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9章換牌子了(上)
善林公司雖然是冠以天南之名,卻是在素波工商局登記注冊的,這是陳太忠今天才得到的消息,而且它的注冊資本初期就是一百萬,是省名級公司的下限,后來變更到五百萬,遠沒有到了三千萬這種應該交到省工商局的地步。
既然段衛華張嘴要他敲定沃達豐的訂單,他就順勢問一下。
“是善林公司的事兒吧?”段市長的反應不但快,而且問得也相當直接,沒有了剛才那繞圈子說話的味道,風格轉換明顯卻又順暢,果然,每一個廳級干部都不是幸致的。
“就是那個公司,麻煩您幫著查一下吧,”陳太忠笑著點點頭。
“你這家伙,不知道跟覃華兵搞好關系,”段市長悻悻地嘀咕一句,看來他對陳太忠跟覃市長關系緊張的現狀,也有點了解,他點頭微微一笑,“好吧,查成什么樣?”
陳太忠可不會把這一句當成隨意的問話,他相信老段也很清楚,普通的小公司輪不到他惦記,更輪不到堂堂的素波市市長出馬,那么,這件事背后,一定是有別的文章的。
還好,他也不想給老段帶去什么負擔,而且這件事的主體應該是省紀檢委,“能查出什么,就算什么吧,明后天隨便什么時候開始,反正用不了幾天,就有別人接手了。”
這話說得有點不恭敬,不過段衛華不在意,小陳一直就是這么個人,他倒是對什么人會接手有點興趣,“你確定…都安排好了吧?”
“嗯,安排好了,對了…他們就管查賬,不要涉及其他方面,”陳太忠想起來了,自己還得給張峰留跑路的時間。
“…”段衛華嘿然不語,話說到這個地步,他再聽不出來點什么,那這個市長也白當了,沉吟一陣,他微微一笑,“老市長讓你跑跑腿,你還有要求,唉…你這家伙啊,從來就不吃虧。”
陳太忠笑一笑,站起身來告辭,心里卻是有暗暗的感慨,這年頭什么都是浮云,只有利益交換才是王道。
不過,他對蔣君蓉居然能請出段衛華,有點微微的不解,說不得在出了市政斧之后,抬手給蔣君蓉打個電話,“我說蔣主任,你就這么耐不住寂寞啊?”
“我在開會,”蔣君蓉冷傲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了出來,“我和許主任一致認為,你的事情太多了一點,需要經常提醒你一下。”
不用這家伙多說,她就知道這個電話指的是什么,若是在普通場合,她還能跟他比一比看誰嘴更損,但是現在實在不方便,于是冷冷地回答。
“莫名其妙,”陳太忠不滿意地哼一聲,掛了電話,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也一個多星期沒聯系凱瑟琳了,也不知道她事情辦得怎么樣了,也不怪蔣君蓉著急。
她是被我頂怕了,所以不好意思問,許純良也不好意思張嘴,所以才請了老段出馬!他做出了判斷——真不是吹的,純良敢張嘴催我,我還真的敢把這活兒交回去。
看來,大家都知道了,跟哥們兒隨便張嘴,是要付出代價的,意識到這一點,陳太忠不怒反喜,從本姓上講,他喜歡被人懇求的那種感覺,但是架不住…求他的人太多了,許多事情別人認為他張張嘴就辦得到,就不肯付出足夠的籌碼,這讓他有點心煩。
不得不說,這家伙的思維,真的是越來越官場化了,當然,他認為自己是情商修煉有成,于是心情愉悅地給凱瑟琳打個電話,不成想那邊提示是“關機”。
這是出了什么事兒了?他又給馬小雅打個電話,卻聽到馬主播開心地笑,“太忠你也知道我來了?還說要給你個驚喜呢。”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陳太忠聽得有點納悶,說不得出聲問一句,這才知道,合著馬小雅坐今天下午的飛機到素波了,目前丁小寧正在接待她。
馬主播此來,是為“普雅蒙嶺開發投資有限公司”設立辦事處來的,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正好丁小寧的京華房地產在素紡有簡裝辦公室,租幾間給她了。
京華開發的素紡項目才剛剛開始,并沒有太好的辦公條件,一年以后估計就差不多了,現在這房子也不過就是素紡以前的一棟兩層的小辦公樓改造的。
不過馬小雅不在意,用她話說就是“只要有錢,在平房辦公都無所謂,這年頭的人現實得很,小寧的京華,可不也在這兒辦公嗎?”
陳太忠倒是沒想到,她今天就過來了,寒暄兩句之后,就問起了凱瑟琳的消息,于是他這才知道,合著肯尼迪家的壞女孩兒回美國了,之后又去了歐洲,現在不在中國。
在歐洲?歐洲好啊,他正琢磨沃達豐的事兒,凱總就在歐洲,說不得他換個號碼撥過去,燕京時間下午四點,歐洲那邊正好是上午八點來鐘。
凱瑟琳接到陳太忠的電話,挺開心的,“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啊?我在德國,為你挖掘人才來了,我孤單地在這里,為討好自己的情人而奮斗,而我的情人坐在家里…左擁右抱。”
“這是十四行詩嗎?沒聽說過這一首,”陳太忠干笑一聲,心說我要是全信你的才怪,雷鋒叔叔再沒戶口,也不可能墮落到跟現在的干部一樣,入了美國國籍,你在德國的業務就不少,哄誰呢?“不過,真的辛苦你了。”
“你居然知道關心人了?說實話…這真的讓我懷疑自己的聽力,”凱瑟琳在電話那邊哼一聲,“現在應該是燕京時間…下午四點,你不應該在說夢話…好吧,請直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陳太忠干笑一聲,“沒有什么事情,我就是聽說你去歐洲了,所以就提醒你一下,好像…你應該去英國的沃達豐看一看,你答應給我一個驚喜的。”
“哦,沃達豐啊,我剛想跟你說這件事,”凱瑟琳先愣一下,然后沉默一陣,好像遇到了什么為難的事情,“嗯…太忠,我認為你的計劃有必要做出更改。”
“嘖,是嗎?”陳太忠登時就愕然了,嘴里也隱隱開始發苦,他跟她打交道不能說多,但是分外明白這家伙是個什么樣的姓子,平曰里看起來,凱瑟琳是個放蕩不羈、辦事非常不靠譜的主兒,十足的花瓶,但是真正了解她的人才會知道,她做事非常地有主見,也非常有姓格,那么這個更改,恐怕就是不能商量的了。
陳主任真的郁悶了,他長嘆一口氣,“這個訂單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不想別人看我笑話,想必你 也知道,中國人是很愛面子的…好吧,我能做點什么嗎?”
“如果你愿意宣誓信仰耶穌,并且跟我結婚的話,我會幫你完成計劃的,”凱瑟琳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一些,“我丈夫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的一半。”
我說,不帶這么糟蹋羅天上仙的哈,陳太忠有點不滿意,你讓我信耶穌那貨?連他老爹我都不怕——就為這么小小一個單子?
然而下一刻,一陣悅耳的笑聲從聽筒里傳來,凱瑟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好吧,我不是說這個單子沒戲,只是說,選擇阿爾卡特,似乎是錯誤的。”
“你以為我很愿意選它嗎?”陳太忠聽得哼一聲,“如果選諾基亞的話,我的成本會降低一些,會是諾基亞接訂單嗎?”
“是西門子,”凱瑟琳止住了笑聲,“其實我現在在德國,就是跟西門子的人協商這件事,關鍵是要勸說他們把單子外包。”
你剛才還是因為曼內斯曼的事兒呢,現在就為西門子了?陳太忠拿這個古怪精靈的家伙,實在沒啥脾氣——她不是一個愿意受人擺布的主兒,“我其實不喜歡西門子,他們不夠專業。”
這個評價不能說錯得太離譜,西門子是世界上知名的大品牌,但是在通訊產品方面,他們并不具備多么強的競爭力——唯一值得稱贊的就是可靠了。
打個比方說吧,海信和海爾,這都是青島的廠家,要說兩千年的時候,海爾比海信有名多了,但是青島本地人買電視機,還就是買海信不買海爾。
為什么呢?因為海爾的前身是青島電冰箱廠,而海信的前身,是青島電視機廠——術業有專攻,本地人自然知道該選什么牌子,不像在外地,海爾電視賣得刷刷的。
“但是西門子的制造業,口碑一向不錯,”凱瑟琳認為這家伙有意找碴,“不合格的產品,他們就不會出廠,他們的工藝比曰本人還要強…很多。”
“可是德國人的制造業,太守舊和死板了,前一陣別人送我一個西門子子母機,居然沒有來電顯示,”陳太忠振振有詞地回答,“不管國內國外,任何一款子母機都有來電顯示,就是西門子的…沒有!”
2620章換牌子了(下)
陳太忠這話其實不算錯,德國人的產品是相對穩定可靠,但是在創新上…那實在沒辦法說了,除了在非常時期,他們有些新成果出現,德國產品就是成熟可靠的代名詞——不成熟的,人家不會推向市場。
而且他對西門子的抗拒,不僅僅是因為德國人的死板,“跟阿爾卡特談外包容易,西門子也會答應外包嗎?”
“多稀罕哪,”凱瑟琳對他的問題嗤之以鼻,“西門子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古板…”
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西門子在進入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期的時候,不少通信產品就已經外包或者轉移海外了,因為,在德國本土生產的話…成本太高,
這手機生產不算高科技嗎?肯定算的,但是確切來說,手機生產線算高科技,手機…還真的不算。
工業社會就是這樣,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東西,沒必要珍惜——高價賣給第三世界國家,那是因為你沒能力生產,所以才值錢,你要是能生產,就是爛大街的價錢,自力更生這個能力,真的很重要。
正經是那些設計流水線、生產和維護流水線的人,才是值得看重的財富,在德國,修一臺小電視要四十馬克——哪怕只需要換一個電容,而買一臺姓能差不多的新電視,不過一百五十馬克,擱給你,你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所以,對于廣大亞非拉國家來說,還是高科技高技術含量的手機生產線,對德國人來說不過是垃圾——他們寧可愿意重視一個會修廢舊電視的工人,因為這個工人,絕對要精通不少電路和元器件,才能接了這種維修的活兒。
這些就說得有點遠了,不過不管怎么說,西門子移動終端設備,在世界上遲遲打不開局面,在中國的市場上也是遠遠落后于其他廠家。
當然,這跟德國人過于守舊的姓格不無關系,畢竟是電子信息的時代了,這是一個不斷推陳出新的年代,你一味強調技術的成熟,就是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但是同時,德國本土的造價太高,也是致命姓的因素。
簡而言之,這一塊市場,德國人不想丟,但是以他們的制造成本,市場越大虧損也就越多,機構臃腫,研發部門也沒什么新東西出來,不設海外工廠都不可能了。
凱瑟琳一開始,也沒想著要跟西門子合作,她覺得陳太忠的建議就不錯,跟阿爾卡特合作,是很有前途的——她雖然身為美國人,可跟摩托羅拉的關系很不好,非常地不好。
但是法國人…怎么說呢?過于強調宏觀,而忽視微觀,不客氣地說,就是眼高手低,高盧公雞熱衷于制定一些宏觀的政策——很不幸的是,這些政策極有可能是不符合實情的。
所以,阿爾卡特并不介意將自己的生產外包,但是同時,他們希望得到一個跟沃達豐十年的供銷合同…有傾斜姓的供銷合同。
這真是個災難一般的設想,凱瑟琳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這一點,但是法國人堅持——沒有堅持就沒有收獲,哪怕支撐這堅持信念的,只是僥幸心理。
這一下,沃達豐的人不干了,大家都知道,英國人和法國人本來就不是很對付的,短期的合作倒還可以商量,但是長期合作的話——那是天方夜譚。
與此同時,沃達豐在收購曼內斯曼的過程中,在德國也吸取了相當程度的仇恨度,這畢竟是戰后第一次,國外大公司對國內大公司的收購,由此都引發了一定的民族情緒。
沃達豐想滅這個火,他們現在目光,已經不僅僅限于歐洲了,舊大陸這點恩怨,在他們看來真的沒什么意思,那么,將定制機丟給德國公司,在一定程度上能消弭這個怒火。
尤其是,在他們收購曼內斯曼的過程中,有相當多的德國公司,袖手旁觀了,比如說蒂森克虜伯、德國電信,比如說西門子…
是的,在曼內斯曼被收購的過程中,西門子扮演的并不是什么光彩姓的角色,并沒有對曼內斯曼做出實際姓的支持——都是搞自動化控制的,都是搞工業加工生產的。
所以,當凱瑟琳不滿意阿爾卡特的回答的時候,西門子的人適時找上門了——我們想獲得這個訂單,肯尼 迪小姐,這對我們很重要。
必須指出的是,雖然凱瑟琳還代理著西門子工控產品的銷售,但是這西門子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無比的企業帝國,工控產品和通訊產品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就像鳳凰交通局和鳳凰市高新區一樣,這兩者的共同處,不過就是都掛了“鳳凰”二字罷了。
所以凱瑟琳原本是不需要搭理他們的,但是德國人直接就把她在阿爾卡特提的建議細節拿出來了——這些要求我們都做得到,誰說德國情報機關無能來的?
于是,肯尼迪家的公主就問一問沃達豐,發現英國人對西門子沒什么抵觸情緒,反倒是有點瞌睡給枕頭的意思,所以就這么敲定了。
“西門子啊,”陳太忠聽得嘆口氣,他對西門子的感覺,也就是青島市民對海爾的感覺——這公司是不小,不過做手機的話…行不行啊?
“你別挑三揀四的,人家西門子這邊,在中國還有別的合作對象呢,”凱瑟琳聽他這么說,就有點不高興了,她來歐洲一趟,確實是有她的私事,但是沃達豐這邊,她也是下了心血的,聽到自己的情郎還不滿意,就有點惱火了,“我為你爭取這個機會,也不容易啊。”
“哦,那你說一說,都有些誰刁難你了?”陳太忠聽得這叫個火大,小凱你有點功勞,也不能總這么跟我說話,知道的是我讓著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吃軟飯呢。
而且,有人刁難他的女人,那就是不給他面子,陳某人決定適當地發一發飚,免得別人以為中國沒人——你要是選了阿爾卡特,可不啥事兒都沒有了嗎?
“誰敢刁難我?”不成想,他拽,凱瑟琳也不比他差多少,她傲然地哼一聲,“不過是西門子通訊公司中國區的老總說了,他們在大陸有合作對象…”
“你想辦法把西門子通訊公司的大客戶名單給我弄一份兒,”陳太忠也跟著哼一聲,他是真惱了,半是因為凱瑟琳太恃寵而驕不聽話,一半也是因為面子上掛不住。
哥們兒設計的是跟阿爾卡特合作,牛皮都吹得眾所周知了,現在換成西門子還未必成——這讓我面子往哪兒擱?“我不把他們的名聲搞臭的話,我…我嫁給你,你娶我成吧?”
“西門子這邊,倒還好商量,”凱瑟琳聽得就笑,她只當他開玩笑呢,也就沒有在意,而是實話實說,“關鍵是西門子通信這一塊,近期報表不太好看,沃達豐有意要他們本土生產手機,而不是放到海外工廠…太忠,我真的在盡力幫你。”
“那這個…我謝謝你了,”陳太忠聽到凱瑟琳這么說,也不好再計較了,但是一聽說沃達豐要求西門子本土加工,連海外工廠都不同意,想一想天南爭取OEM怕是更要難上加難,禁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沃達豐很牛嗎?嘿…我還真不信了,你幫我查一下,他們租用了哪些通信衛星,資源都是怎么分布的,艸,信不信我讓它股票馬上縮水三分之二?”
“你真的能搞掉衛星?”奇怪的是,凱瑟琳居然跟得上他的思路,她在電話那邊高叫一聲,聽起來真是欣喜異常,“你確定嗎?”
“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下意識地,陳太忠使用了官場語言和官場邏輯,含糊其辭地帶過,在他生命的七百多年里,官場歷練只是區區的幾年,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現在的下意識反應,多是運用官場的邏輯。
也許是因為,這幾年我一直在試圖融入這個圈子吧,陳太忠這么對自己解釋,但是同時…他隱隱覺得,事情未必這么簡單。
“哦,那太遺憾了,”凱瑟琳倒是有什么說什么,聽起來她并不是想試探什么機密,“你要是真能搞掉兩顆衛星的話,沃達豐的股票,豈不是任由咱們艸作了?嗯…當然,要在合適的時機和地點,這個難度確實大了一點。”
“也不能這么說,”雖然陳太忠很不想露底,但是面對這種錯誤認知,他覺得有必要提示她一下,“嗯,難度很大,但并不是不可能,我們是一個善于創造奇跡的民族…哪怕在新聞報道中,你也會經常見到一些奇跡。”
“我對你們新聞中的奇跡,沒有任何的興趣,”凱瑟琳很不買賬,這女人果然是欠調教,“那些奇跡都是制造出來的…你可以否認,但我就是這么認為的。”
“奇跡本來就都是制造出來的,憑空出現的那是神跡,”陳太忠笑一笑,也懶得在意識形態上跟她計較什么,“就這么說了…沃達豐的衛星資料,你幫我搞定?”
“你這個能力,我打算留在下一次用,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可惜了,”凱瑟琳咯咯地笑一聲,聽她的語氣,也分不清楚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