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課的平民們終于回過神來了,東籬先生哪還是什么飽學鴻儒,他根本就是個專門屠戮修士的瘋子殺神!眼看著雙方修士又要大打出手,就算這些平民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現在也被嚇破了膽子,四下里逃散而去,整座鐵鞋大街轉眼亂成了一團。
而平民四散潰逃的時候,難免有慌不擇路之人,一頭扎進了修士們布下的法陣之中,若放在平時,必然是一道劍光人頭落地,可今天這些斷滅凡情的修者,卻都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亂跑的凡人!
梁辛也帶著兩個丫頭一只猴跑回了自己的日饞,扒著門縫往外看。
他倒是不害怕會受牽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東籬先生敢以‘仙人為禍人間’為題開課,就肯定有把握不會殃及聽課的平民。不過平民百姓都跑過了之后,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一個猴站在兩撥修士中間,未免顯得有些太尷尬了。
青墨的臉色很有些蒼白,低聲問梁辛:“這個東籬是不是有些太…他就是個瘋子!”
梁辛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東籬先生前面的課,講的他熱血沸騰,幾乎和所有的平民百姓一樣,都不知不覺的恨死了那些為禍人間的修士,可隨后東籬出手狠毒,他對修士的行為只能用‘濫殺無辜’來形容,未免又有些太霸道了。
梁辛有些猶豫的回答:“或許…東籬只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吧?”跟著又搖了搖頭:“他殺修士,不像只是為了凡人出頭,倒更像是…給自己報仇吧。”
一會的功夫,原本人頭攢動的鐵鞋大街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數百修士,和東籬先生這一行二十余名學生在對峙。
東籬先生這才好整以暇的滿意的點點頭:“諸位既然來聽課,老朽自然不能辜負大伙,還要勞煩大伙多些耐心,盡量少開口打斷我。”跟著,放開了聲音緩緩說道:“海陵黃渤郎,以身養劍三十三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襲殺,靈劍失蹤。”
“千丘道四位太上護法,采集萬朵‘沙紅提’,釀出一壺厚土瓊,當夜四護法慘死,仙酒丟失。”
“水墨城七位畫匠,入牢山繪圖,以求領悟絕嶺之勢,至今下落不明。”
“大道堂掌門閉關十年,參悟神通,莫名其妙死在了結界之內。”
梁辛聽的滿頭霧水,忍不住問身邊的兩個少女:“他說啥呢?”
青墨卻滿臉的嚴肅,低聲回答:“懸案,每一樁曾轟動一時,都是最近這三百年,修真道上的無頭案。”
梁辛啊了一聲,恍恍惚惚的猜到了東籬的用意,果然,老頭子連說了幾樁懸案之后,突然加快了語速:“海陵黃渤郎,死于萬劍宗掌門之手,他的靈劍現在就被萬劍宗當做護山大陣的中樞,若不信,帶上黃渤郎的尸骨去一趟萬劍宗的山門,靈劍自有反應。”
“千丘道的厚土瓊,能極大的提升修為,但飲過此酒的人,會在腳心處留下三道枯黃的印記,千丘道的諸位神仙不放去趟望空山,請那里的高人脫下鞋襪來辨別一下。”
“水墨山城的畫匠,功法自有獨到之處,雖然遇襲但死前也在兇手身上留下了幾道永遠也擦不掉的墨跡,偏巧在東海乾掌門的胸口,就有那么一灘黑漆漆的墨印,至于他老人家為什么要殺那七位畫匠…這便要問問東海乾的高人,究竟在牢山做了些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東籬先生口若懸河,越往下說,案子就越大,有些不僅牽扯到了‘九九歸一’中的大門宗,甚至還涉及到了一線天和‘五大三粗’!尤其可怕的是東籬先生不僅指出了兇手,還連帶擺出了不容辯駁的證據,只要被害的門宗稍加求證,就能真相大白。
就連青墨都有些失神的長嘆了一口氣:“這次事情可大了!”任誰都能想明白,如果這些案子的真相真如東籬先生所說,那后果會是什么。
梁辛把手心里的冷汗在褲子上抹了抹,隨著這些真相被一一揭開,各大門宗之間憑空增加了無數化解不開的仇怨。
這些仇怨從五大三粗、一線天到九九歸一再到下面的那些小門宗,盡數被牽扯其間。東籬先生不管門宗,不管修為,把大批的修士引到銅川,就是為了借他們的口舌,把今天所說的事情,傳到修真道上去。
說到底,老頭子布下的局沒什么稀奇,但卻牢牢占住了四個字:欲罷不能!
所有在場的修士都明白他要讓修真道自相殘殺,可又有誰能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苦主是一定要報仇的,而兇手為了保命,說不定便會先下手為強。
這一次是真正的長篇大論,修真道上四十五件懸案,竟然都被他查出了兇手,而那些和他對峙的修士們,早已經變得目瞪口呆,東籬先生所說的每一件懸案都曾引起軒然大波,不知多少修士曾經仔細調查最終卻不了了之。就算東籬先生手眼通天,想要憑借他一人之力,徹查出這些案子的真相,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東籬先生把所有的案子說完,又想了想確定再無遺漏之后,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諸位要是聽好了,記好了這些事情,老朽就要問一句了,”老怪物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我說修真道要大禍臨頭,還算貼切吧?”
這根本就是句廢話,修真道基本太平了四百多年,再加上中土修真之風甚濃,就算是小門宗,也有千八百號人。而門宗之間,也有親疏好惡,四十五件兇案,一旦掀起仇殺,很快就會變成諸多勢力的對決,到了那時候,如果八大門宗不出手彈壓,修真界的諸侯亂世便會到來。
可八大天門自己,也被這些案子扯了進來…
瑯琊對著梁辛撇了撇嘴巴,做了個驚訝的表情,但眉目之間卻蘊滿掩藏不住的笑意:“這個老頭子,真是太狠了。”
而東籬先生卻好像覺得,自己說的這些事情還不夠分量似的,又呵呵笑著說道:“諸位啊,你們現在也身在險地,大難臨頭,想要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恐怕不容易呢。”
曲青墨躲在門后面,聽的直吸溜涼氣,轉頭瞪著梁辛道:“老頭兒要大開殺戒?殺這些修士?”
梁辛搖頭笑罵:“胡說!東籬先生要是把這些修士都殺了,那才真是瘋了。他把修士們引來聽課,是為了把這些懸案的真相傳出去,讓修真道自相殘殺。”
這時候東籬先生對著憨子十一低聲交代了幾句什么,憨子點了點頭,突然跳下高臺,快的好像一陣急風,一頭撞進了‘日饞’的左首鄰居,不周棺材鋪!
莊不周和宋恭謹打從一早就跑進日饞中喝稀飯,現在就在梁辛身后。此刻見到釘人不眨眼的煞星跳進了自己的鋪子,莊不周也滿是意外的驚呼了半聲。
旋即,一聲女人的怒嘯,夾雜著憨子的怪叫,從不周棺材鋪中沖天而起;同時刺眼的金光透過大門、窗欞和磚瓦縫隙直透蒼穹,仿佛有一個太陽,正緩緩從棺材鋪中升起;還有爆豆般響成一片的激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