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第二集團軍兩個方面軍十五個師官乓從后方開進石家熟蘆城甲城外熙熙攘攘餌處是軍人和戰馬,糧食和蔬菜的補給都成了問題,京漢線負荷大增,擁擠不堪,加上第一集團軍的作戰方向位于東路,三個軍團主力部隊大弈分駐扎于德州一線,因此朱培德、陳調元、方鼎英、安毅幾個主帥商議之后,報請蔣總司令批準,于二十四日將指揮部東移至津浦路旁的衡水桃城軍營,便于作戰指揮和兵員物資的運輸補充。
第七師一萬二千官兵與獨立師五千弟兄徒步向東行進,進入石家莊不到一天的安毅騎在馬背上,透過漫天塵土極目望去,視野內幾乎全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和低矮土丘,遠處起伏蜿蜒的山丘地帶因干旱少雨也沒多少綠意,溪流小河岸邊的水草樹木也在熱浪中無精打采地搖曳,稀少的人煙和零落分布的破舊民居,令人有種難以言喻的滄桑悲涼之感。
獨立師參謀長兼一團長路程光騎馬行進在安毅左邊,擦去臉上的汗水和泥垢,遺憾地說道:“剛到石家莊沒一天就離開了,想多看一眼都沒機會,除了車站、鐵路和咱們進駐的軍營,其他地安成什么樣我都不知道。”
安毅右邊的胡家林收起思緒,頗為感慨地說道:“石家莊沒什么看頭,沒有名勝古跡,沒有多少歷史,除了正太路和京漢路就是軍營、民居和一些作坊。實際上二十多年前,石家莊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只是個擁有兩百來戶人家的村子,后來京漢鐵路修到那才慢慢成了個鎮子,第二年正太鐵路又開工,為了省錢避開鐵路大橋的建造,又把鐵路起點從渡沱河北面的正定南移到石家莊,這才讓石家莊一夭天熱鬧起來。
記得我十二歲那年,我爹和我師父在天津接下一宗生意,押送四十多輛大車的貨物到石家莊,我沒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成什么樣,于是就騎上匹馬悄悄跟隨我爹和我師父前往天津,半路上被發現了,我爹狠揍了我一頓,師父說算了,就讓小林子跟著吧,十二歲也該見見世面了,我這才被允許跟到天津,隨后押著鏢走了五夭才到石家莊,那時候的石家莊還沒現在一半大,到處是低矮破爛的棚子,現在好多了,洋樓貨棧街道工廠什么都有了,因為處于交通樞紐,自然也就成了屯兵的重地,所以每次北伐的戰火一燒起來,石家莊就滿城軍人弄得雞飛狗跳的。
安毅抬起頭望著胡子,知道自己的這個生死弟兄此刻的內心有多激動,想了想大聲安慰:“胡子,等打下滄州,我跟你回家看看老爺子和老娘,還有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離開家這么些年了,戰亂期間也沒辦法通信,是該回去了。”
“我也去,大哥的父母就是我們的父母,咱們這些弟兄基本上都把父母接到了老南昌享福,繼南的父母家人在春節后也安抵老南昌見到了新媳婦,只有大哥的家人沒個音信,小弟我心里一直過意不去,又不敢問你,唉“…路程光長嘆一聲。
胡家林感激地對路程光笑了笑,說聲到后隊看看就勒轉馬頭策馬而去,安毅搖搖頭說道:“程光,有句成語叫做近鄉情怯,估計胡子現在的心情就是這樣,他從進入直魯軍到現在,足足九年沒有回家了,此刻故鄉在望,心情哪兒能平靜下來?他這人從不吐露自己的心事,總是一副鐵打的硬漢形象,其實滿肚的愁腸不比咱們少啊!”
“我也是這么看的,從認識胡大哥到現在,沒見他正眼看過任何一個女人,從來沒逛過窯子,估計是家里有人了,等咱們打到滄州估計就能見著,但愿胡大哥一家都平平安安的刁“路程光情不自禁望向東北方向。
安毅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微微點了點頭:“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這么些年滄州也沒遭丹什么戰火,幾次直奉戰爭也只是在滄州西面和北面地區開戰,胡子的老家在滄州城南面的泊頭鎮,估計沒事,等明晚開會布置作戰任務的時候,我和二十六軍陳焯將軍說說,讓他把泊頭鎮讓給咱們獨立師兩個團駐扎,咱們五千弟兄這次要讓胡子風風光光地回家!”
“好,讓我來指揮吧,保準其他友軍一個都不能騷擾到泊頭鎮。”路程光毒興地請戰。
二十七日傍晚,第一集團軍前敵總指揮朱培德、第二軍團司令陳調元、第三軍團司令方鼎英、已被取消前敵參謀長職務卻仍在行使參謀長權利的安毅一起,信步走出軍營,來到兩百多年歷史的七孔安濟橋頭,沿著河岸邊走邊聊。
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作戰會議開完,各集團軍正在根據各自的作戰任務進行緊張準備,方振武將軍的第四集團軍從冀州北移至深縣、辛集一線;陳調元將軍的第二軍團十七軍留守德州,二十六軍、三十七軍向吳橋、樂陵挺進;方鼎英將軍的第三軍團為中路,毛秉文四十軍攻打阜城、夏斗寅二十七軍攻打武強。昨日從濱州趕到惠民的金漢鼎三十一軍暫歸陳調元將軍第二軍團擔任右路預備隊。各軍均順利進入臨戰狀態,幾個主帥也能暫時輕松一下。
陳調元和朱培德一樣,都是飽讀詩書國學知識深厚的儒將,對各地人文和歷史頗有研究,余暉下兩人細心瀏覽,邊走邊談,把衡水的歷史細細道來,安毅聽了兩位前輩的隨心趣談這才知道,《封神榜》中記載的蘇護獻妲己,史書上的蒙恬傳筆藝、曹操戰袁紹、竇建德起義的故事都發生在這里;還有儒學大師董仲舒、漢代名將竇嬰、隋朝名相高穎、北宋名相李舫等風流人物,也都是衡水籍人士,悠久的歷史為衡水留下了不少名勝古跡和人文景觀,如竇氏青山、封氏墓群、周亞夫墓、安濟橋、寶云寺、唐代著名經濟學家孔穎達衣冠冢等,安毅聽得津津有味,這才知道自己的那點歷史知識多么貧乏可憐。
四十歲的方鼎英中將話語不多,卻擁有深厚的軍事理論知識,他的資歷和學歷都相當豐富,也是蔣介石在日本振武軍校的師弟,在日本求學期間加入了同盟會,后考取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炮兵專業,畢業后進入保定軍校擔任第一期炮科教官,按照資歷來講,國民革命軍三個集團軍中的保定系將領都得叫他一聲老師。辛亥革命其間他參加了武昌起義,率領起義軍血戰漢口一南北議和后他再次東渡日本進修,先后進入日本陸軍炮工學校、野戰炮兵射擊學校學習,畢業后在東京帝田大學造兵科從事理論研究。他曾指揮部隊參加過多次戰斗,并以英勇善戰而聞名,一九二三年孫中山組織湘軍討伐湖南督軍趙恒惕,湖南籍將領方鼎英就已被任命為代理軍長,后來又奉孫中山命令率部平息陳炯明叛亂,一九二五年起先后擔任黃捕軍校入伍生部中將部長、教育長,北伐后代校長等職,去年張發奎、黃琪翔率部返回廣東,在驅除李濟深的行動中沖進黃捕軍校打傷打死學生多人,方鼎英受命組織學生軍驅逐張發奎,之后率領當時的新編十三軍后來的四十六軍與李濟深部協同作戰,成功平息張發奎部政變,濟南慘案之后調任第三軍團司令。
嚴謹細致博學和藹的方鼎英與張治中將軍一樣,是安毅深為尊敬的教官,四十六軍的幾個副師長都是方鼎英提攜的黃埔一二期學生,在校時師生兩人也有過多次談話。此時,他和安毅一起并肩而行,用心傾聽朱培德和陳調元的對話,臉上總是帶著恬淡的微笑。
從歷史掌故說到用兵,再從用兵說到合縱連橫,不一會兒,陳調元把話題轉到各集團軍目前妁攻勢上來:
“離開石家莊前就聽說百川兄秘密派出使節與張作霖密會,現在看來估計雙方沒談妥,否則第三集團軍的三個軍也不會仍在唐縣、望都一線與奉軍打得這么激烈,估計百川兄的北路兩個軍也會從張家口攻向懷來。”
“很可能是這樣,煥章兄的三個方面軍也不甘落后,昨日就開始猛攻安國、博野、蠡縣,保定奉軍兩面受敵,估計難以支撐幾天,但愿煥章兄和百川兄能相互禮讓,共同北上。”朱培德有些擔憂地說道。
方鼎英微微搖了搖頭:“以小弟《1/6\Kw/a/p.1/6/k/x/s.c/o/m》看,第二、第三集團軍不會發生大的沖突,兩軍合擊保定,反而會有利于全局的推進,保定失陷奉軍只能北退涿州、廊坊一線,整個北京城只剩下那最后一道門戶,估計不用再打形勢就會明朗了。倒是我們第一集團軍這邊有點兒頭疼,小弟很擔心人強馬壯的第二集團軍,會越過我戰區搶先進入廊坊重鎮,進而提前向天津逼迫,從而打亂我軍部署。”
“很有可能,西北軍的風格大家都知道,凡是被他們攻下的地方,絕不給后續部隊留下任何東西,何況是友軍?”朱培德蹙了蹙眉。
陳調元看到身邊的安毅一直傾聽沒有說話,停下腳步含笑問道:“安將軍,對這問題你是怎么看的?”
安毅禮貌回答:“前輩們說得很全面了,晚輩突然想到兩個問題:第一,白健生將軍率領的第四集團軍昨夭已到達彰德,按照總司令部命令他們的進攻方向也是天津,如果第四集團軍的線路被第二集團軍霸占的話,李德鄰、白健生將軍會怎么想?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遠道而來,總得分上一杯羹吧?
其次,歐美各國的軍隊正源源不斷進入夭津,名為保護自己的僑民和工商業,實則是保住自己在華北的既得利益,為此,美國、英國和法國抓住濟南事件這個機會,不惜與日本鬧僵,不同意日本提出的兩個聯合公約,在宋子文部長等人的努力下,歐美緊接著否決了日本提出的擴大天津國際防衛區域的意見,美國更是態度強硬,一面責成日本政府對殺害其僑民做出解釋和賠償,一面派出兩個艦隊和十四艘潛艇來到青島、天津海域游戈,法國從安南調來的三千軍隊也登陸天津,如此一來,就使得天津的問題復雜化了。
要是晚輩沒猜錯的話,總司令和中央政府很快就會做出決定,讓我軍止步于京津城郊,因此,我第一集團軍再去湊熱鬧也就沒什么意義了,到時候百萬軍隊擁擠在京津周圍,估計會很熱鬧的。”
朱培德三人聽完后會心一笑,均同意安毅的分析,方鼎英滿意地點了點頭:“安毅眼界開闊,眼睛盯著戰場的同時,還能看到戰場之外的各種問題,這一點很難得,看來這兩年的征戰對你的成長幫助很大,你已經超出你的師兄們很多了,怪不得校長不愿意把你留在后方,頂住壓力也要讓你回到前線來。”
朱培德連連贊許:“眼光是很獨到,幾句話就把眼下的形勢分析透徹了,看來這天津不占也罷。伯雄兄,你這學生有兩下子,這一階段的整個作戰計劃大多是他制定的,各軍將帥都很滿意,雪暄兄評價說此計劃不疾不徐,進退自如,中午蔣總司令回電也認為計杵非常穩妥,看得出他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方鼎英點點頭表示嘉許:“確實是這樣,小弟剛接任軍團司令不久,麾下幾個軍長師長對安毅的評價還是蠻高的,安毅雖然年輕,但是他并不缺乏戰功和資歷,一個個的勝仗就是他的資本。
這第三階段的戰役,面對五萬余士氣低落的直魯軍,安毅制定的幾個計劃都比較具有針對性,切合實際,應急預案也比較完備,順利展開的話,各軍都會打得很輕松,沒有什么遺漏的地方…安毅,我想問你一下,你制定這個計劃的著眼點是什么?”
安毅如實回答:“回教官,學生的著眼點是利益!只有利益才會促使各集團軍奮不顧身地擠上來,學生在征詢幾位前輩意見的基礎上,為避免不必要的糾紛甚至內訌,不得不制定這個保守的作戰計戈了,我們兵力有限又是遠道而來,無論如何也爭不過幾乎傾巢出動的兩個友軍,再加上白健生將軍率領第四集團軍高速開進戰場,各軍之間的利益爭奪將會越來越激烈,因此,學生覺得既然爭不過還不如索性大度一些,兢魏業業地完成我們自己的作戰任務就行了,除了政治聲譽其他沒什么可爭的。
方鼎英眼睛一亮:“好一個利益,透徹啊!就讓我們輕輕松松打完這仗再冷眼旁觀吧,估計會很熱鬧!安毅,很不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