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羔暫時在浩蕩臺外圍一座壞算宗整的神殿中休憩,珠甲鋤著指揮使快步趕去大殿前的空地上,青衣衛層層侍立,也不知道是皇帝從京里帶來的天字院,還是指揮使埋伏在鎮山的精銳內臣通報,皇帝宣召,梁辛學著石林的樣子,躬身彎腰,一溜小碎步進入大殿一直走到臨時架設的龍書案之前,石林整肅衣衫高呼萬歲,正要下跪,熙寄揮了揮手,說道:“免了,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吧”小宮娥和老太監肅立皇帝身后初冬時節晝短夜長,此復已經是傍晚時分,天光暗淡,本就毫無生氣的大殿中,更顯得陰森了偌大的一座神殿中,算上剛剛進來的兩個青衣,一共也只有五個人,空空蕩蕩的讓人有些心慌梁辛偷眼去看皇帝,也許是大殿陰晦,熙宗全沒了白天與修士周旋時的親和,而是淡淡的透著幾分煞氣,正坐在書案后愣愣出神,仿佛在想著什么,并沒有馬上去理會兩個青衣 書案上,青花鸚鵡牡丹爐中,龍誕香氤氳飄渺,
過了一會,熙宗才終于回過神來,臉上又恢復了生氣,饒有興趣的望向梁辛:“九龍青衣,游騎梁辛?梁磨刀?”
梁辛學著話本上的記載,趕忙躬身:“微臣不敢”琢磨了琢磨,覺得也沒啥不敢的,自己本來就叫這名字 熙宗神情不變,繼續道:“九龍司轄下三大院同知全事鎮撫千戶”數萬青衣衛各歸其屬,唯獨游騎游離各道序列之外,只聽指揮使調遣,青衣游騎是非常位便只有非常人居之,梁愛卿弱暴之年,手段卻犀利的很”
照往常,梁辛一般是傻笑兩聲,隨后脖子上的羊角脆鄭重點頭,可這次羊角脆在殿外二哥懷里,梁辛又不知道該說啥,只好又重復了遍:“微臣不敢熙宗搖了搖頭:“不用總是不敢,你敢追查司天監,敢殺國師弟子,敢逼千煌動手,敢與麒麟激辯,這把膽色,放眼大洪也找不出幾個,了 梁辛突然覺得和皇帝說話挺有心的,又朗聲說道:“微臣不敢!”
熙宗轉頭望向石林:“我說什么,他都是用“微臣不敢來應付,這種萬金油的手段,是你教的吧!”
石林趕緊躬身:“陛下言重,微臣不,不會!”
熙宗哈哈大笑,再度望向梁辛:“梁愛卿不用拘束,朝中臣子中竟有你這樣的賢良之才,聯只有歡喜之心”說完頓了頓,又趕忙補充了句:“不許再說微臣不敢!”
梁辛樂了,還沒想好不說不敢說什么,熙宗又揮了揮手,對身后的大太監吩咐道:“看座!”
老太監答應一聲,撒腿就向外跑,梁辛挺客氣,對著經過身邊的老太監小聲道:“站著就好不用忙等不多時,老太監就抱著兩只繡墩跑回來,梁辛坐的穩當,根本沒注意指揮使只用屁股蹭著一點繡墩邊緣就坐 熙宗這才對粱辛再度開口:“你這趟差事做的很好,不過聯還有件事不明白”說著,熙宗的雙手搭在書案上,身體微微向前,語氣中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的一干二凈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熙宗語氣低沉,梁辛卻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想也不想的回答:“都是指揮使調度有方,微臣只是聽命行事”
石林的臉又黑了,在心里破口大罵,忙不迭的站起來:“微臣不知陛下所指何事,不過 指揮使為人老辣,雖然也不明白皇帝的話,但總能猜到大致與今天的案子有關,在略略停頓之后重新開口,滿面惶恐,可語氣認真:“人字院鄲州全事曲青石,或許在心性上有幾分陰鷙,可為人重義,盡忠職守,對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否則微臣也不會予以重任”
熙宗沒說什么,示意石林繼續說下去“憑著微臣對他的了解,曲青石就算真的與東含有什么恩怨,要報仇的話,也不會隨朝廷于兩難之境臣篤定,曲青石不會是乾山案的元兇,所以才先后派遣三名游騎,其中兩人都被妖僧座下的高手重傷,只有梁磨刀 熙宗搖搖頭:“有功則賞,現在就不用訴苦了說著,他又望向粱辛:“你是怎么發現國師是妖人的?
國師篡改中土風水的事情,石林未提梁辛自然也不會多說只是回答道:“我在兔幾丘,為了護著一些要被司天監滅口的差官,與妖僧首徒海棠和尚斗了一超結果發現這個和尚身負玄機境修為弟子都是五步修士,妖僧的修為更不用說了,這便可疑的很了 著,梁辛擺出了個得意的笑容:“其實,自始至終我也不知道國師到底是不是真兇,我不過是抓住這點可疑不放手而已”
看樣子,皇帝還不知道國師改變天下靈氣的事情,少了這個關鍵,自然分辨不出粱辛在說謊,熙宗看著兩個青衣沉默了一會,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如此說來,便是巧合了?跟著他自己又搖搖頭,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不是巧合,嘿,九龍司果然不是好惹的!”
石林額角見汗,再也坐不住了,躬著身子小聲說道:“陛下,微臣愚鈍,不敢胡亂揣摩 不等他說完,熙宗就啥的一聲大笑了出來:“愚鈍不愚鈍,聯還不知道么,石愛卿不用太謙虛了吧!”隨即也不等石林再說什么,就轉回頭,對著身后的小宮娥笑道:“還是請齊大家來說說吧!”
無論是誰,只要能擊敗麒麟和尚,都當得起“大家,這兩個字梁辛細看之下小宮娥的臉蛋紅撲撲的,臉上掛著些少女的羞赧,可眉宇間卻凝著一份無論如何也抹之不掉的從容,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匯集在一張臉上,卻絲毫不嫌突兀矛盾宮娥腳步輕移從熙宗的身后繞出來對著梁辛和石林輕聲道:“卸甲山城,六祥瑞,嘉禾齊青卸甲山城六大祥瑞,分別是白狼赤兔蒼鳥紅燕嘉禾芝草這是六個人,在門宗內的地位,相當于長老一職,只不過稱呼上特別了些齊青的身份,與大興臺上的顧回頭秦孑一樣,都是八大天門中的重要人物梁辛和石林對望了一眼,兩個人都滿腹的心竅,齊青的身份一確定,他們便基本明白怎么回事了東含被炸,五大三粗派下來查案的高手,早已與熙宗勾連,將目標鎖定在國師身上先前東含與朝廷的對峙一線天出面和稀泥等等,都是迷惑真兇的障眼法于五大三粗而言,輯拿真兇固然重要,可更要緊的是找出天下靈元被改變的關鍵,并將其恢復所以才串通熙宗,將追捕兇犯的重任交給兩位國師國師出手對付輯拿曲青石柳亦的整個過程,齊青一直在一旁窺測,一來為了能夠確定兩個和尚的黨羽;二來,國師要辦鐵案,同時還要掩藏自己消除證據,這其間難免會露出破綻 到這里,齊青微微皺眉,望向兩個青衣:“最近這段時間,我們一直跟住了國師和他座下的那些弟子,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們”
粱辛的臉沉了下來,自鄲州到鎮山,一路之上,梁辛幾度與國師弟子相遇苦戰,大批青衣無辜慘死,五大三粗只在一旁窺探看熱鬧齊青沒注意梁辛的表情,而是繼續道:“唯獨解鈴鎮,當時是一位指夕道宗的師兄負責跟蹤追查,可這位師兄在無意間得罪了一個厲害的隱修,一番拼斗之下,錯過了解鈴鎮的事情”說著,把詢問的目光望向了兩位青衣 梁辛懶得理他,可石林也沒說實話,根本不提趙慶和暗樁,只把解鈴鎮說成個普通小鎮:“國師座下五大弟子不知為何圍攻解鈴鎮,梁磨刀恰巧路過,見妖僧為虐,傳出令召集附近青衣,惡戰之后,國師的幾個弟子伏誅,可解鈴鎮也被屠滅,來付援的青衣更是傷亡慘重”
齊青點了點頭,向下說道:“兩個妖僧行事縝密,我們沒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至于今天的三堂會審,本來是要想當著天下修士的面,當場緝拿這對妖僧的梁辛點點頭:“結果讓妖人跑了,明知他們兩個是六步高手,你們就派來三個人抓,沒反被妖僧打敗就算不錯了齊青絲毫不以為意,對著梁辛回以苦笑:“八大天門之中,五道宗三俗門,三個,俗家門派的人都已經現身,那五個道宗又怎么可能不派人來梁辛這才知道,“五大三粗一共派出了八個高手,以八敵二,本以為是萬無一失了,可誰也沒想到,麒麟和千煌的身上,竟然還帶著傳說中的寶貝,當著所有人的面逃掉了五個隱藏在暗中的道宗高手當然不會在跳出來丟人,暗中隱遁而去,在方圓千里內開始仔細搜索完之后,齊青伸出小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蛋,呼出了口悶氣:“事情便是如此了這次三堂會審,八大天門出手,雖然重創了兩個妖僧,可實際上卻一敗涂地,不僅沒能抓到人,更沒能找出天下靈元變化的原因梁辛呵呵的笑了,搖著頭說道:“弄出這么多噱頭,還不如一開始就抓了那兩個妖僧逼供“誰說不是呢齊青滿臉的無奈:“不過,邪道上的人天性兇頑,被抓之后多半會有防不勝防的法子來自粳而且,這場三堂會審,也是有名堂的今天的三堂會審,熱鬧隆重,與其說是請天下修士工作中正來審犯人,倒不如說是“五大三粗聯手發動雷霆一擊,當場擒拿兩個妖僧,以揚刀立威齊青淡淡的說道:“最近這十幾年里,常常有些邪道上的妖孽作祟,八大天門不出世已久,這次我們現身,既是為了震懾妖邪,也是為了凝聚人心!”說完,齊青轉身又回到了皇帝身后梁辛本來還有些納悶,打完了妖僧,齊青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齊青還要一樁一樁的來核查這些年里,兩個國師辦過的每一件公事,以期找出與天下靈元被改變的線索 梁辛心底冷笑,麒麟和千煌改變中土風水,用的是水滴石穿的慢功夫,一項一項小工程,最終撼動了大風水而這些工程沒有一件是國師親辦的想要查出來談何容易!
這時候,一陣歡快的木鈴聲,從齊青的身畔響起,齊青仔細傾聽的片刻,對著熙宗微笑道:“秦師姐已經降服了那頭畜生,今日我現身出手現在諸事落定,總要去和天下同道打個招呼的,去去就回完,也不等熙宗點頭,身形一閃飄然而出 一直等齊青離開了大殿,熙宗才望向兩個青衣,問道:“現在,你們明白了?”
梁辛嘆了口氣,苦笑著點頭,回答道:“明白了,其實,咱們,微臣就算不追查,今天國師也難逃公道,我們咬住國師不放,根本是白費力氣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再回補心,臺卜的情形線天炮好“皇帝辦罷,的確誰也沒把宵柳亦當做疑兇去質問,他們偶爾開口,也都是把話題不冷不熱的指向國師在回想自己這幾個月里,連番苦戰,歷經生死,無論是兔幾丘解鈴鎮,還是與妖女合謀共赴清涼破,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自尋煩惱,不過撿了個干爹,落下了一身好本事倒是貨真價實的 熙宗卻搖頭而笑:“也不能這么說,你今天的這場忙碌,雖然于救人無益,可是卻給聯掙出了一份大大的面子!嘿,要知道,八大天門追查國師,是機密中的機密,而大洪青衣,也和他們一樣,循著線索找到了真兇!這份凡人的手段,也讓那些仙家們瞧瞧!”
梁辛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今天的表現,倒的的確確在天下修士面前,給自己給干爹給兩位義兄給先祖留下的九龍青衣,掙下了一份任誰也不敢小覷的榮光!
至于幕廷的臉面,順便罷了,”
有臣子能干如此,表現毫不遜色于修士中的高手,熙宗自然龍顏大悅,在褒獎了幾句之后,笑呵呵的賜了梁辛“六品護衛徹”御前帶刀,賞青林長刀 梁辛有點不明白,回頭看看石林,心說這就從青衣妾成御前侍衛了?
石林趕忙低聲喝道:“快謝恩!”
護衛使是正經的六品侍衛,可護衛徹則是個閑職,平時該干啥干啥,就是多了個御賜的名頭,至于青林長刀,就比著繡春刀又長出三寸三分,也是個象征不過,無論是官銜,還是長刀,都只能是御賜,雖然不能算是見官大三級,但也是極高的榮譽了這邊正忙碌著謝恩,突然一陣洪浩的歡呼聲,從大洪臺的方向傳來,也知道天門里的高手想修真道宣布了什么好消息熙宗興致很高,也不急著去打聽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和粱辛著實又閑聊了一會,這才揮手屏退兩人兩人網走了幾步,熙宗又喚住了他們對著石林道:“這十幾年里,朝廷開辟海運,卓有成效,不過海匪也鬧得越來越兇了,特別是東南的戈沿海,不僅商船遭劫,現在連官船都不保險了地,是大洪的地,海,也是大洪的海,你們青衣也不能光在地上跑,合的事情,也是該管的,派能人!”說完,再度揮手屏退了他們 等離開了大殿,粱辛才知道自己還是青衣游騎,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石林一邊走著,一邊低聲問他:“你可知,我為何要隱瞞國師篡改風水之事?”
梁辛撇嘴,冷曬道:“管他邪道正道,國師改了風水,對凡間是好事,當然不能說出去,否則修士們又要改回去筑好的堤壩要炸掉修出的大路要被掩埋,幾十年里的工程要在幾個月里還原,這可不是事”
石林點點頭:“你說的這是其一,其二則是,國師雖然是主謀,可真正去筑壩修路的,卻是大洪朝的各級官員,事情若是張揚開乾到數百官員,那時朝政何在?而且”國師門生,也未必就不是好官,要慢慢考察替換的”
完,石林側頭盯住梁辛:“你今天風頭太盛,我怕以后修真道上還會有人找你,風水的事情,即便死,也不能說的”
梁辛點頭答應,跟著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風水的事情,皇帝知道么?”
石林一笑,低聲回答:“這段日子里發生的事情,陛下都曾仔細的問過我,可自始至終,卻根本沒有和我說過“解鈴鎮,這三個字,你說他知道不知道”
解鈴鎮那場惡戰,最后鬧出來的動靜極大,不僅整個小鎮煙消云散,到最后連大洪鐵騎都被引來,這么大的事情,熙宗怎么可能不知道,不過,他卻沒問沒問,便等若告訴了石林:沒有這件事沒有那個人 石林的語氣,很有些清淡:“熙宗陛下,一代雄主!這件案子里,國師對曲柳下手,九龍司鬧得雞飛狗跳,陛下只是在旁邊看著,又何嘗不是想敲打敲打我這個青衣大老板!”
梁辛不知道說啥,有心拍拍石林的肩膀,又覺得有點不合適 石林繼續感慨著:“大洪國運昌盛,每一代都是賢主明君,而且一代更勝一代啊”
這倒是實話,三百年間,大洪朝一共二十四位皇帝,除了從第二任開始篤信仙道之外,歷代洪皇都勵精圖治,而且很明顯的是,繼任者比起上一任,會更優秀,現在的中土,靈秀富足,早已遠遠的超過前朝最鼎盛時 感慨了兩句,石林搖頭笑道:“扯得遠了,梁磨刀,你真的要做青衣游騎么?”
梁辛愣了愣,跟著放聲大笑,最后又壓低了聲音:“我怕要是我不做,你都交不了差!”連熙宗皇帝都已經見過了,石林這個青衣游騎,已經“弄假成真了 石林也樂了:“你手里那塊游騎的牌子,你先用著,等你下次進京的時候,我再帶你去鑄造新牌,另外,有機會,把你這塊命牌的主人,帶來見我”
梁辛嚇了一跳,搖頭笑道:“我勸你,最好還是別見他”
石林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也沒有追問,而是莫名其妙的岔開了話題:“你認識不少高人,這些人里,應該有身負大神通的吧?我指的是”回天之術”
梁辛皺眉:“要救誰?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