是輕描淡寫地說起了父母的死,說起了他第一次殺人、開竅時的感覺,再到后來行走江湖,得了一些高人的指點,譬如“黑風雙煞”的趙先生夫婦,再之后經歷了各種打斗,都是血腥的殺戮中積累出來的經驗,此時說起來,卻也顯得輕描淡寫了。

  出于某些原因,他倒是沒有說欒飛與結義的那些事。下午的陽光照進破舊的院落里,梁思乙靜靜地聽著,目似流波,有幾度似乎想要說點什么,但終究沒有說。

  他們隨后站起來,又簡單地廝殺了一場…

  龍傲天帶著小和尚在城里逛了逛,他們去看了作為心魔故居的蘇家老宅,又在幾個路邊攤上吃了簡單的小吃,待到黃昏時候才回到小傲天居住的五湖客棧。

  武林盟主龍傲天出手闊綽,要了三大盆的菜,一條老大的魚、一個豆腐、一個青菜,又要了不少飯。他花錢如流水都讓小和尚目瞪口呆了,令得客棧的掌柜都過來勸說:“若是吃不完可以少吃一些,魚給你一條小的…”

  龍傲天大拍桌子:“我們習武之人,飯量就是大,給你錢你就上菜,再嘰嘰歪歪老子拆了你這破店。”

  他的面容可愛,雖然也到了這個時代里“成年”的年紀,但不打算真殺人時的吹鼻子瞪眼其實沒多少威懾力。客棧掌柜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笑著走開了。

  其實客棧老板主要怕他財太露白,會引人覬覦。不過我們的龍傲天也已經想通了——他早想在客棧里打上一圈,立立威風,此時也就不介意將自己“武林高手”的身份暴露出來。

  只不過他的面貌善良,對面十二三歲的小和尚更加低眉順目,此時一番發作,客棧中部分遠行的綠林人扭頭看看,只覺得他們可能是什么有背景的長輩帶著的小朋友,打算過來找麻煩的,竟一個都沒有——主要是因為找他們麻煩,實在也有些丟份。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人風卷殘云地將飯菜吃掉了大半,慢慢地享受結尾時,夕陽的光芒從客棧一旁的窗外照射進來,龍傲天才稍稍提起上午的事情:“哼,轉輪王的手下都是壞痞子!”

  他們下午一番游玩,由于剛剛碰面,小和尚不敢說太過敏感的話題,因此連上午的事情都不曾詢問。此時“龍大哥”突然說起,小和尚的肩膀都嚇得縮了縮,他低頭扒飯,不敢被對方發現自己的師父可能是“轉輪王”一伙的。

  好在霸氣的龍傲天也不止罵一個。

  “下午你看到了吧,什么公平黨,五個傻瓜里頭一個好的都沒有,不講道理、濫殺無辜、污人清白…嗯,對了,你這次入城,主要是想干些什么事呢?就是參觀一下蘇家的宅子嗎?”

  龍傲天對公平黨一陣數落,小和尚附和著點頭,待問到后一句,方才搖了搖頭。

  “其實倒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要去見你的師父?”

  “在江寧便不見了,這是小衲的修行。”

  “喔…”龍傲天點點頭,“那我看你武藝還行,馬馬虎虎跟我混一段日子吧。”

  他大慈大悲地做出了邀請,對面的小和尚咽下口中的飯,隨后有些畏縮地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其實…小衲有個問題,想要問問龍大哥…”

  “問吶。”

  “小衲想問…龍大哥為什么要當那個五、五尺…YIN魔啊…”

  他也不知道從哪里聽到了這個傳聞,忍到此時才終于問出口,話音未落,對面寧忌一掌落在了桌子上,那桌子只是一聲悶響,已經被他拍出手指印來。

  小和尚倒并不為這等功力而驚嘆,他只是怕得罪了人,此時小聲道:“其實…小衲倒不想對龍大哥的愛好有什么意見,不過…不過小衲的師父也說過,色字頭上一把刀,女人不是好東西,主要是…傷身體…”

  “那都是污蔑!”龍傲天穩定住了情緒,干脆地說道。

  “啊?是污蔑啊?”

  “哼,這都是通山那幫家伙干的,我已經想到了!”

  龍傲天目光嚴肅,此時便開始說起自己這一路上的旅程,他離開西南,與一眾書生以及一對賣藝的父女相識,然后抵達了通山,發生的那一系列事情…小和尚的目光明顯輕松下來,待聽到通山王秀娘、陸文柯等人的遭遇,那目光之中也透露出了一絲血氣,連連點頭:“這些壞蛋,就是該殺了他們!”

  “哼,他們知道我要來江寧,便派了人來江寧造謠生事,給我取…那種外號。我是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離開江寧我便要殺回通山去,端了他們全家!當然,現在在江寧,我要多做幾件好事,把我‘武林盟主’的名頭打出去…”

  “嗯嗯,龍大哥,我幫你。”

  “好,那以后你就是武林盟的副盟主,就叫‘齊天小圣’孫悟空了。”

  “阿彌陀佛,小衲叫什么倒是沒關系。”

  “我已經想好了,這次城里的公平黨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通山的這件事情,那個李賤峰就在城里頭,遲早是要殺他的,不過呢,他們大光明教的林大胖子正在給許昭南惹事,為了讓這些傻瓜狗咬狗,我們先放過他一下。這幾天我在城里轉圈,有一個大惡賊,我們可以先找到他,把他殺了,揚名立萬。”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和尚眨眨眼睛,看著他。

  “就是那個什么‘天殺’衛昫文,我們今晚開始就去找到他,然后由我來親自定計劃,想辦法把他做了。”

  夕陽之中,龍傲天拍了拍胸脯。

  對面的小和尚咀嚼著口中的飯菜,他入城幾日,也已經知道衛昫文的惡名,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

  武林盟主的揚名計劃,在如火的夕陽中,就此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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