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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七章 初秋 風吟前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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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雨降下來,敲打將黃的樹葉。

  七月十六,西城縣的宅子里,早一日回來祭拜了先祖的戴夢微正在與學生下棋。他望著南面的天空,稍有失神。

  “…老師。”弟子浦惠良低聲喚了一句。

  過得片刻,戴夢微才回過神來:“…啊?”

  “老師,該您下了。”

  “哦。”戴夢微落下棋子,浦惠良隨即加以應對。

  “偷得浮生半日閑,老師這心里還是各種事情啊。”

  “早年太過懶散,老了,才知懶不得了…惠良覺得,我心中何事?”

  “成都的事吧?”

  “…哦?”

  戴夢微拈起棋子,瞇了瞇眼睛。浦惠良一笑。

  “昨日傳來消息,說華夏軍月底進成都。昨日是中元,該發生點什么事,想來也快了。”

  兩人是多年的師徒情分,浦惠良的回答并不拘束,當然,他也是知道自己這老師欣賞才思敏捷之人,因此有故意賣弄的心思。果然,戴夢微瞇著眼睛,點了點頭。

  “這些時日讓你關心秋收安排,并未提起西南,看來你倒是沒有放下功課。說說,會發生什么事?”

  浦惠良落子,笑道:“西南擊退粘罕,大勢將成,往后會如何,這次西南聚會時關鍵。大家伙都在看著那邊的局面,準備應對的同時,當然也有個可能性,沒辦法忽視…若是眼下寧毅突然死了,華夏軍就會變成天下各方都能拉攏的香饃饃,這事情的可能雖小,但也不容忽視啊。”

  戴夢微也落下棋子:“這與為師,又有什么關系?”

  “早前兩月,老師的名字響徹天下,登門欲求一見,獻計獻策者,絡繹不絕。今日咱們是跟華夏軍杠上了,可這些人不同,他們當中有胸懷大義者,可也說不定,有華夏軍的奸細…學生當初是想,這些人如何用起來,需要大量的甄別,可如今想來——并不確定啊——對不少人也有更加好用的方法。老師…勸說他們,去了西南?”

  戴夢微捋了捋胡須,他眉目苦楚,平素看來就顯得嚴肅,此時也只是神色平靜地朝西南方向望了望。

  “幾十上百的人皆說自己心懷大義,若有一個兩個的做成事情,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至于誰人可用誰人不可,倒也不必看得那樣絕對,華夏軍放開口子對外收人,是寧毅對自己想法的自信。至于咱們這邊,百姓的生計上得來、日子過得去,認同者自也會越來越多。許多問題,不證自明。這是將惠良你放在那邊的用意,百姓,是重中之重啊。”

  “老師的苦心,惠良省得。”浦惠良拱手點頭,“只是女真過后,民生凋敝、土地荒蕪,而今世面上受苦百姓便不少,秋天的收成…恐怕也難堵住所有的窟窿。”

  “當今天下兩路大敵,一是女真一是西南,女真過后,田園荒蕪的景象百姓皆有所見,只要將話說清楚了,共體時艱,都能理解。只是你們師兄弟、外頭的大小官員,也都得有同舟共濟的心思,不要弄虛作假,表面上為官為民,私下里往家里搬,那是要出事的。如今遇上這樣的,也得殺掉。”

  戴夢微口中平靜地說著殺掉二字,不帶半絲煙火氣,但浦惠良卻知道這老師的心狠手辣。甚至可以說,也知道最近這半年,他才知道這位跟隨多年的師長真動起手來有多么的決絕無情。過去幾十年,他是居于西城縣做學問,不必展露行事的本領,也是直到最近兩年,老人才出面做局,將連同女真人、華夏軍在內的整個天下,都算計進去。

  尤其是最近半年的圖窮匕見,甚至犧牲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對同為漢人的軍隊說殺就殺,接管地方之后,處理各地貪腐官員的手段也是冷酷異常,將內圣外王的儒家法度體現到了極致。卻也因為這樣的手段,在百廢待興的各個地方,得到了不少的民眾歡呼。

  “你進文師兄在竹溪,與百姓通吃、同住、同睡,這番表現便非常之好。今年秋天雖堵不住所有的窟窿,但至少能堵上一部分,我也與劉平叔談下約定,從他那邊先行購入一批糧食。熬過今冬明春,局勢當能穩妥下來。他想圖謀中原,我們便先求穩固吧…”

  師徒倆一面說話,一面落子,談及劉光世,浦惠良微微笑了笑:“劉平叔交游廣闊、兩面三刀慣了,這次在西南,聽說他第一個站出來與華夏軍交易,先期得了不少好處,這次若有人要動華夏軍,指不定他會是個什么態度吧?”

  “劉平叔心思復雜,但并非毫無遠見。華夏軍屹立不倒,他固然能占個便宜,但與此同時他也不會介意華夏軍中少一個最難纏的寧立恒,到時候各家瓜分西南,他還是大頭,不會變的。”戴夢微說到這里,望著外頭的雨幕,微微頓了頓:“其實,女真人去后,各地荒蕪、流民四起,真正未曾受到影響的是哪里?終究還是西南啊…”

  老人嘆了口氣:“蜀地得天獨厚,自古便是天府之國,這次西南大戰,女真人的兵線甚至未能推至梓州。華夏軍固然有所損失,可大平原上的糧食分毫未損。今日的西南,想要寧毅出事,確實很難,可…若真能如此,到時候西南的積累流入各方,不光我漢家武備、格物之學能夠大為興盛,這個冬天,也能少死許多饑民了。”

  秋雨洋洋灑灑地在窗外打落,房間里沉默下來,浦惠良伸手,落下棋子:“往日里,都是綠林間這樣那樣的烏合之眾憑一腔熱血與他作對,這一次的事態,弟子認為,必能有所不同。”

  他頓了頓:“從時間上看,應該也快了…”

  下午的陽光照在成都平原的大地上。

  從成都往南的官道上,人群車馬來往不息。

  從一處道觀上下來,游鴻卓背著刀與包袱,沿著流淌的小河信步而行。

  廣闊的平原朝著前方像是無邊無際的延伸,河流與官道穿插向前,間或而出的村莊、農田看起來猶如金黃日光下的一副圖畫,就連道路上的行人,都顯得比中原的人們多出幾分笑容來。

  官道也結實得多了,很顯然花過不少的心思與力氣——從晉地一路南下,行走的道路大都坑坑洼洼,這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看見如此平整的道路,即便在童年的記憶當中,過去繁華的武朝,恐怕也不會費上這么大的力氣休整道路。當然,他也并不確定這點,也就是了。

  如今,對于看不太懂也想不太清楚的事情,他會習慣性的多看看、多想想。

  過去在晉地的那段時間,他做過不少行俠仗義的事情,當然最為主要的,還是在種種威脅中作為民間的俠客,保衛女相的安危。這期間甚至也幾度與大俠史進有過往來,甚至得到過女相的親自接見。

  女相原本是想勸說部分信得過的俠士加入她身邊的衛隊,不少人都答應了。但由于過去的事情,游鴻卓對于這些“朝堂”“官場”上的種種仍抱有疑惑,不愿意失去自由的身份,做出了拒絕。那邊倒也不勉強,甚至為了過去的幫助論功行賞,發給他不少銀錢。

  西南大戰局勢初定后,華夏軍在成都廣邀天下來客,游鴻卓頗為心動,但由于宗翰希尹北歸的威脅在即,他又不知道該不該走。這期間他與大俠史進有過一番交談,私下里交手切磋,史進認為晉地的危險不大,而且游鴻卓的身手已經頗為不俗,正需要更多的考驗和感悟做出百尺竿頭的突破,還是勸說他往西南走一趟。

  讀萬卷書、要行萬里路,手底下的功夫也是如此。游鴻卓初抵西南,自然是為了比武而來,但從入劍門關起,各類的新鮮事物新鮮場景令他贊嘆不已。在成都城內呆了數日,又感受到各種沖突的跡象:有大儒的慷慨激昂,有對華夏軍的抨擊和謾罵,有它各種離經叛道引起的迷惑,私下里的綠林間,甚至有不少俠士似乎是做了舍生取義的準備來到這里,預備刺殺那心魔寧毅…

  游鴻卓在澤州第一次接觸這黑旗軍,當時黑旗軍主導了對田虎的那場巨大政變,女相因此上位。游鴻卓見到了黑旗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力量,也見到了那亂局中的種種慘劇,他當時對黑旗軍的觀感不算壞,但也不好。就如同巨獸隨意的翻滾,總會碾碎不少蕓蕓眾生的性命。

  到后來,聽說了黑旗在西南的種種事跡,又第一次成功地打敗女真人后,他的心里才生出好感與敬畏來,這次過來,也懷了這樣的心思。誰知道抵達這邊后,又有如此多的人稱述著對華夏軍的不滿,說著可怕的預言,其中的不少人,甚至都是飽讀詩書的博學之士。

  在晉地之時,由于樓舒婉的女子之身,也有不少人憑空捏造出她的種種惡行來,只是在那邊游鴻卓還能清晰地分辨出女相的偉大與重要。到得西南,對于那位心魔,他就難以在種種流言中判斷出對方的善與惡了。有人說他窮兵黷武、有人說他雷厲風行、有人說他破舊立新、有人說他狂悖無行…

  好在他并不急著站隊,對于西南的種種狀況,也都靜靜地看著。在成都城內呆了數日之后,便申請了一張通關文書,離開城池往更南面過來——華夏軍也真是奇怪,問他出城干什么,游鴻卓坦白說到處看看,對方將他打量一番,也就隨意地蓋了章子,只是叮囑了兩遍勿要做出違法的惡行來,否則必會被從嚴處理。

  嘁,我要亂來,你能將我怎樣!

  他這幾年與人廝殺的次數難以估量,生死之間提升迅速,對于自己的武藝也有了較為準確的拿捏。當然,由于當年趙先生教過他要敬畏規矩,他倒也不會憑著一口熱血輕易地破壞什么公序良俗。只是心中瞎想,便拿了文書上路。

  這一路緩緩游玩。到這日下午,走到一處小樹林邊上,隨意地進去解決了人有三急的問題,朝著另一邊出去時,經過一處小路,才看到前方有著些許的動靜。

  那是六名背著兵器的武者,正站在那邊的道路旁,眺望遠處的田野景色,也有人在道旁小解。遇上這樣的綠林人,游鴻卓并不愿隨意靠近——若自己是普通人也就罷了,自己也背著刀,恐怕就要引起對方的多想——正要悄悄離去,對方的話語,卻隨著秋風吹進了他的耳朵里。

  “…從家中出來時,只剩下五天的糧了。雖得了…大人的接濟,但這個冬天,恐怕也不好過…”

  “…都怪女真人,春天都沒能種下什么…”

  “…這邊的稻子,你們看長得多好,若能拖回去一些…”

  “…華夏軍都是買賣人,你能買幾斤…”

  “…何況如今兩邊撕破了臉…”

  “…前幾天,那姓任的書生說,華夏軍這樣,只講買賣,不講道義,不講禮義廉恥…得了天下也是萬民受苦…”

  “…姓寧的死了,許多事情便能談妥。如今西南這黑旗跟外頭勢不兩立,為的是當年弒君的債,這筆債清了,大家都是漢人,都是華夏人,有什么都能坐下來談…”

  “…姓寧的可不好殺…”

  “…姓任的那位說,姓寧的不好殺,是因為過往的大伙兒,毫無章法,沒有形成同力…”

  “…形不成啊,姓寧的人稱心魔,真要同力了,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內鬼,有一個內鬼,大伙兒都得死…”

  “…那便不必聚義,你我兄弟六人,只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姓任的說了,此次來到西南,有無數的人,想要那魔頭的性命,而今之計,即便不私下里聯絡,只需有一人高呼,便能一呼百應,但這樣的情勢下,咱們不能所有人都去殺那魔頭…”

  “…那如何做?”

  “…姓任的給了建議。他道,魔頭兵多將廣,但在大戰之后,力量一直捉襟見肘,如今許多義士來到西南,只需要有三五高手刺殺魔頭即可,至于其他人,可以想想如何能讓那魔頭分兵、分心。姓任的說,那魔頭最在乎自己的家人,而他的家人,皆在張村…咱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只要咱們動手,或引開一隊兵,讓他們抓不住人,緊張兮兮,總會有人找到機會…”

  “…魔頭死了,華夏軍真會與外頭和談嗎?”

  “…這許多年的事情,不就是這魔頭弄出來的嗎。往日里綠林人來殺他,這里聚義那里聚義,然后便被一鍋端了。這一次不光是咱們這些習武之人了,城里那么多的名士大儒、飽讀詩書的,哪一個不想讓他死…月底軍隊進了城,成都城如鐵桶一般,刺殺便再無機會,只能在月底之前搏一搏了…”

  “…諸位兄弟,咱們多年過命的交情,我信得過的也只有你們。咱們這次的文書是往嘉定,可只需中途往張村一折,無人攔得住我們…能抓住這魔頭的家人以作要挾固然好,但即便不行,咱們鬧出亂子來,自會有其他的人,去做這件事情…”

  成都東面的街道,道路上能聽到一群書生的對罵,場面吵吵嚷嚷,有些混亂。

  街道邊茶樓二層靠窗的位置,名叫任靜竹的灰袍書生正一面喝茶,一面與樣貌看來平凡、名字也平凡的殺手陳謂說著整個事件的構思與布局。

  “你這樣做,華夏軍那邊,必然也收到風聲了。”舉起茶杯,望著樓下對罵場面的陳謂如此說了一句。

  “收到風聲也沒有關系,如今我也不知道哪些人會去哪里,甚至會不會去,也很難說。但華夏軍收到風,就要做防備,這里去些人、那里去些人,真正能用在成都的,也就變少了。更何況,這次來到成都布局的,也不止是你我,只知道混亂一起,必然有人呼應。”

  任靜竹往嘴里塞了一顆蠶豆:“到時候一片亂局,說不定樓下這些,也趁機出來搗亂,你、秦崗、小龍…只需要抓住一個機會就行,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機會在哪里…”

  “估計就這兩天?”

  “畢竟過了,就沒機會了。”任靜竹也偏頭看書生的打罵,“實在不行,我來開局也可以。”

  陳謂點了點頭,沉默片刻:“知不知道我在城里見到了誰。”

  “嗯?”

  “王象佛,也不知道是誰請他出了山…成都這邊,認識他的不多。”

  “不奇怪,請王象佛的,估計是鐵彥。”任靜竹想了想,“估計還會有其他我們知道的、不知道的高手來這里,能忍住不參加比武大會的,多有圖謀。”

  “一片混亂,可大伙兒的目的又都一樣,這江湖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事了。”陳謂笑了笑,“你這滿肚子的壞水,過去總見不得光,這次與心魔的手段到底誰厲害,總算能有個結果了。”

  “只是盡我所能,給他添些麻煩,如今他是穿鞋的,我是光腳的,勝了也是勝之不武。”任靜竹如此分析,但目光深處,也有難言的傲岸潛伏其中。他今年三十二歲,常年在江南一帶接單策劃殺人,任雖年輕,但在道上卻早已得了鬼謀的美譽,只不過比之名震天下的心魔,格局總顯得小了一些,這次應吳啟梅之請來到成都,面上自然謙虛,心底卻是有著一定自信的。

  如此混亂的一個大盤,又無法光明正大的團結眾人,其他人與人聯絡都得互相堤防,只有他選擇了將整個局面攪得更為混亂,相信即便那心魔坐鎮成都,也會對這樣的情況感到頭疼。

  他舉起茶杯:“能做的我都做了,祝你拔得頭籌。”

  陳謂舉杯,與他碰了碰:“這一次,為這天下。”

  夕陽西下,成都南面華夏軍軍營,毛一山帶隊進入營中,在入營的文書上簽字。

  看他簽字的書記官早就與他相識,眼見他帶著的隊伍,嚯的一聲:“毛團長,這次過來,是要到比武大會上出風頭了吧?你這帶的人可都是…”

  “精銳!”毛一山朝后頭舉了舉大拇指,“不過,為的是任務。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單挑不行,不適合打擂,真要上擂臺,王岱是一等一的,還有第七軍牛成舒那幫人,那個說自己一輩子不想當班長只想沖前線的劉沐俠…嘖嘖,我還記得,那真是狠人。還有寧先生身邊的那些,杜老大他們,有他們在,我上什么擂臺。”

  他簽好名字,敲了敲桌子。

  “你的功夫確實…笑起來打不行,兇起來,動手就殺人,只適合戰場。”那邊書記官笑著,隨后俯過身來,低聲道:“…都到了。”

  “啊?”

  “王岱昨天就到了,在營里呢。牛成舒他們,聽說前天從北邊進的城,你早點進城,迎賓館附近找一找,應該能見著。”

  “哎,那我晚上找他們吃飯!上次比武牛成舒打了我一頓,這次他要請客,你晚上來不來…”

  “我今天就不了,這邊得做事。”

  “那我先去找王岱那牲口…”

  人們嘻嘻哈哈。成都城內,書生的吵嚷還在繼續,換了便裝的毛一山與一眾同伴在夕陽的光芒里入城。

  陳謂、任靜竹從樓上走下,分頭離開;不遠處身形長得像牛一般的壯漢蹲在路邊吃糖葫蘆,被酸得面目扭曲齜牙咧嘴,一個孩子看見這一幕,笑得露出半口白牙,沒有多少人能知道那壯漢在戰場上說“殺人要喜慶”時的表情。

  王象佛又在比武會場外的牌子上看人的簡介和故事。城內口碑最好的面店里,劉沐俠吃完雞蛋面,帶著笑容跟店內漂亮的小姑娘付過了錢。

  名叫關山海的老儒生摟著姑娘正在噘嘴打啵。相隔兩條街道的一所市肆里,聞壽賓迎接著新一天要結交的朋友,準備開始新的坐而論道。曲龍珺坐在亭子里看著夕陽西下,寧忌在院子里笨拙地縫補不小心弄破掉的褲子。

  六名俠士踏上去往張村的道路,出于某種回憶和緬懷的心態,游鴻卓在后方跟隨著前行…

  還有更多的更多的普普通通的人們。普普通通的人們有普普通通的欲望、有各種不同的目的、有著這樣那樣的生活。他們在洶涌的人群里交錯。即便彼此擦肩,在這還顯得溫暖的一刻,他們尚未出現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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