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民商行之所以能收購到80萬擔棉花,主要還是因為直接購買的原因,以往棉農賣棉都需要先將棉籽去掉然后再賣出,所以《客商規鑒論》中說:“換買布匹,莫向農忙之際,須識遲中有快。”
那些布商一般不在棉花成熟的季節去收綿,而是等帶棉花剝離了棉籽之后再去收購,對于棉農來說,種棉花是一種非常耗費心力的工作,不僅要種出來,種出來后還要一個個的剝掉棉籽,如果人手不夠,就會造成賣不出去的現象,也限制了棉農的棉花種植面積。
濟民商行不按常理出牌,棉花成熟之時就已經殺到產棉區,無論是第一道棉還是第二道棉,一產出就收,棉籽無需棉農處理。
那些棉農自然是無比歡喜,雖然說價格會賣得低一些,但實際收益卻是提高了,因此都愿意賣給商行棉花。
去年那些布商可謂被偷襲了個措手不及,當他們趕到產棉區的時候,棉花已經是寥寥無幾了。
其中魯西三大產棉區的棉花,幾乎被掃蕩個精光,等南方的布商來時,半點棉花都沒買到手。
倒是在南方很多商行無法觸及到的地方,那些布商買到了很多棉花,畢竟趙巖手上的資金有限,不可能把所有棉花都收購一空。
扎棉機方面趙巖并不清楚具體的樣子,不過在群策群力之下,科技院只花了十天時間,就制造出了扎棉機。
這種種軋棉機主要由兩個滾筒組成:一個滾筒上面布滿了鐵制的尖釘,抓住棉花,將其跟棉籽分開。另一個滾筒上布滿了短而硬的毛,將第一個滾筒上的棉花刷下來。
趙巖大喜過望,連忙讓人對扎棉機進行測試,測試結果顯示,使用這種機器,一個人1天可軋80斤棉花,工作效率整整提高80倍。
一個人的工作效率相當于八十個人,原本一擔棉花的加工成本幾乎等于本身的收購成本,但騾機提高了上百倍的效率,水力織布機提高了四倍的效率,扎棉機又提高了八十倍的效率,整體上平均提高了61.333333…倍的效率。
這個效率還能提高,紡織機械研究小組正在改進騾機和水力紡織機,騾機的改造比較簡單,多裝紗錠就行,完全能再加裝兩三百個紗錠。
水力織布機只要按照趙巖所使用的原理,再仔細改進一番,效率同樣可以再次提高,織布機的原理來源于是一種能移動棋子的下棋機械裝置。
沙河沿岸的紡織廠出場的棉布,已經開始運到那些大城市里銷售,銷售價格方面與市面上同等檔次的棉布差不多,僅僅低出一點點。
畢竟棉布又不是賣不出去,沒必要進行什么價格戰,一擔棉花的實際利潤高達五兩白銀。
之前所算出的三兩利潤,主要是算到了那些低檔市場,不過目前還未趙巖手里的紡織廠規模還不大,沒必要把棉花賣到那些低檔市場去。
所謂抵擋市場,就是那些自給自足的地區,這種地區幾乎很少有布商去光顧,多是一些當地的小布商在經營,畢竟那種地方的棉布銷售價格太低,沒有什么利潤存在,其中最主要的問題就是交通。
只要交通便利,棉花就能賣出去,也就能賣到個好價錢,棉花能賣到好價錢,棉布在當地的價格自然也就上去了,因為實現了農業生產分工化,也就沒有那么多自給自足的人群。
雖然趙巖手頭積壓著80萬擔棉花,但最多也就殺進中檔市場,那些抵擋市場還要過上幾年才能光顧到。
為了在入秋棉花成熟之前回籠資金,工匠正在曰夜趕工的制造著紡織機械,沙河沿岸已經建起了密密麻麻的紡紗、織布車間。
這些車間的造價不菲,每一間都需要二百多兩的造價,在河邊造出一個大大的屋子,屋頂裝上天窗透光。紡織時屋內要灑水增加濕度,以免紗線在紡織時出現繃斷的現象。
經過緊鑼密鼓的制造,沙河已經沒有空間再繼續建造紡織機械了,正當趙巖考慮哪條河流再建一個紡織基地時,松江府那邊突然傳來消息。
“有人混進了我們的織布車間,想要偷取水力織布機的技術,半夜在車間里鬼鬼祟祟的到處觀摩,好在發現及時。”趙全擔憂的說道:“松江府畢竟離我們太遠,那些勞工只能從附近招募,但難免會被混進一些圖謀不軌的人。雖然說機器一時半會看不懂,但只要讓他們做上一兩個月的工,再找個精通水力方面的匠師,說不定技術就會泄密。”
“這個…”趙巖沉吟了起來,的確是有些難辦,顯然他是無法控制國家稅收的,因此想要有收益,必須把技術保密起來。但若是能控制國家稅收的話,把技術公開出去也沒什么太大的問題。
“公子,不如我們把松江府的車間都拆掉,把所有棉花都運回山東紡織,松江府那邊我們偷偷弄個碼頭,作為貨物進出之地。”趙全建議道。
“那棉花來得及紡織嗎?”趙巖問道。
“這個無需擔憂,我們可以在膠水(河流)建個紗廠基地,先從松江府將棉花運至膠州灣,然后就在膠水紡成紗線,一部分自己織,一部分運回松江府,把這些紗線賣給松江府去。”趙全說道,“我們速度最快的還是紡紗,若是這樣一分工,一般不會有棉花積壓,資金也能很快回籠。”
“織布方面,可以集中在沂水,然后從沂水進黃河,從黃河運至河南、湖廣一帶,還可以直接南下賣到江南。”
趙巖思考了一會,感覺這個方案比較可行。
松江府這一地區主要從事織布行業,正需要大量的紗線供應,而紡紗則集中在浙江嘉善地區。
此時正有“買不盡松江布,收不盡魏塘紗”的諺語。
明代的紡織業是進行程序分工的,棉農負責種棉、剝籽,然后中間商賣到紡紗地區出售,紡紗地區的民眾購買棉花紡紗,然后再賣給中間商,中間商再把這些紗線販運到松江府這些主要發展織布業的地區,從事織布行業的家庭手工作坊將紗線買回去,然后織成布匹,接著再賣給販運商人,販運商人再把這些棉布運到各地賣給布店老板。
而趙巖則是把這些分工都包攬下來,將這些工序一網打盡。他在大力發展紡織業的同時,必然會對家庭手工作坊的生產方式造成劇烈的沖擊,其后果可想而知,大量從事紡織行業的人口失業。
不過時代的進步,生產力的進步必然造成劇痛,但劇痛之后卻有豐厚的效益。例如明末糧食不足,主要是因為商品經濟的泛濫,導致許多人口都主要種植經濟作物,例如棉花、甘蔗、桑樹、煙草這些收益高的農作物,糧食生產只是輔助。
糧食種植利潤趕不上那些經濟作物的利潤,必然導致糧食減少,糧食產量減少之后,糧價自然上升,然后就會維持在平衡點,即種糧食有些收益,但收益還是比不上那些經濟作物。
但這種平衡點非常脆弱,特別是在明末這樣災害頻繁、水利失修的環境,若是這樣還好,起碼還可以恢復,但戰亂不斷的人為因素,卻走進了一個惡姓循環之中,而朝廷財政危機,只能在邊上打醬油,沒有任何手段去改變這一危機。
那些從事商品經濟生產的人口被搶了飯碗,自然會轉投其他行業,至于活不活得下去,這個不在趙巖的考慮之中,但他可以給他們提供農業生產的機會,登萊這了多荒地,完全可以組織人手進行屯墾,最重要的還是得有遠赴他鄉的勇氣。
“那就這樣處理吧!”趙巖點頭同意了這個方案,原本在松江府開設紡織基地,主要是為了交通上的便利。
不過這個便利現在看來也是弊大于利,遷回山東也好,畢竟山東是他自己的地盤,控制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松江府所需的棉花多從河南、山東魯西兩地收購,趙巖把山東地區的棉花都買光了,松江府必然會出現巨大的供應空缺,賣到松江府也正好滿足市場需求。
如今資本還不多的時候,可以進行一下分工。再則趙巖手下的紡織業,主要的利潤還是從紗線上提供,因為紗線所提高的效率最多,織布方面雖然有利潤,但顯然更少。
趙巖研制出來的織布機,如果和西方的織布方式對比,提高的效率其實有16倍,但在大明卻只有4倍。
“把紗線賣到松江府的話,我們的資金回籠速度起碼能高出高出十幾倍,同時我們邊回籠資金,還可以邊購買市面上剝掉棉籽的棉花進行紡紗,這樣一來,今年的收益起碼能高出…老奴一會找會計算算。”趙全說著頓了頓,顯然一時拿不出預測數據。
“嗯!這樣一改,我們明年的曰子就好過了。”趙巖說道,今年紡織業的資金還需要積累,到明年估計就能調用了,到時候軍費上就不必那么費神。
隨著新的紡織業分布方案的確定,趙巖又要開始圈地了,首先要圈下的自然是膠州灣,如今身為總兵的登萊總兵趙巖,乃是登萊地區的軍事長官,圈地上也容易許多,不過頭上還壓著個山東巡撫,而且萊州知府孫耀光貌似和他不太對路。
————解釋一下明朝的銀兩數量問題。
使用白銀作為貨幣,是明清兩代。
白銀的廣泛使用,也是明代商品經濟發展的一個顯著例證。明初還禁用白銀,由于商品經濟的發展,迫使明政斧不得不在正統時“弛用銀之禁”。繼金花銀之后,成化時,官吏的俸薪也部分折銀了。明中葉后,“朝野率皆用銀”,市場上大小買賣都以銀計算。由于對外貿易的發展,白銀輸入劇增。據估計,嘉、隆兩朝,僅廣東市舶司每年收取的關稅和外商租地稅,就達二百萬銀元。萬歷以來,出自西班牙的墨西哥鷹洋銀幣,已在閩、廣通行。
在貨幣流通上,并不存在太大的制約,甚至在江南婁縣,棉農可按原租米一石折交銀一兩,直接用白銀繳納地租。
至于有人認為白銀是清朝前期時才開始大量流入的,而明朝沒什么白銀流入,這其實是一個很大的誤區。
清朝前期生產遭到破壞,而且海禁那么嚴,哪里有多少銀兩流入。但市面上的確多出了銀子,這是因為滿清把搶劫上去的銀子花出去了,市面上的銀子自然也就多了。
至于滿清搶走多少銀子,這自然不必說了,滿清在南方的屠殺可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