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劉歭等官長們離開,回到北側營房的安毅和胡家林飛快收起桌面上的一切資料,尹繼南從桌子底下拿出他花了兩個上午時間臨摹出來的大型廣州地圖平整鋪開,三雙眼睛全都注視著地圖上標注出的一個個紅色區域。
安毅繼續剛才被長官們打斷的話題:“咱們接著說,中央黨部執法處主要負責腐敗官員的抓捕和抄家行動,這不用咱們操心。根據我掌握的確切消息,不同的犯罪團伙由不同部門實施抓捕,比如四海幫分布在城區和江岸的十七個大小妓院、兩個煙館和四大典當行,將會由廣州警察局特別行動隊負責,行動前一小時緊急集合傳達命令,同時將從軍警訓練基地緊急抽調三百名在訓軍警配合,市局方面投入的警力約在五百人左右,為防止官匪勾結,黨部機要局派將派出一批專員督戰,加上黨部執法處從警備司令部抽調的兩個連憲兵,這幾部分合計八百人左右,另外,我們黃埔軍校入伍生團一千二百弟兄將負責所有水道、城區主要碼頭、車站的戒嚴任務。”
胡家林不解地問:“用得了這么多人手嗎?”
“胡子,你千萬別低估四海幫,他們對外吹噓擁有五千幫眾,我估計其中大部份是松松垮垮的小嘍啰,不足為患,但那些總堂頭目和打手、各堂口老大直接控制的幫眾至少也有八九百人,而且分散在城區內外的八個地方,黑道成員個個都熟悉地形街道,因此人手少了不行。”安毅的語氣很慎重也很嚴肅。
胡子點頭表示理解:“我明白了,黑道走投無路之下就愛干狗急跳墻的事。”
“正是這樣!”
安毅接著介紹:“這次組織部、監察部壓力很大,據說前天上午蔣校長聽完陳部長的情況匯報當場發火,責成陳部長五天內要向中央委員會提交結案報告,因此行動處不得不夜以繼日地制定計劃,為了防止泄密,整個行動計劃的制定始終在極小的范圍內進行,就連將要被抽調參加行動的各部門至今還蒙在鼓里。”
“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尹繼南好奇地問道。
安毅苦笑一下:“繼南,還有胡子,請原諒我現在不能說,并非我安毅信不過自己兄弟,而是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慢慢你們就會明白的。”
胡子笑了笑:“小毅,要我做什么你直說吧,別的事情我也不愿搭理。”
安毅點點頭:“整個抓捕行動定于后天凌晨四點展開,因此從明天起,胡子和我帶上連里的幾個弟兄出去招兵,繼南在家里坐鎮,我們得提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只等四海幫被一網打盡,咱們就先下手為強,把那兩三百名修碼頭的青壯都霸占下來,否則跑散了或者被別的部分拐走就全完了。”
“征得上峰的批準了嗎?”尹繼南問道。
安毅點點頭:“劉長官同意了,但他也不知道這次抓捕行動,他給我三天時間招兵,還讓我們明天上午去軍需處領裝備,現在有多少人就先領多少。明早咱們全部出動,領完裝備我和胡子帶上招兵的幾個弟兄出發,你把剩下的人帶回來,開始向弟兄們傳授基本的工兵知識,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等新兵進來就讓這些老兵擔任正副班長,負起傳幫帶的責任,否則時間來不及。”
胡子擔憂地問道:“小毅,按照劉長官和胡參謀長剛才的意思,咱們與二軍四師工兵連的比武日期必須在七月一日之前,滿打滿算也就剩一個月零兩天的時間,我擔心這一個月里新兵們能不能學會走正步都成問題,你為何敢立下軍令狀?”
“我有把握!”
安毅笑道:“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但我相信只需七天時間你也會和我一樣有信心的。好了,肚子餓了吃飯去吧,看看那幫孫子今晚做什么好菜。”
安毅三人走入整潔的食堂,弟兄們都老老實實坐著,沒一個人先動筷子。
三人分別坐進兩桌弟兄們中間,拿起飯碗下令開動,吃完飯尹繼南向安毅建議干脆把那七個逃兵帶出去招兵算了,讓他們增加點榮譽感,安毅立刻答應下來。
次日上午,安毅胡亂喝碗稀粥就早早趕往師部,在一樓值班室打完個電話,放心地上樓領取招兵批準文件,半小時后安毅來到軍需處武器庫,看到弟兄們已經在胡家林和尹繼南的帶領下領到裝備披掛整齊,連忙到軍需處副處長老何那里簽字:
“老何,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沒給咱們三連一條新槍,在軍校時你就是出名的摳門,現在還這樣,老子真服你了。”
“小毅,這些還是我從幾百條舊槍中千挑萬選留下來的,新裝備都讓三個步兵團搶光了,我也沒辦法。”
三月底剛從軍校調任二師軍需處副處長的老何收起文件夾,彎腰從桌子下面拿出特意留給安毅的駁殼槍、軍官寬皮帶和四個新彈夾,熟練地裝進八成新的皮套里遞給安毅:
“給,套子是舊的,可槍和彈夾全是新的,要不是聽說你分到二師我提前藏著,這支也早沒了。”
安毅從兜里拿出包煙扔在老何桌面上轉身出去整隊,領著胡家林等八名官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營區大門。老何熟練啟開“老刀牌”香煙,拿出一支點上火,美美地吸上一口,看著安毅離去的方向歉意地笑了笑。
在大營門口驗完派遣證哨兵立刻敬禮放行,安毅回個禮領著自己的八名弟兄向左拐上大道,走出兩百余米突然下令拐進右邊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在迷宮似的的巷子里轉了十幾分鐘沒見大路口,弟兄們都不知安毅要帶著自己走向哪里,疑惑片刻,上等兵朱福光問道:“連長,這是往哪走啊?”
“閉嘴!老子讓你說話了嗎?誰要再犯馬上給老子滾回去扎馬步。”走在前面的安毅頭也不回,一句話就讓嘀嘀咕咕的弟兄們閉上嘴,看來蹲馬步頂磚頭的鍛煉方式不是那么受歡迎。
走出小巷轉上大路,安毅命令隊伍停下自己大步上前,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本地漢子笑瞇瞇迎上安毅:“小毅,接到歐先生電話我就趕來了,給,這是鑰匙,剛買了兩個月,和你原先開那輛一樣都是雪佛蘭,我來時加滿油了,歐先生讓我轉告讓你盡管用,要是你喜歡就留下。”
安毅接過車鑰匙,看一眼停在前方數米的墨綠色雪佛蘭輕卡,滿意地笑了:“估計得用一星期,用完就還你,很快我們就要北伐了,這車留下也沒用。阿東,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阿盧正開車過來接我,再說了,我一個平民和你們一幫軍人坐一輛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法被你們抓住了呢。”阿東開了個玩笑揮手告別。
安毅回到一群疑惑的弟兄們面前:“立正!齊步走…立定,上車!”
弟兄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敢上車,都以為安毅是捉弄自己,安毅對胡子低語幾句兩人快步走向車頭,拉開車門鉆進車里發動掛檔就開走,一群孬兵這才明白過來,一面呼喊一面奮力追趕,足足跟著車尾跑了一公里半安毅才停下,跳下車頭來到氣喘吁吁的孬兵面前鄭重警告:“這次我原諒你們,下次誰再敢懷疑老子的命令,就不是跑兩三里路這么舒服了,還不上車?”
“是!”
一群孬兵這回可不一樣,一個個爭先恐后爬得比猴子還快。
汽車重新啟動,安毅和坐在副駕駛位的胡子同時哈哈大笑,胡子笑完羨慕地說道:“你還別說后面那幾個孬兵,我這輩子也只坐過一次汽車,這次算第二次,要不是你偷偷和我說,我也以為你在開玩笑呢。還是你有辦法,咱們不用走得那么累,從這城西到城東至少得走兩個半小時。”
安毅解釋到:“原來我在商行干過一段時間,我那老板你也知道,對我很不錯,這次咱們的任務很重要,沒有一輛車真的忙不過來,昨晚我怕繼南分心沒告訴他詳情,現在我和你好好說說,經過我多方面的努力,中央黨部已經同意把四海幫那個位于城東城郊結合部的江月碼頭,以五萬塊錢的價格賣給林村,并同意林村以一萬元的價格買下碼頭周圍的十七畝土地,用以修建水產品交易市場,建成之后這個連著碼頭的市場將是廣州第二大水產品市場,前景可觀。林村上下非常高興,這次行動他們五百民團將配合我們一舉控制江月碼頭,咱們會省事很多的,更為重要的是,我和你就能把精力轉到另一個重要的目標上,在林村十個高手的配合下,咱們也玩一把乘火打劫,做好了至少賺個十萬八萬的,最次也能賺個一兩萬。”
胡子驚訝地望著安毅:“老天!別說十萬八萬,就是一萬老子也滿足了!”
“胡子,你不擔心?”安毅問道。
胡子咧嘴一笑:“真要擔心,那天你最后一次騎馬離開的時候,老子就不會追上你了!”
“好!既然這樣,今晚咱哥倆就豁出去了,不玩則已,要玩就玩把大的!”安毅笑道。
胡子抽出兩只煙含嘴上點著,遞一支給安毅毫不在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