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哈特就沒那么多顧慮了,他一方面看出伯格斯統的心神不定,另一方面也注意到這艘船布置地格外華麗,沒有一樣東西不是精雕細鑿的,船艙的走廊上還鋪了地毯,走在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相反船上除了必要的水手之外幾乎看不到士兵的蹤影。在窄小的過道上通行,一個人也不覺得有多寬敞,阿爾卻還故意擠著他,等到第二次被擠的時候,格爾哈特就明白了,也跟著放慢了腳步。
卡米爾看起來和三個月前沒有什么不同,沒有鐵銬銬著和繩子綁著,也看不出受傷的樣子,沒有挨餓而消瘦和精神不振,也沒有營養不良而導致臉色蒼白,只是頭發稍稍長了一些。
“你這么冒失地闖過去,正好被他抓個正著。到時霸者之證保不住,卡米爾也救不出!”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另一幕重逢在倫敦上演。主角自然就是麗璐和卡米爾。
克里福德打斷了老朋友的再會,提醒麗璐交出最后一張霸者之證。若是個精明一點的人或許就會想法賴帳了,可惜麗璐卻沒有這項優點。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把霸者之證交了出來。當克里福德看到卡米爾拿出五枚金幣交給麗璐,麗璐再把金幣放到他面前時,確實小小地吃了一驚。雖然知識臉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卻沒能逃過費南德的眼睛。畢竟只是輕輕地被對方擺了一道,無關痛癢,克里福德反正是達到了目的,也就不再追究了。不過若是換成那個“魔鬼海盜”克里福德的話,一定不會讓這群人活著踏出大門。他是從什么時候起變得手軟了呢,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麗璐提出,為了公平起見,她先把六張霸者之證交給克里福德,等他放了卡米爾后再給他最后一張。
一提到卡米爾,麗璐立刻冷靜下來,可不能因為她讓卡米爾再出什么意外,所以她乖乖地聽費南德的話留在船上,而把打聽消息的事交給專業人士去做。
事情一如伯格斯統說的那樣順利,當李華梅和麗璐的船抵達英國倫敦時,楊希恩也踏上了埃及的土地。格爾哈特早已準備好快馬和干糧,楊便在他和伯格斯統的護送下前往紅海。兼程趕路的辛苦自然不在話下,不過格爾哈特事先作了充分的準備和估算,偶爾遇到幾伙盜賊也不是伯格斯統的對手。對楊來說,除了惦記著趕路以外,再沒有讓他煩心的事了。
楊向眾人道謝之后,便登上阿拉伯戰船,朝東方駛去,半天也沒浪費。而此時,載著理查和查理※#8226;吉爾邦的英國海軍艦隊才剛走完非洲的一半路程。
“塞拉…”伯格斯統已經有一年沒叫過這個名字了,現在開口卻一點沒有生疏感,那或許是因為他已在心底叫過千萬遍了。他將名字的主人緊緊地抱在懷里,幾乎要把她揉碎。
三天后,他們到達了瀕臨紅海的港口蘇伊士,稍kao近碼頭就能看到那里高高豎起的阿拉伯式的船帆,桅桿一支連著一支,幾乎連海鳥嬉戲的地方也沒了。幾十艘阿拉伯戰船將碼頭團團圍住,讓城里的人們驚嚇不已,直以為是伊斯蘭人大舉進攻來了。
阿倫海姆號一進倫敦的碼頭,麗璐就急著跳下船去找克里福德,費南德勸住了她。
麗璐當然不放心,纏著卡米爾把他從頭到腳都問了個遍。不過在那之前,她已經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撲到了卡米爾的懷里。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聲,她才真正安下心來。
“塞拉,今年可能來不及了,不過明年我一定會去看你的慶典的!”
這是塞拉聽到過的最令人心動的話了。
根據費南德打聽的結果,只聽說克里福德打敗了西班牙人,將英國的餓勢力擴展到了美洲大陸,為海軍掙足了面子,立功又得賞,目前正在休假中。至于霸者之證和卡米爾卻沒有人提到,連接近的詞也沒有聽到,看來這件事跟英國海軍沒什么關系,完全是克里福德的私心。既然對手只有一個人,那就好辦了,他一定不希望霸者之證的事被他的上司知道,著就是他的死穴。
其他人等麗璐抱夠了才圍上去問候卡米爾。費南德沒有加入其中,總要有一個保持冷靜的人在吧,通常這種角色都是由他來扮演的。換句話說,并不是費南德每時每刻都能保持冷靜,而是在有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之后,別人就養成了習慣,害得并沒有這種習慣的費南德不得不照著別人的希望去做。當然,這也得要本人愿意才行。
禮物已經先聲奪人,要再贏得女王殿下的好感就更容易了。李華梅略施小計,討好、吹捧外加一點羨慕的口氣,立刻就將女王哄得猶如自家的祖母一般。這一步棋就好像圍棋中的手筋,一子就壓在了克里福德的頭頂上。
阿爾和謝烏德已經看見了三人,便向他們走去。簡單地問候之后,謝烏德就指著碼頭上一艘阿拉伯戰船說那就是為他們準備的船,士兵、水手、糧食一應俱全,隨時可以起航。船上還特別配了一名翻譯,他名叫阿科布※#8226;達邁,是游走于東方大陸的商人,也曾沿著絲路往返明朝和印度,各地的語言都略知一二,有人稱呼他為“萬事通”,這和有人自封的“博物博士”可大不一樣。如此細心的安排全都是王親口吩咐的,足見王的盛情。
麗璐將自己的和借來的霸者之證一樣樣擺在了桌子上,只缺一張東南亞的。
那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了。伯格斯統并沒有去看那天的慶典,甚至連和最重要的人道別都沒有就離開了巴斯拉。他在海上旅行了三個月后才再次踏上陸地,但是三個月的海水和海風依舊不能填滿他空缺的內心。一年的時光也不足以撫平他的創傷,格爾哈特隨便的一句話又讓他想起當時的情景,心中頓時苦悶無比。不知還要經過多少個日夜的回憶,才能不再心痛,或許是十年,或許要等到他的心停止跳動的那一天。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扇窗,稀薄的陽光透過窗射在床邊的人身上。坐在床邊的人一身如雪的長袍,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深紫色的眼睛里帶著暖暖的笑意。伯格斯統腦海中的臉龐一下子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眼前,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不由得伸出手想碰觸眼前的影像,看那是不是會碎掉。這一幕就好似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所不同的是,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半年份的回憶。
這種方法不要說李華梅了,恐怕稍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想到。第一道關卡就在南地中海,那里是海盜王的領域,入侵者死;緊接著是連接地中海與紅海之間的陸路,都在埃及境內,是個盜賊橫行的地方。最重要的紅海則在伊斯蘭人的監視之下,紅海的出海口別說船只了,連只蒼蠅也飛不過。知道海盜王和伊斯蘭艦隊厲害的人kao都不敢kao近。
皇宮的事向來是插上了翅膀滿城飛的,東洋人成了女王殿下坐上賓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每家酒館。而克里福德的公館因為在城郊,一時還沒得到風聲。況且他現在正忙著應付麗璐,根本沒空理會李華梅。
格爾哈特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他現在是王的護衛隊長,這不過是皇宮護衛的制服而已。望登基慶典那天,他就穿這身了!”
趁著費南德去酒館收集情報的時候,李華梅也開始行動了。詹姆對倫敦相當熟悉,當年也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朋友,沒費多大功夫就探聽出了克里福德的事情。克里福德在英國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知名度可不輸于女王殿下,無論是他當海盜時的傳奇故事,還是一夕出人頭地的經過,以及加入海軍后的大小功勛,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不過這些話沒人敢在酒館里公開說,只有十分熟識的朋友,在請了幾杯酒后,才會小聲地聊上幾句。所以人們在最后總會加上一句:沒事千萬別招惹他!詹姆聽了心里嘀咕道:現在不是我們招惹他,而是他招惹了我們!
不過這些問題對伯格斯統來說都算不上問題。他和海盜王巴巴洛沙交情頗深,走南地中海就跟非洲其他海岸一樣,安全地很。至于伊斯蘭人,只要伯格斯統向他們的王提出請求,不要說通過了,說不定還會備好快船和水手,一路護送出紅海呢。
能見到故人,伯格斯統心情格外好,開玩笑地說道:“果然是人kao衣裝啊!謝烏德打扮起來也挺像樣的嘛!”
易安則向英國女王殿下呈上了拜貼和禮物,希望能獲準晉見。這類晉見通常都要等上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第二天女王殿下就派出使者來邀請了。姑且不論女王本身對東方人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周圍的大臣中也有不少人經常說起那個神秘的國家,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李華梅所獻的禮物上。上等的各色綢緞一百匹,那種柔軟順滑的手感立刻就俘虜了貴婦人的心;在東海深出發現的夜明珠,讓滿堂的金銀黯然失色;由整塊的翡翠雕刻而成的龍鳳玉佩,刀工精妙,一對龍鳳仿佛要從石頭上飛出來一般,而翡翠的顏色也是青翠欲滴,難得的是在龍和鳳的眼睛上恰有兩點朱紅色,更襯得綠的嬌紅的艷。大紅與大綠的搭配本是中國特有的風俗,向來是不入西方人之眼的,但是現在他們卻都拜倒在中國古老的文化腳下。
麗璐離開的腳步聲還沒走遠,李華梅在皇宮中得寵的消息已如一道寒風闖入了克里福德的公館。這消息已經來遲了一天。克里福德當然知道麗璐和李華梅是一起來倫敦的,也當然知道他們是為了什么事。但是他必須先解決麗璐的事,在集中精神對付李華梅,沒想到卻被對方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搶占了先機。這也只能算他自找的,誰都知道同時樹立兩人敵人是十分危險的事,你必須時刻把自己的精神一分為二,分別去和擁有100精力的敵人作戰,在這種情況下,疏忽大意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克里福德從書架上取出一個紅色的木盒,里面鋪著白色的綢緞。他將六張霸者之證收進盒子,然后搖鈴叫來了勤務兵米勒。米勒在得到“去把三樓的客人請來”的命令后就離開了,不久又回來了,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卡米爾。
伯格斯統將其中的關鍵向李華梅做了說明,不過在提到伊斯蘭的王的時候,他只是簡單地說曾經幫過對方一點小忙,對方決不會為難伯格斯統的朋友的。他甚至沒有提到王的名字,李華梅也不多問,既然伯格斯統開口說“交給我吧”,那就是最好的保證了。
她的話沒有得到回答,卻得到了比言語好一百倍的回應。
麗璐一行人帶著霸者之證來到克里福德的公館,要求交換卡米爾。相對他們的怒氣沖沖,克里福德卻是微笑著接待了客人。
床邊的人站了起來,握住伯格斯統伸出的手,說道:“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見我,所以才…”
謝烏德把伯格斯統帶到最里頭的一間房間,說要去拿酒,讓他先進去坐。伯格斯統沒發覺自己一向忠實的副官已不在身后,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送走了楊之后,謝烏德便邀請伯格斯統上船喝杯酒,伯格斯統也不推辭,他只顧想著自己的心事,腦子里轉來轉去的都是同一張臉,也很想向謝烏德打聽一下他的主人現在怎么樣了。
伯格斯統也召來了部下,一一下達指示。他讓阿爾帶信去巴斯拉,向王借路借船;又讓格爾哈特先行一步,去亞歷山大告知海雷丁,并準備好去紅海的旅行用具;曼奴埃爾奉命留守里斯本;他自己則和查理指揮旗艦維斯泰洛斯一路將楊送至亞歷山大。
不多久,伯格斯統就在一群伊斯蘭人中發現了熟悉的身影,抱胸而立的是阿爾,站在他身旁的是謝烏德。謝烏德不再是一身黑衣,他穿著白色的長袍,長袍的滾邊上繡著精美的花紋。
第二天,理查就獨自離開了。詹姆跟蹤的結果是,理查上了英國海軍的軍艦。對方終于開始行動了。
李華梅立刻召集楊希恩、行久、易安和詹姆,商量之后,決定由楊趕回明朝,通知水軍統領,并率李艦隊在南方港口嚴密監視,決不讓英國海軍踏入半步。
“若是克里福德不同意,就威脅他說要把這件事通報給海軍軍部。到時軍部一定命令他交出霸者之證,他最后什么也得不到!”這是費南德的計策,他相信克里福德不得不接受這個條件。不過卻沒有派上用場,因為克里福德只考慮了一秒鐘就答應了麗璐的條件。
不用在多說一句話了,塞拉能夠清楚地看到伯格斯統的心。他原本就不是會把甜言mi語掛在嘴邊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理查走后不久,伯格斯統又帶來了一個絕妙的計策,可以搶在英國海軍之前返回明朝:即利用非洲與亞洲大陸之間的紅海。從地中海經陸路直達紅海,再穿越紅海,經印度、麻六甲去明朝,就可以免去繞過非洲大陸的路程,至少縮短了一半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