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迪佳被那句“吃軟飯”的話逗得捂著臉大笑,笑得金枝狂搖、花枝亂顫,直笑到上氣不接下氣。等省過神來,再看簡凡,眼光發呆、發滯地盯著自己、揚揚頭,好像在秀著全身無盡的誘惑一般。不過一秀倒把簡凡嚇醒了,緊張地把視線從蔣姐姐身上移開。
蔣迪佳心里暗笑著,不過卻不說破,只是揶喻地笑笑,說道:“好好,既然你死活不愿意,那不勉強你了,不過…你要是后悔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放心,不會來找你的,我們…可以走了嗎?”簡凡笑著起身了,總算放平心態了。面前站著一位可望不可及,這簡直是一種折磨,咱們哥們當然不會來找折磨來,還是不見的好。
蔣迪佳一愣,沒明白這話里什么意思,詫異地道:“我…有那么討人嫌嗎?”
“那倒不是,我不想給你添麻煩,省得你看見我有負擔。”
簡凡笑著說了句,話里透著淡然。
這肯定是裝的,即便是心態上很淡定,那么生理上肯定蛋定不了,這家伙還是別多見的好,又是金錢、又是美女,還真不好把持自己,錢不敢拿,美女不敢碰,空見面簡直就是給自個找刺激。
不過這話卻讓蔣迪佳微微感動了一下,心里暗忖著簡凡還真是知人意、懂人心。在自己的周圍,并不缺乏年少多金的鉆石王小五,可每個人的做事目的性、功利性個個都很強,幾乎就是哥哥蔣九鼎的翻版,而眼前的這位,仿佛有點笨、有點蠢、有點不知好歹的簡凡,一直就讓她覺得有點新奇。這個人的傻氣看得是如此地可愛,酒樓經營的起色、鹵醬生意的日進斗金,還有自己安安全全地走出火場,要說起來都和這個人有關,自己一直想為他做點什么,或許就有著心理負擔的成份,可現在看來,依然是自己多慮了。
倆個人,沿著二樓簡易的鋼制樓梯下樓,簡凡像呵護著大姐姐一般,下樓很隨意、很自然的扶了一把,仍然是對周邊一切無動于衷,蔣迪佳喟嘆地出了門,上了車,還有幾分不死心地說了句:“簡凡,我怎么沒發現,你怎么就這么固執?錢不要、機會也不要,那你要什么?連我都有點煩了。”
“呵呵…我什么都不要。真正固執的不是我,而是你們。”簡凡拍上了車門,笑著道。
“我們?”蔣迪佳一詫異,不過馬上省過來又回到老路上了,悻悻道:“這件事已成定局,咱們不要糾纏在這事上好嗎?”
“定局?呵呵,沒有那么簡單。”簡凡搖搖頭,知道自己也勸不動蔣迪佳了,說了句:“蔣姐,不管你哥怎么樣,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的,謝謝你,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二樓的鹵醬坊快到臨界點了,這真的不是危言聳聽,你們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這個……”蔣迪佳有點語結,訕訕地說道:“我跟我哥說了幾次,可他不相信,現在九鼎的鹵坊里你看到了,三匹的大功率空調四臺、降溫水池也建好了,營養師們設計了七種降溫方案,即便是再熱的天,完全有把握把溫度控制在十度左右,達不到五度的標準,可也差不了多少。我哥把這件事已經告知了下線的合作伙伴,他們也都在做準備。應該沒問題。”
既得的利益,誰又舍得真正放手呢?這份鹵醬方帶來的市場份額越來越大,蔣迪佳還不敢說的是,再擴張幾個月,一份方子的收益差不多要頂上半個九鼎休閑酒店的收入了。
簡凡沒注意這些,卻被五度那個字眼嚇了一跳,驚訝地問:“五度?誰告訴你們的?香香?”。
蔣迪佳驚得掩住了小嘴,省得失言了,悄悄地一看簡凡正盯著自己,做賊被人逮著了似的,訕訕點點頭,默認了。
這個名字蔣迪佳知道,也見過簡凡那位嬌小玲瓏的女友,在倆人之間從來沒有提過這個名字和有關于這個名字的話題,而且心里隱隱地覺得,橫亙在倆人之間的,除了鹵醬配方的事,還要加上這個名字。
簡凡無奈地咂吧著嘴,好像嘴里有點苦,知道香香和何芳璐的關系不錯,肯定也是嘴上沒把門的。悻悻道:“蔣姐,香香煮個方便面都能溢了鍋,她能懂多少這里面的事……本來我不想再摻合這事了,不過今天遇上了,我還是要提醒你,這是一個死局,你就用什么降溫方式也一樣,現在停手還來得及,別到了哭笑不得的時候,我也沒法幫你們了。從去年秋后到初春,你們已經賺了不少了,停上幾個月,等到了今年秋后再做不遲,天下的錢多的去了,你們能都掙到自己的口袋里?……你也別一直費盡心思要把我和九鼎往一塊綁,我要是能解決了那問題,別說三十萬,你給我三百萬我都敢拿,可我解決不了怎么拿?真再拿上你們幾十萬,回頭出了問題,我也是兩眼一抹黑,你讓我怎么交待,你不會覺得我真是腦子進水了不要錢吧?”
蔣迪佳沒注意到最后一句反問,卻是注意到了簡凡臉色的變化,不無心驚地問:“真有你說的那么玄乎?”
“比我說的還要玄乎,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啊,做醋,光山北省的陳醋,有不下三十個品種,一百多種成品,差別就在用料和溫度上,即便是同樣的用料,在發酵工藝上不同,出來的味道完全是兩碼事。鹵醬做法也一樣,降溫不難辦到,但溫度平衡就不容易辦到了,真出了問題,你連問題出在什么地方都找不著,比如上半層沒壞,下半層臭了。要不就是四周的臭了,中間的沒事……一臭缸之后,連原來盛醬料的缸體都不能再重復使用了。不要太過份相信現代科技,真是能解決了所有問題,那還要中醫、中藥干嗎?…我還是那句話,五萬我掙得不少了。我不眼紅你們掙多少,萬一將來出了什么問題,你們別找我,別怨我就成。”簡凡苦口婆心地不知道這已經是說到第幾次了,可越是這樣說,越是沒人相信。
“哎,你把我也弄迷糊了。”
蔣迪佳嘆了口氣,又被簡凡說的話勾起心事來了,簡凡和自己哥哥,一個是死活說不行,一個死活不相信,二者之間,好像真的沒法子調和了。
看看簡凡,又閉上嘴裝深沉了,蔣迪佳在這些事上也不愿再多爭論,悻悻地發動了車,一路緩緩地走著,一直想開口再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里已經離九鼎不遠了,不一會便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停車場,地處南郊的九鼎假日休閑酒店,雖沒有五星級帝豪的大氣,也不像國貿、麗華那么雍容華貴,可勝在景色宜人,處處精致,特別是春末這個季節,南郊植物園入眼清翠的綠色,把這里也襯托得格外宜人,休閑的味道卻是足得很了。
不過這地兒對于簡凡多多少少有點心病,樓上打過炮、樓下打過架,還和一干廚子弄了個不好看,有時候還真不好意思再進去。蔣迪佳停車后,倆個各有心事,沒人下車,也沒人說話,蔣迪佳半晌才打破地沉默,小心翼翼地說了句:“我哥今天在,要不,咱們上去坐坐…”
正說到了簡凡心病上,沒好氣地接了句:“沒預約,也沒興趣。”
蔣迪佳驀地被刺激了一下,回頭再看簡凡,卻是一副吊兒郎當,什么都不理會的架勢,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這和事佬是沒機會了,訕訕地道:“簡凡,謝謝你,我相信你是為我好…雖然你一直拒絕我的好意,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和九鼎的芥蒂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可我希望不要帶到我們之間來,我們做個好朋友行嗎?”
簡凡隨口笑著應道:“朋友?你凈拿貧下中農開心啊。我可沒想高攀。”
蔣迪佳被噎了句,狠狠剜了簡凡一眼,賭氣似地說道:“我高攀行了吧?”
“用詞不準。”簡凡道了句,還是無所謂地態度,搖頭晃腦:“你那是折節下交,其實說實話我都不太想見你,咱們就不在一個層面上,扯到一塊的可能性不大,要是沒有這個扯淡方子,我估計到現在你都不會正眼瞧我一眼,我現在什么都相信,就是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真沒良心,虧我天天想著你。我問心無愧。”蔣迪佳氣咻咻地說著,再看著簡凡無所謂的態度就有點心生氣,好似自己被無視般地那種生氣,臉色不大好地湊到副駕座位前,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忿忿說道:“口是心非了吧?你連非禮我都敢,你還不敢高攀?”
眼神里,挑恤加玩味,還有幾分不悅,簡凡下意識地要躲開這種目光的直射,不料蔣迪佳要比想像中膽大,一拔拉就把他的腦袋拔拉到直射的位置,似乎要從他的眼神中找出謊言的端倪來。簡凡有點糗色,糗得笑道:“那…那是個意外、意外…”
“意外?是么?”蔣迪佳眼神驀地緩和了,手輕柔了,一瞬間仿佛又變了個人似的,露齒輕笑著,很期待:“你…難道沒有期待過意外重新出現嗎?”
“我…”簡凡一下子被驚得兩眼發直、眼光發滯,近在眼前的蔣姐姐,紅唇如蜜、眼媚如絲。還未等說話,蔣姐姐嘴努著噓了聲,一指輕輕地壓到簡凡的嘴唇上,好像在示意別說話。
四目相對,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知道怎么著含情脈脈的眼神就出來了,讓簡凡覺得心旆飄搖,有點不由自主了。
于是簡凡不說話了,此情此景,像是經歷過很多次KISS的前奏,果不其然,蔣姐姐閉著眼,輕輕地、輕輕地把泛著光澤的紅唇送上來了,于是簡凡,閉上了眼,不由自主地輕輕地、輕輕地上前…
眼前,頓時浮現出那一夜的浪漫溫情,這是溫情重溫的時刻,只怕了出聲會破壞了此情此景。
咦!?…過了好久,只覺得蔣姐姐的手仍停在自己的腮邊。一睜眼,一詫異,剛剛柔情萬種的蔣姐姐,早已睜開了眼,一臉戲謔地看著簡凡。容不得思考,蔣迪佳很拽、很優雅地端端簡凡帥帥的下巴拔拉過一邊,戲謔般地啐了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天上不會掉意外的,你想得美。哼!”
說著便即挎上自己的坤包開門下車了,簡凡茫然失措,還沒反應過來這丫咋回事呢,就見得蔣迪佳拍門的時候去而復返,伸著腦袋謔笑著問:“帥哥,被調戲的感覺如何?”
沒有親著還被耍了一回的簡凡,悻悻揚著腦袋,斜著眼故做不屑道:“挺爽的啊。”
說是這樣說,可心里卻是暗道了句,媽的,終日打雁反被雁啄,泡妞泡這么多年,看來終究是要還的,這還被妞耍了一把。
“咯咯…那你慢慢爽啊…等著我下來啊,咱們繼續。”
蔣迪佳咯咯笑著,拍上了門,一路快步往酒店里走,背影都看得見一只手一直掩在嘴邊,不用說,肯定是笑得打顛、樂得開花了…
一路忍不住笑了幾次的蔣迪佳直上十七層辦公區,直到跑進哥哥的辦公室還是一臉笑意,比平白撿著金元寶還樂呵,這笑意看在蔣九鼎眼里有點詫異,狐疑地問了句:“佳佳,怎么啦,今兒怎么這么高興?”
“沒什么,想起件高興的事來。”蔣迪佳掩飾了句,正色說道:“哥,你還是考慮一下簡凡的話,我覺得他不像危言聳聽。”
“咂…怎么又提出這事來了,這不都已經定了嗎,怎么?他來騷擾你了?”蔣九鼎問道。
“沒有,我騷擾他了,剛才就和他在一起。”蔣迪佳說著,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蔣九鼎一聽,卻是有點狐疑道:“他說什么了?還是溫度控制不好要臭缸?”
“嗯…”蔣迪佳點點頭。
“這你都信呀?我說佳佳呀,你就是太善良了,誰都能騙了你,他那是明顯的心理不平衡而已。前段時候還說心結在羅家的名上,現在改成溫度上了?…這件事要不是咱們和劉香莼提前有約定,還真不知道他這彎彎腸子有這么多。你少和他來往,我看這小子也沒安什么好心思。”蔣九鼎侃侃道,有點不以為然。
“哥……”蔣迪佳看著勸不動,氣惱地拉長了聲音。
“好好,不說了,這事就這么定了。這個簡凡呀,再不怎么樣,可有一樣沒說的,有生意人的自覺,吃虧討便宜,一錘子買賣,永無后賬,人家都不糾纏這事,你有什么糾纏的?再說了,現在九鼎的研發團隊里已經做過實驗了,咱們的綜合解決方案難道會比一個村野店里差?”蔣九鼎說著,看著妹妹幾分不悅之色,笑著擺擺手:“…好了,他要是上門,我請客,你想補償他點,沒問題,我不攔著你呀。”
蔣九鼎很大度,或許是賺得缽滿盆盈了,也不在乎。蔣迪佳兩頭為難,還真不知道該相信誰了,哼了哼,沒好氣地說道:“還上門,人家說了,不愿意與你這種奸商為伍。”
“是么?這話怎么像你的口氣?”蔣九鼎笑吟吟地看著妹妹。
“懶得跟你說,有事了別怪我沒提醒啊。從現在起,和你劃清界限。”蔣迪佳被揭破了,耍著脾氣,不高興地說道,話不由衷,回頭就要走。
“呵呵…劃清就劃清,那你總得先把借我的錢還了吧?還有給簡凡的,你不會都私吞了吧?”蔣九鼎身子未動,笑著說道。
“想得美,不還。算我的勞務費了。”
蔣迪佳伸著頭說了句,閉上了門,聽到了哥哥爽朗的笑聲。
愿意遷就的哥哥和享受這份遷就的妹妹雖然言不投機,可割不斷的是那份親情,在一個外人和親哥哥之間的取舍這個結果是不言而喻的,或許是一個女人直覺的原因,這份方子帶來的利潤越大,簡凡對于補償越顯得漠然,蔣迪佳就一直覺得其中好像有什么貓膩,可自己也說不清問題究竟在哪里。一方面是對哥哥的盲從,一直相信哥哥的能力,不會解決不了這么個小問題。而另一方面,卻源自于對簡凡的不敢懷疑,每一次說得煞有介事,或許和簡凡浮滑的性子相比,蔣迪佳寧愿相信簡凡在危言聳聽,甚至于即使有什么問題,也難不倒哥哥。
一路想著,到了財務科開了支票,這是順路要辦的事,凈菜廠的生意基本就是從酒店里支錢,自家人辦事當然什么都方便的緊,很快便辦完了。下了樓,出了門廳卻一下子傻眼了,那輛停在門廳不遠的警車最沒了蹤影,蔣迪佳瞬間氣得什么都不想了,恨恨地拿出手機撥著號…不過拔了號卻沒有摁發射鍵,想了想,又把手機扔回了包里。
算了,隨他去吧。也許這個玩笑有點過份了……蔣迪佳怪怪地想著,好感不代表喜歡,喜歡不代表能在一起,而且倆人確實不在一個層次上,即便是自己有心,人家也無意往這個方向上發展,還能怎樣?
隨手路邊攔了個出租車,車上了二環,消失在茫茫的車海中,不一會便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