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巖安靜的坐在地上,一邊等待著生魂治愈自己斷裂的骨骼,一邊默默注視著遠處的尸體,灰骨和紅骨們正在忙著打掃戰場,而他卻可以和戰骨一樣休息,這不是凱倫瓦爾對他的照顧,而是他自己贏來的尊重。
能夠殺死戰骨的紅骨,能夠一擊殺死草原戰士的紅骨,呂巖連續兩次重新譜寫了紅骨這個炮灰字眼的意義,他贏得了所有骷髏的尊重。
人類的惡臭顯得不是那么刺鼻了,但本應該是讓骨頭快樂戰栗的血腥味卻讓呂巖感到一陣陣不舒服,他看到尸體中有未成年的孩子,在最初進攻部落的時候,凱倫瓦爾也無法制止所有的骷髏展開兇殘的屠殺,稚嫩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躺在地上,一條猙獰的傷口從孩子的鎖骨一直砍到胯部,紅色的傷口之中,呂巖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骨頭結構,只是孩子身上的骨頭顯得那么纖細、那么脆弱。
“是不是覺得屠殺人類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凱倫瓦爾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擠了進來,打亂了呂巖的思路。
呂巖沒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說,凱倫瓦爾做的是對的,這一次偷襲松耶部落讓他們增加了五名戰骨,讓幾乎所有的骷髏都得到了一次生魂的洗禮,至少在未來三天之內,骷髏們的死亡率會大大下降。
凱倫瓦爾邁著他看似粗笨的兩條后腿,慢慢踱步到呂巖的身邊:“你這小子真是有點意思,居然為敵人傷感,要知道如果你落在人類手里,他們可是會一邊罵你是怪物、死物,一邊毫不留情的敲斷你的每一根骨頭,聽說在蘭帝國的中心還有專門虐殺骷髏的表演,從指骨開始一截截敲上去,‘表演者’至少要慘叫上一個小時才會完全失去意識。”
“為什么?”
“為什么要打仗?為什么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凱倫瓦爾嘿嘿一笑:“這事我不知道,如果你有朝一日足夠強大了,幫我問一問皇骨,為什么它要來到偌丁倫大陸,為什么要和那些該死的人類糾纏不清。”
“又或者,你可以問一問他。”停了一下,凱倫瓦爾接著說道:“如果不來偌丁倫大陸的話,他會把我們召喚到哪里去,和哪些生物糾纏廝混,玩這種血與骨的把戲。”
呂巖無法接上凱倫瓦爾的話,只能默不作聲的思考著。
“嘿嘿,我跟你一個小東西發什么牢騷。”凱倫瓦爾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接著說道:“你以前是人類,而我以前可能是一只蜥蜴,但這都是過去了,一旦我們被皇骨大人召喚而成為一名骷髏,我們就必須要拿起武器和原本的同伴做殊死搏斗,否則我們將失去這最后一次活下去的機會,這是骷髏們生存的法則,血腥的法則。”
呂巖覺得這位戰骨老大今天特別話癆,不過他很感謝凱倫瓦爾能夠開解自己的郁悶,他打起精神回答:“大人,我知道了,我會努力殺死我遇見的每一個人類。”
“沒那么夸張。”凱倫瓦爾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慵懶:“老人和婦女的生魂太弱了,殺之無用,孩子們太小了,留著讓他們長大吧,唯一值得動手的只有那些強壯的中年男子。”
“就像今天大人所做的一樣。”這個區分讓呂巖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好了,聊天時間結束了,估計可能已經有別的部落戰士得到消息,正在趕來這里救援的路上”凱倫瓦爾站了起來:“我們去為他們準備一些禮物吧。”
“是,大人!”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三十公里外從額彌部落趕來的四十多名戰士陷落在凱倫瓦爾挖出的大量陷馬坑中,隨后二十名戰骨率領這數千骷髏從地下鉆出偷襲他們,這支救援部隊全軍覆沒,而骷髏們又增加了三名戰骨。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又有一支五十人的馬隊沖進了骷髏的臨時營地,但營地中并沒有一只戰骨和紅骨,只有少量茫然的灰骨,當強壯的草原男子把暗篷挖開的時候,里面居然是混著馬糞燃燒的骨頭,大量帶著弱毒性的濃煙冒了出來,這種毒煙不會致命,但卻可以讓人酸軟無力、甚至暫時失明,濃煙起時,骷髏真正的主力從埋伏點沖了出來,干翻了戰斗力是自己雙倍的人類。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打仗的骷髏,附近的部落再也不敢輕易出動了,原本一向講究靠數量優勢猛攻的骷髏們,居然玩起了聲東擊西,挖坑埋伏的諸多戰術,而且比草原上的戰士玩的還好。
獲得喘息的機會之后,有著近三十名戰骨的骷髏小隊以急行軍匆匆向西北方向狂奔。
“大人,這種方式似乎很有效,為什么不繼續埋伏人類,也許你可以順利成長為強骨,豈不是更有把握回到領地?”呂巖奔跑在凱倫瓦爾的身邊,他喜歡向這位神秘的戰骨學習,凱倫瓦爾腦子里面的鬼點子似乎層出不窮。
“這幾場小勝是因為人類還不熟悉我們,一旦他們反應過來,我們就跑不掉了。”凱倫瓦爾的語氣有罕見的嚴肅:“小東西,你要記住,論智謀的話,人類永遠比我們骷髏厲害,我們的顱骨里面,沒有腦子。”
“那我們憑什么和人類對抗,是力量嗎?”
“力量、技巧和魔法…”凱倫瓦爾頓了一下說道:“我們沒有一項比人類強,戰骨不是見習魔法師的對手,騎骨不是魔法師的對手,將骨也不是大魔法師的對手,在每一個級別上我們都被人類狠狠的壓制,所以人類強者都愛將骷髏稱之為廢骨頭渣子。”
自己投身的是一個如此悲催的勢力嗎,呂巖略微感到一絲沮喪:“那我們骷髏還有優勢嗎?”
“當然,數量是我們的優勢,魔法師要殺掉一名強骨之前,首先要干掉他統領的100萬名灰骨,1萬名紅骨和100名戰骨,也許我們打不過一名合格的魔法師,但我們可以累死他,哈哈。”
呂巖覺得一點也不好笑,靠海量的炮灰去消耗魔法師的魔力?如果所有骷髏都是這種想法的話,那他自己遲早會成為某一次大戰上不起眼的炮灰,即使進階到戰骨甚至是強骨,恐怕也難逃這種命運。
后面沒有再對話,為了在下午的日照中奔跑,即使是戰骨也沒有多余的精力閑談,大約二千只骷髏在蒼茫的草原大地上狂奔,不時有灰骨落隊,化作稀松的碎骨散落在過膝高的草地中,從天空上望去猶如一道淡灰色的浪花劃過翠綠的大海,然后留下一條細長的泡沫。
松耶部落被毀的第三天清晨,一支舉著狼頭旗的大型馬隊來到了額彌部落,大部分背著騎弓的戰士們約束著馬匹在遠處扎營警戒,十幾名戰士走進部落中,仔細詢問了被額彌部落收留的松耶幸存者和當然的戰況。
當聽到被阿甲旺被呂巖殺死時,頭顱炸裂的情形,這些扛著狼旗的戰士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這支狡猾的骷髏軍隊正是他們要找的。他們二話不說,追隨著呂巖他們撤離的痕跡追了下去。
在狼旗騎兵走后不到兩個小時,額彌部落迎來了他們的第二批訪客。
一隊十幾人,騎著裝飾華麗的帝國馬走進了營地中,對于這種一看就是不是草原上的家伙,額彌部落有著明顯的敵意,僅存的五十多名戰士紛紛拉開長弓對準了來人,只要首領一聲令下,就會將這幾天積壓的所有怒火都傾斜在這些陌生旅客身上。
但額彌年長的首領看到來人劍柄上的金色花紋時,嚇得飛快的跪在了地上,并且撲上去親吻對方掛在馬鐙邊上沾滿了泥水的靴尖。
大約半個小時后,陌生人小隊離開了,老首領還是一頭的冷汗。
憋屈得快死的男人們圍了上來,要首領給出一個懦弱的理由。
“那個為首的白甲騎士的劍鞘,上面鑲著金色的花瓣,他是蘭帝國的金花武者。”老首領抬起布滿老皮和褶皺的手點著部落中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伙子:“金花武者有萬夫莫敵之勇,剛才如果你們有人動手,那今天整個額彌部落將徹底消失。”
有那么厲害嗎,沒聽說過“金花武者”這個名頭的草原漢子們氣呼呼的散開了,雖然不服氣,但總不至于違抗首領的命令追上去找人家比試。
老首領仍然呆呆的望著金花武者消失的方向,不明白一支小小的骷髏隊伍怎么會惹出這么恐怖的敵人。
突然,老首領的眼睛睜大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有一名紫袍黑馬的騎士出現在前方,這名騎士仿佛是從虛幻中走出來的影子,輕飄飄的浮在綠色的大草原上,他沒有回頭看額彌部落,只是遠遠的吊在金花武者的隊伍后面,不急不緩的走向草原深處。
呂巖望著天片一條烏黑色的細線,憂心重重的問到:“大人,以他們二百多人的數量,恐怕幾個沖鋒就能把我們全部撞碎了吧,但他們沒有直接沖過來,可能額彌部落的事情已經提醒了這些狡猾的人類。”
“是的,人類是十分善于學習的,他們派了十幾個人在最前面排查陷阱,以他們速度,大概只要一個小時就能排查到我們面前了,到時候就是我們死期了。”凱倫瓦爾匍匐在呂巖身邊,但它高大的身軀怎么也無法完全隱藏。
扛著狼旗的騎兵追上了呂巖所在的骷髏小隊,在茫茫的大草原上,骷髏們無處可逃。